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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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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鹅毛大雪。
天地间安静的像盖了一层棉被。
一盏路灯寂寞地站在路边,散发出昏黄的灯光。
路边低矮的墙头上趴着一只大白猫,揣着爪子,正瑟瑟发抖得打着瞌睡。
突然,三个黑色的影子飞快闪过。
白猫紫水晶般眼睛骤然睁圆,尾巴立成扫帚壮。发出一声尖厉的嚎叫。
最前面的影子属于一个身材高大的欧洲男人。雕塑般的侧脸,壮硕的肩膀,以及白雪一样的皮肤,让人倜然心生敬畏。他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不过在这寒冷雪夜,看着着实单薄。
紧跟其后的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兜帽的男人。他身材不高,但是后背上鼓出一个巨大的包,看起来像个罗锅。他的脚飞奔过覆雪的路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记。
跟在最后的那人,乍一看有男生的俊朗,但由于身材纤细修长,确是女孩子的英气。她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天鹅绒连帽衫,下身黑色工装裤,裤腰旁斜挂着一竹柄野太刀。秀气的脚蹬着双白色铆钉靴。由于雪地反射着光,白靴上的血迹格外得刺眼。
邻街一侧的房山楔着一块木板子,上有蓝墨楷书:廖芝麻胡同。
三人在木板前站定,均面色疲惫,但却露有兴奋之色。
“露娜,我们成功了!”佩刀女孩靠在白猫下方的墙上,伸手点燃一支烟,回头朝白猫微微一笑。
大白猫不见了,换成了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她圆润的脸颊和白猫的肥腮一摸一样,一头银白长发瀑布般的洒在后背。
她伸开双臂,猛的扑进佩刀女孩的怀里。深紫色眼眸瞬间被泪水浸湿。她低声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Even…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佩刀女孩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回拥着,动情得吻上了露娜柔嫩的嘴唇上。
黑色带冒兜的男人轻咳了一声,说:“先办正事儿,以后有的是时间亲热。”
看着慢慢分开但依旧深情凝望的两人,欧洲男人满眼笑意。
“走吧。”欧洲男人边整理西装下摆,边用流利的中文说。
四人脸上带上了一丝凝重,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廖芝麻胡同。
过于狭窄的路,让人感到压抑。
一扇暗红色的木门,两个铜质大圆环。
“当,当,当…”
低沉的叩门声在安静雪夜显得古朴悠扬。
很快,一间屋子亮起昏黄的灯光。门里急匆匆的脚步越来越近。
木门吱呀一声,猛得从里面拉开。
一个身着竖条睡衣,面容憔悴,但眼神温柔的青年男人,站在门口。
他扫过四个人脸,先是一脸喜色,后眼神一晃。他颤抖着声音问说:“我哥呢?”
“先进去再说吧…”穿兜帽斗篷的罗锅男人回避了他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
睡衣男人侧过身,让四人通过,然后紧锁上了大门。
这是一个陈旧的四合小院儿,过了壁影,里面有北面正房两间,东西厢房各一间。院中一颗光秃秃的海棠树,被雪覆盖的树枝上坠着很多葫芦。
“正房没烧火,太冷了,都进我屋吧。”说着,睡衣男把一众人领进了西侧厢房。
厢房里炭火烧得暖暖的,但是除了银发少女面色红润了些,其他四人面无血色。
这间厢房空间倒是不小,但是屋子一侧的案台上堆满了各种书籍,黄纸,朱砂,罗盘,还有抄写到一半的经文。现在突然进来几个人,屋子显得很拥挤。
“老徐,现在已经安全了,把阿凝放下来吧。”欧洲男子说。
穿帽兜斗篷的男人缓缓脱了斗篷。原来那奇怪的大包,竟然是一个女人,轻软得伏在他后背上。
那女人身着一袭烟纱白衣,但上面溅满粉紫与殷红血斑。颇像风雪中飘曳的一朵紫玉兰。
睡衣男人身体一震,马上扑上前去,大吼道:“大嫂…大嫂…你怎么了?!”
那被称为老徐的男人将女子缓缓放在了床铺上。
当周围人都围到床铺前,老徐说:“她没有受伤,只是身体和精神都太累了。我给她喝了安眠水,她短时间内经历了相当大的痛苦,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看着那白皙但满是血迹的脸庞,所有人脸上都陷入了哀伤。
露娜轻轻为阿凝覆了被子,随后便起身,从屋角拿了一个脸盆,转身出去了。等她再回来,脸盆里接了满满的白雪。
她伸出一双秀手覆在脸盆上,看起来像在雪上烤火。
眨眼间,雪便化成了水,冒着白蕴热气。
她从衣服里抽出一块鹅黄色帕子,沾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阿凝脸上已经干燥的血迹。
血迹渐渐退去,那童稚却美艳,圣洁却娇俏的脸庞,如昙花在夜中渐渐绽放。
睡衣男倒抽了一口气,嗓子里含混不清咕哝着,眼泪无声得簌簌落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欧洲男人,问:“圣父真的死了?”
