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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菀菀类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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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子,出门了——”
喜娘喊着吉祥话,辅国公府到处都挂赤红绸缎,所见之处皆是喜庆的正红色。裴婉婉在婉君阁内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仿似如身在梦境中。镜中的她施粉黛,长眉入鬓,乌黑的秀发挽成髻,珍珠点翠凤凰流苏步摇,满头的珠花金钗,衬得她整个人雍容华贵。身上的凤冠霞帔用的是皇室中人才用的浮光锦,用金丝银线绣了栩栩如生的凤凰,走路时凤凰如飞九天,扶摇直上。
“小姐,少爷来了。”锦屏今日也穿了红衣,略施粉黛,她长得虽不至貌美如花,却也是清丽可爱的。
裴长青踏入阁中,却停在门口再未行进,一直到锦屏及屋中下人尽数退出去,他才慢慢走到妹妹身旁。
裴婉婉平日爱着素色衣,如今红妆倒让他迷了眼,心内不觉感慨。
她见裴长青看着镜中的自己陷入沉思,只得试探性的叫:“哥?”
他晃神,站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感慨颇多:“幺娘,这一转眼,你也要为人妻了——”
他欲言又止,裴婉婉肯定他没把话讲完,却也装作不知情。
“就算婉婉为人妻,为人母,也永远是哥哥的妹妹。”就算裴婉婉嫁人了,生子了,也永远是你裴长青唯一的妹妹,那我这个占了你妹妹位置的人呢?
她的裴二小姐,她的太子妃。
裴婉婉总觉得他在透过镜中来看向那个真正的裴二小姐。
两人都各自陷入沉思。
“新娘子,该出门了——”
锦屏推开门,踱步到她身旁,裴长青也识趣的让出位置。
她低声,“小姐,该走了。”
裴婉婉又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镜中的自己,对她说道:“走吧。”
直到坐上喜轿,裴婉婉才慢慢掀开红盖头,这一场如梦般的婚礼,在正厅循规蹈矩的拜别父亲及兄长,代替真正的裴婉婉成为太子正妻。
她心里担忧过甚,这不是梦境亦不是游戏,是实实在在的人间。
永安三年,辅国公府二小姐裴氏婉婉入主东宫,与皇太子徐愠缔结永好,裴婉婉为东宫太子正妃。
*
透着隐约的红盖头,她仿似看到东宫的景致,喜娘还在吆喝着新婚的吉祥话,裴婉婉却没心思听。
“小姐。”锦屏扶着她,用只有她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入东宫后太子妃需改妆,而后才可入皇城,面见圣上,然后才是正式大婚。”
入了屋,她开始随手掀开红盖头扔在梳妆桌上,她坐在椅子上正对铜镜,吉服是足重的,要多华贵便有多华贵,都是代表着皇家颜面。
过了不一会儿,替她改妆的妆娘踱步而来,说是改妆倒不如说是,只将代表太子妃的凤冠戴上,金丝流苏置于两旁,翡翠珍珠点缀,雍容华贵大气可以得见。
“这就是皇家啊。”她故作惊叹的说道,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是在跟来自异世的自己讲,是在跟旁边默立的锦屏讲,又或许是在跟妆娘讲。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想感叹一下皇家的华贵,表面的光鲜亮丽,可背后又是何种光景?
*
皇帝端坐于上方的龙椅正中,他年龄不过四十岁左右,原作中描述他却是心机城府最深的那位,十五岁时扫清登基的障碍,起兵逼宫。她看着这个面容慈祥的中年人,若不是知道他帝王的本性,怕也是要被骗到。
朝廷重臣皆立于长阶两侧,父兄站在比皇帝老儿矮一截的长阶上。裴婉婉扫视了一圈,这婚礼的阵仗真是足够大,凤冠霞帔,举国同庆。
徐愠今日将发都束起,吉服套在他身上反而略显邪魅,他穿红衣可真是好看,那一双含情眼似水柔情。
含情脉脉,情深意切。
可就是没有一丁点儿的真心。
恍惚间,她随处一瞟,看向了徐愠背后不远处的人,那少年面容清秀非常,青色的直襟长袍,手握一把折扇,头上束的也是青丝带。
裴婉婉一时愣住。
林青羡。她喃喃道。
她紧紧看着他,这位少年郎亦是不加掩饰的打量她。
徐愠同时也在注视着她。
落轿。裴婉婉同徐愠需得徒步走上正台,一步步、一步步。她拖着繁重的衣饰,面不改色的踏上一阶又一阶。经过青衣少年身旁时,又往他身上看了一眼,而他也同她对视。
徐愠察觉到裴婉婉的目光不在他身上,便偏过头去瞧她。
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青衣男子,再回过头看她的眼。那一双如星般的眸子里装满了太多柔情、心碎和惊诧。
大婚依旧继续着。
*
“一拜天地姻缘可鉴——”
“二拜高堂圣上国母——”
“三拜夫妻同心同德——”
“共饮夫妻合衾酒——”
整场大婚倒像是按部就班,裴婉婉觉得十分不痛快,这雍容华贵的吉服及长阶,反而让人觉得压抑。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她掀开红盖头,随手扔在一旁的地上,锦屏连忙捡起,慌忙道:“小姐,这是东宫,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可怎么办才好?”
