《野生》别绪长牵梦

3、第三章

　　趁着课间薛昂趴在桌子上休息，而导致他此时需要休息的罪魁祸首就坐在旁边，隔条道儿，一伸胳膊使点劲儿就能怼一下子。
　　“许戈，你走过多少个城市了？”男同学好奇的问。
　　高中还转学的本来就是件稀奇的事儿，更叫人稀奇的是这群生活在小城镇里的少年们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与向往。许戈挂着一脸吊样携风带雨而来，就像给围城里的小老百姓带来了新奇事物似的，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完的笑话。
　　“也没走过几个，”许戈动了动椅子，以免得瑟大劲儿做地上去，“差不多每一年换一个地儿。”
　　“打一枪换一地儿？”梁磊就做在许戈前面，在地理位置上占有优势，别人得站着，他坐着就行，还挺得意，“你老实说，你这小子范啥事儿了？让人封杀到我们五十六中来了。”
　　许戈偏着脑袋，脖子上筋跳起来老高。
　　要这么说还挺贴切，他这属于占了未成年的光，要是再晚几个月估计就不是许大山交了钱这么简单了吧？他都做好蹲几个月冷板凳的打算了。
　　许戈深吸了几口混杂汗臭味的空气，感受着自由的味道，不一定清新甜美，但至少不收费，可贵的东西都得有参照物，要不人都不知道珍惜是啥，擦边球之后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是啊，”许戈咧着嘴露出半颗小虎牙，“差点儿成了杀人犯。”
　　“哈哈…”坐在他前座的梁磊笑着说，“你叫什么杀人犯，杀人犯在那呢！”
　　这话刚一出，梁磊就被人推了一下，几个人的目光快速从旁边扫过，确定没引起注意压低了嗓子说，“你小子嘴上把门儿的又下岗了吧？忘了上次谁被踹进办公室的？”
　　梁磊翻着白眼儿，两条腿愤愤的抖成个筛子，这事说起来已经成为他青春期内的污点，什么时候提起来都让他气的牙根痒痒。
　　许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可单从那几簇畏惧的目光里也能猜到，他隔壁的邻居是个有故事和事故的年轻人。穿过面前的身影以轻飘飘的眼神撇了一眼，阳光铺洒在趴在桌子上少年背上，一侧肩胛骨凸起，白细的手臂枕在脑袋下面绕到后劲遮挡着刺眼的光线。背对着自己的方向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懒得跟这帮人计较？
　　“别瞅了，”梁磊拍了拍许戈的桌子，“呆会儿一个不乐意再跟你也抽顿疯。”
　　“嗯，”许戈收回视线，其实就单单这么看上去还是挺正常的。“这么严重？”
　　“别听他的，”站在一边的体育委员刘一航说，“薛昂挺好的，就是不太搭理人而已。”
　　“他叫薛昂啊？”许戈问。
　　“嗯，人送外号薛霸霸。”刘一航说的好像自己似的，还有几分小得意。
　　“学霸啊？”许戈看着刘一航。
　　“是学霸，”梁磊酸溜溜的说，“也是薛驴蹄子…”
　　“诶、诶，”刘一航这次没惯着，直接上来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没完了是吧？挨踢欠踹的没够啊？”
　　梁磊悻悻的撇着嘴，他不敢得罪刘一航，他是体育委员，全班会打篮球的就那么几个，万一再不带他玩呢。
　　薛驴蹄子？
　　许戈莫名的觉得这个名字跟昨晚那梗着脖子的少年还真般配。
　　“这帮人也就是生了个带把的，”赵茂冲着闭着眼睛的薛昂说，“要是少点啥，就特么能当女生，还得是吊死的那种。”
　　“什么吊死的？”薛昂连眼睛都没睁开的问。
　　“没看过电影啊？”赵茂就知道他肯定没睡，“就林叔里那个，”在脖子上比划一圈，“上吊死的，舌头能这老长。”
　　“唔…”薛昂闷哼一声不说话了。
　　“你别生气啊，就当狗放屁了。”赵茂看着闭着眼睛的薛昂，他这个人就跟个不定时炸弹似的，搞不好哪句话都搭上了他神经，就上次那梁磊说了句装清高，让他从班级里一路踹到了走廊，要不是梁磊脑子转的快点跑进了老师办公室，这会儿估计还得在家里躺着。