欧洲男人没说话,微笑着点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我哥可以瞑目了……”睡衣男轻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老徐安慰着一把搂过睡衣男后肩,说:“京生,别难过。你哥哥是伟大的人,血族会永远铭记你哥为所做的一切”
廖京生一脸麻木得听着,动听的赞美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沉重和痛苦。
云生大哥去了,他还那么年轻。依然清晰的音容笑貌如潮水般,正翻滚在他的脑海中。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Even,摘掉了卫衣的帽子,露出英气逼人的侧脸,她伸手搂过睡衣男:“廖二哥,血族感谢你们廖氏一脉。日后还请好好照顾嫂子和侄子。如有需要,我们血族再所不辞!”
突然,廖京生心弦一震。
他一脸不可置信得盯着Even,又转头看向老徐和欧洲男人。
侄子?!
所有人都微笑着轻轻点头,眼里却都湿润了。
廖京生的内心死灰复燃了一般,热了起来。
“我已经看过了,是个男孩子,快六个月了,很健康哦。”露娜的手轻触在被子上稍微隆起的小鼓包上,“诶呦,这小包子在踹我呢!”
“是吗?”廖京生一脸欣喜。但他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孩子有没有可能……”
还没等廖京生的话说完,老徐就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笑着说道:“这孩子五个月了,但是阿凝是四个月前才去做的卧底。再说,阿凝虽然是媚姬,但还属人族。近五百年来只有芬兰记载过一例血族和人族成功受孕的案例,所以这孩子绝对是你大哥的血脉。”
廖京生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孩子已经出生,看到了一张可爱的小脸,还看到了他青春少年,甚至娶妻生子。他嘴角浮上了欣喜的笑。
“我会把他当成我的亲生儿子来照顾的…”廖京生再次泪水泉涌。
窗外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案头的老式座钟当当当得打了五声。
“天快亮了,我们也该走了。”老徐提醒道。
“感谢您的哥哥,还有您全家所做的一切。”欧洲男人起身,用力握了下廖京生的手。
“对了。”老徐从斗篷内侧拿出两件东西,“这个是阿凝从紫玉山庄带回来的。请帮她收好。
一只血色的骨笛,以及一只灰白骨萧。
徐京生认识那只骨笛。
这是一只小巧带着优美的弧度,并用朱鹤之血浸泡过的鹤翅骨笛。它音色明亮,悠远。这世间唯一的骨笛是他大哥亲手制作,送给阿凝的定情信物。
那只骨萧,他没见过。但是他隐隐知道那是属于他还未出生的侄子。
他接过骨笛和骨萧,用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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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分别的时刻。
廖京生起身送别四人出门而去。
望着门口即将远行的一行人,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刚开始的温柔。
“朋友们,就此别过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圣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希望以后…各位…尽量让阿凝和孩子能平静的度过一生。”
老徐点点头,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以后我们不会来打扰您的。”
“嗯。”廖京生露出一个稍显苦涩的笑容,随即轻轻关上了门,同时也轻轻尘封掉了一段黑色的回忆。
雪后清冽的风吹过干枯的树枝,洁白的雪片簌簌落向地面。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老徐仰着头叹道。
“未若柳絮因风起。”克里斯微笑着看向老徐。“老徐,这句怎么样?”
“克里斯,你这个假洋鬼子。”老徐说。
“活了几百年,中文说得好不足为奇吧。”
老徐没说话,只是向克里斯竖了个大拇指。
大雪过后的天空格外清澈。满天的繁星闪烁,像是烧饼上的白芝麻。
“我饿了…”一旁的Even笑着看向露娜,缓慢的舔了舔嘴唇。
“那你吸我的血吧。”露娜低头,脸颊上浮上两片红晕。
“真的么,那我就不客气了哦。”Even追逐着在前面小跑的露娜。雪地上顿时出现一片散乱活泼的脚印。
欧洲男人手插着裤子口袋,靠着路灯站着。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他蔚蓝深邃的眼眸饱含笑意。
一旁的老徐点上了一只烟,轻松自在地吸一口。眼镜之后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血族十余年的动荡,混乱和痛苦,都随着圣父的死亡而彻底结束了。
新的纪元,新的曙光,将会伴着雪夜后的第一抹阳光,耀眼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