她倒不在意,往新婚床上随便一躺,入眼便是红罗帐。她想了想不妥当,还是坐起来,双手支在身体两旁按在床上,双腿交叉着晃悠着。
“被别人看到又怎样?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东宫的太子妃。”
这时候的裴婉婉傲气十足,连说话都带着底气。原身这样的地位,妥妥的爽文女主人设,硬生生的把自己玩成了女配,说的好听是白月光。
其实也就是个未得丈夫宠爱,最后家族被灭门,一辈子小心翼翼恪守成规,早死的的炮灰女配罢了。
裴婉婉却不这么想,这样的人生总是要热烈的过一次的。既然她不敢如此,那裴婉婉便替她热烈的活。
锦屏听到她这一番话,倒是愣了一下:“太子妃…您以前可从来不会说这种张牙舞爪的话的。”
“锦屏……”
“嗯?”
她抽了一下嘴角,“咱们要是实在没文化,不说成语也可以。张牙舞爪,你觉得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小丫头一瞬间觉得有些尴尬,只得低下了头,“奴婢知道了。”
她突然站起身拉住锦屏的手,将小丫头往她身边带,“在东宫,我们姐妹俩才要相互扶持,但我可是辅国公府的二小姐,你别害怕。”
“我会护着你的。”
我们姐妹俩要相互扶持。我会护着你的,锦屏。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闻言,小丫头鼻头一酸,却未敢在她面前露出马脚,今日是她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的吉日良辰。
于是她只得假装转移目光,看向门外,良辰吉时已到,却还是未见太子的身影,心内替自家小姐焦灼。
裴婉婉而似知晓她心内所想,无所谓道:“锦屏,别看了。太子没来呢,怕是今晚不会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他爱来不来,来也不让他进来,锦屏关门,睡觉了。”
锦屏懵懵地答了声“好”,随后真的把门关上了,然后便伺候裴婉婉开始沐浴更衣休息。
徐愠站在门外听了好大一会儿的墙角,林昀跟在他身后,从裴婉婉掀开红盖头之后,徐愠便在这儿了。
但他就是不进去。
随着关门声的响动,徐愠肉眼可见的脸色变黑,林昀第一次见自家主子吃瘪的模样,倒有些佩服裴婉婉。
她确实胆子够大,但却像个不拘小节的市井村妇,哪里像名动都城的裴二小姐,在皇家少不了吃苦头。
“回书房。”徐愠只留下这一句话便扭头走,没回头。林昀跟上他的步伐,他穿红色是真的好看,就是眉眼间太冷冽,让人不敢靠近。
回到他的书房,徐愠便开始拿着各类信件仔细阅读,这其中不乏太子势力的细作打探他国的军情,也有潜藏在皇帝身边的表面忠仆。
他翻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想起白日里裴婉婉同那青衣男子的一眼惊鸿,他只觉得胸闷。
“阿昀,查一下今日大婚上的青衣男子是何身份。”
林昀听到他的吩咐,眉头不自觉紧锁,但只是一瞬,他问道:“殿下要查青衣男,他是…如何处事了?”
林昀话中蕴藏着些许的迟疑,好在徐愠此刻正深陷在沉思,并未在意他的小反常。只是不冷不淡的回答他道:“他们一眼万年,裴婉婉同他定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情意。若是……”
他没把话说完,可林昀却知道他未完的话。若是,若是,若是他们真有些情意,这青衣男子大有用处。
林昀轻声说了句“是”,便领命去探查那青衣男子了。徐愠踱步至窗前,抬头望向夜里高高悬挂的月,东宫的美景如常,太子的权势如旧。
这一夜,徐愠想他的权势滔天,裴婉婉想她的异世故里,林昀想他的前程明路,锦屏想她的姐妹扶持。各人有各人的盘算,这人世沧桑,总有人逝在轻狂少年意气里,迷失在皇家权利中,待梦过一场,温情几多?
东宫良辰美景,奈何不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