　　“唔。”薛昂依旧没说什么。
　　看这情况是没啥事儿的苗头，薛昂也不打算搭理自己，赵茂这才瞪了那些人一眼也转了回去。
　　下节课是物理，相对于毛小鸡儿和MissYoung那样攻击性选手，物理老师还是很温柔的男性，主要是他磕不过马背上的血统，也没办法踩着十寸高跟鞋站台上讲五十分钟。底下同学们都习惯了三五不时拎人头的上课方式，这一旦松懈下来全身就跟没长骨头一样七扭八歪的。
　　前面迷糊了两节课又睡了两个课间，这会儿薛昂精神了不少，桌子上放着本习题册很显然与物理无关，永远都领先一步的学习方法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薛霸霸也不是完全不听课，他可以一边听课一边写习题册，还能分出点心去观摩他的新邻居的小动作。
　　新邻居似乎心智有点不全，就拿他目前的行为来说，可能只有小学三年级以下会做的事情，切橡皮！
　　薛昂余光里偶尔甩过去几眼，即想看又觉得“我为什么要看弱智？”可能是聪明的脑子没见过傻子的快乐，当许戈拿起格尺的时候，他还是心里忍不住感叹一句，‘你丫上课切橡皮还得切出个等份块儿？有强迫症吧！’
　　许戈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个患有强破症的吖，可人的感知跟雷达似的，尤其是对另类的眼神格外敏感，最后一排就两个座位，一个是他，一个是薛昂，所以许戈看向薛昂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侧脸在低头做题。
　　想多了？
　　大课间可以休息三十分钟，许戈自己在学校里晃了一圈，最后在高三教学楼后面找了这么个后花园，还挺大，种的绿植特别茂盛形成天然的屏障，他挑了个位置坐下刚点了根烟刚拿出手机就看见进个电话，这学校和别的学校差不多，都跟学生手里的手机有仇一样，平时拿个手机都得跟做贼一样，这要不是刚好拿手机看看，都接不着蒋灿的电话。
　　“那就行”蒋灿压低了声音，“就你上次那事儿，那怂蛋的爹到现在还时不长的跑学校来闹一圈呢！跟特么个一哭二闹的老娘们一样，也是怂蛋一个，校长一声吼就能回去消停两天，连老娘们那三上吊的劲儿都没有。”
　　许戈笑了笑，没说话。
　　“那怂蛋在家养了一个多月才回来上课，”蒋灿说到这儿还挺为他感到骄傲，“回来时候那货鼻子上还包着纱布块儿呢！你咋给他鼻梁骨揍成这样的？一个多月都没好利索？”
　　“不太记得了，”许戈点了点手里的香烟，看着星点烟灰落在水泥地面上，“当时他们人多，估计磕我大门牙儿上了吧！”
　　“哈哈哈，我操，”蒋灿这顿乐，“那您老这牙口够好的啊！”
　　“还行，”许戈跟着乐说，“等你来了我带你去吃大骨头，这块儿地方不大，但有几家东西挺好吃。”
　　“行吧！”那边响起打铃声，蒋灿赶紧说，“我上课了啊，你小子等着爷爷我，十一就过去。”
　　没等许戈回一句，“来吧孙子！”就被蒋灿占了便宜的给挂了电话。把烟扔地上用脚碾了碾，心里核算着时间，距离十一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呢！
　　五十六中做为新晋的省重点的高中，这一批的学生带的格外艰辛，其实学生的质量还行，毕竟有薛霸霸在撑着呢！后年的市状元都是小儿家，人家是奔着省状元走的。
　　可这么大的学校总不能就指望一个学生“下蛋”吧！学校给老师们的压力大，老师就给学生们的压力更大，一级压一级。校长可是当这全校人的面放了话，这三年内升学率一本不超过百分之八十，全体老师奖金都下课。现下里别说高三的老师要崩溃，就连高一的老师都天天托人弄景的整来不少其他学校的练习题册塞到高三去，活活要把学生们最后一滴心血也给压出来不可。
　　就连各各班级里都挂出来了炸眼的红色条幅，用来鼓舞学生们的信心。
　　“我擦、这才高二啊！”梁磊做在倒数第二排，一回头就能看见那写着‘积一时之跬步，臻千里之遥程。’的条幅，“我现在一回头都觉得自己可耻。我应该一头扎死在习题册里。”
　　“你不可耻，”许戈没回头，背着身子一只手指着脑袋顶上的条幅说，“我天天被它骑在脖子上都没说啥！”
　　关于这样的激励方式他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条幅得订做吧？几乎铺满了三分之二的墙面积。
　　许戈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个照片给蒋灿发了过去。
　　“诶呀？你还能带手机？”梁磊瞪着眼睛问。
　　高中部怕影响学习严谨带手机来学校，被老师抓着了，那这手机得什么时候高考完，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你手里。高中生有个手机不容易，得求爹抱娘的才能买一个回来，没等得瑟几天再被老师给没收了，所以现在基本上都没人敢带手机来学校。
　　“嗯，没事儿，这个没收了，我还有一个备用机。”许戈一边发着微信。
　　戈壁滩
　　‘孙子，看看我们的标语，气派不？’
　　灿烂小青年
　　‘爷爷，你们这是对高考有多恨啊？‘
　　’不是它死，就是你们亡吗？‘
　　’这条幅哪儿做的啊？这篇幅得不少钱呢吧？‘
　　’有那钱做这个，都不如给学生们买两根冰棍儿降降温，清醒了好继续学。‘
　　’嘿，你这小子，怎么又不回话？撩完小爷就跑是吧…‘
　　许戈看着一排排的信息笑了笑把手机塞进书包里，蒋灿是个话唠，一句话能给他勾出来一篇论文儿，现在不用看，等放学了没事儿时候再看还能当个乐子，他走了，也就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了。
　　“许戈，你家里有矿吧？”梁磊突然间问。
　　“是呀！”许戈回答。
　　“我就说嘛！”梁磊抱头痛哭的哀嚎，“不然你怎么这么多手机，我们一个都不知道咋费劲得来的呢！就住宿那帮人，有的吃了一个学期的方便面才买的手机。”
　　许戈笑笑，没继续跟着说下去。
　　他家里是有矿，不过好像跟他关系也不大。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二的下学期晚自习已经和高三同步，时间安排的十分紧凑，就算是放了晚课留给学生们回去吃饭的时间也只有两个小时，说是两个小时，实际上却要求六点半就到班级，基本上也就算是一个半小时，好在大多数家长为了孩子也都选择在附近居住，到家就吃饭然后再回学校时间上也不算太紧，住宿的学生也都有食堂，实在不行就买点吃的。
　　薛昂家就是林源的，距离学校也不算远，慢悠悠的走也就十五分钟就到家了，时间上很充裕，所以他就顺道钻进了小书店，林源镇书店不多也就两三家，可就属这家兴园书店最火，别问为什么，要问就问你家为啥没有亲属当老师。
　　高二的课程都在赶进度，一学期的课程基本上半学期就讲完，剩下的一半加上寒暑假的一部分时间讲练习册和卷子，都是统一从这家店里买的。
　　薛昂其实不想买，倒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他瞧不上这些题，但总不好一上课人家都在看，而他没有吧！时间长了老师们也会找他谈话，整不好还会叫家长。
　　“一共一百六十八。”老板娘是个爱把嘴唇涂个血红的大妈，伸着手对着他，跟周董片里的“包租婆”收租金似的。
　　算了，就当破财免灾了！
　　等到付钱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没带手机，学校卡的太严，摸了摸上衣兜，幸好带了钱包，薛昂拿着钱包抽出而两张毛爷爷递给她。
　　“这本也不错，你们有不少学生都买了，”老板娘顿了下，估计觉得这年头还随身带着现金的人不多见，要不是穿着五十六中的校服，估计她都得再看看真假，又拿起白色皮练习册晃了晃，“你要的话算你便宜点，二百块正好了。”
　　还带套路销售的？
　　“行，一起给我吧。”薛昂说。
　　一般老板娘会推荐的书，就算现在用不上，过一段时间学校里肯定也会通知要求购买。
　　一起买了，省得还得多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