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像他》折耳大官人

55、Chapter 55 请您喝醋（1）

　　关瀛吊了夹板这几天不能拍戏，没有他的戏份自然就要全部提到前面来拍。如果这时候周楚吟也因为受伤提出来要把自己的戏份延后，那这两天剧组基本可以停工了。好在他的手腕冰敷一宿之后疼依然很疼，但肿已经消去不少，藏在古装戏服的大袖里看不出异样。
　　周楚吟忍着疼，装得和没事儿人一样拍了一上午的戏，到吃午饭的时候手已经疼得拿不了筷子了。小葛难得贴心一回，要到半山腰的停车场去给他买个三明治。周楚吟看了远处为关瀛掰好一次性筷子递到他手里的宋涣一眼，对小葛摇了摇头，“不用了，没胃口。”
　　下午还要拍几场武戏，他又很少用替身，周楚吟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补充一点能量，可是看着宋涣腻在别人身边体贴入微，一个人啃三明治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惨了些。
　　武戏第一场就是宋涣和周楚吟的对手戏，情节是宇文邕年少时宇文护教他习武。两人都是不用替身的“真打”，但好在毕竟是历史人物传记不是武侠电影，武打动作并不复杂，只需要两个演员把一套动作连贯地做下来即可。
　　武术指导先给他们演示了一回，又把每一个动作拆分开详细讲解了。宋涣运动细胞发达，肢体协调性也好，练了没几遍就会了。按理说以周楚吟的功底和表演经验，学会的速度不应该比宋涣慢才对，可是有几个手上的动作，就是来来回回做不到位。
　　下午天气并不热，周楚吟却练得面色发白额角冒汗。
　　小葛知道内情却不敢说，便拿着块热毛巾给周楚吟擦汗，一边擦一边给导演和武指赔笑，“导演，要不先歇会儿，周老师中午没吃饭，我给他拿块巧克力恢复恢复能量。”
　　李潮升见周楚吟的状态确实不好，便摆摆手让他去休息了。
　　宋涣也觉得周楚吟状态不对，见他要走，忍不住跟上去喊了一声，“楚吟哥……”
　　周楚吟却像没听见似的，拉着小葛越走越快。
　　宋涣见他这副架势，气得在地上踢了一脚，草稞子里的小石块一下飞出去两米远。宋涣恨恨地在心里又把自己里里外外骂了一遍，还嫌不够吗？这才几天，自作多情的劲头怎么又上来了呢？
　　周楚吟走到剧组人看不见的地方，小葛在他手腕上缠了几圈纱布，免得他手腕做动作时疼得太厉害影响力度和效果。
　　小葛手艺不错，纱布把手腕固定之后，周楚吟的表现至少恢复到平时一半的水平。
　　周楚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遂提议直接正式走一遍，武指见宋涣那边也准备得很充分了，便退出镜头外，等导演开机。
　　相同的动作要拍两遍，一遍拍腰以下的部位，一遍拍腰以上的部位。腰以下的镜头是由替身演员代劳的，腰以上要露脸的镜头则是两人实拍。因为这段剧情的时间设定是在宇文邕少年时，成年的宇文护要比少年的宇文邕高大，所以需要周楚吟踩在箱子上完成拍摄。
　　大致的动作流程是周楚吟站在宋涣对面，右手推宋涣右肩一掌，宋涣顺势侧身，周楚吟再用左手擒住他的左肩，将人拉到自己身前。趁宋涣俯身，周楚吟则借着高度的优势拽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横抛出去。宋涣迅速站稳后拽住周楚吟的胳膊反剪到背后，压着他半跪在地上。
　　前半程他们都完成得很好，尽管有些需要手腕用力的动作，周楚吟也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偏偏到了最后一个动作时，宋涣反剪周楚吟胳膊的时候攥住了他的手腕。周楚吟疼得浑身骨头都使不上力了，一下子就栽倒在垫高的箱子上。
　　导演起初还没看出来，以为是周楚吟跪下的动作跪早了，喊了一声“cut”，并提醒周楚吟注意节奏。离周楚吟最近的宋涣却瞬间看清了他煞白的脸色，长臂一伸就把人捞起来靠在了自己身上，“怎么了楚吟哥？！”
　　周楚吟被骤然攥了这一下，手腕处已经疼得没有感觉了，只是觉得又冷又热的动弹不了，喉咙的力气全部用来封住要脱口而出的呻吟声，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摆了摆没受伤的手，示意宋涣自己没事。
　　宋涣掀开他的袖子，白色的纱布一下刺入视线，“怎么回事？”
　　周楚吟挣扎着站起来，没说话。
　　小葛拿着止疼的喷雾跑过来，见瞒不住了，这才说，“周老师，要不还是歇会儿……”
　　周楚吟没让他再说下去，反而扬声道，“导演，不好意思，我们再来一遍吧。”
　　李导走过来看了看他的手，皱着眉说，“受伤了就不要硬撑。”
　　宋涣搂着他就要往酒店走，“去找剧组的医生帮你看看。”
　　周楚吟却闪身从宋涣的怀里退出来，用他的半永久笑脸对着宋涣摇了摇头，“不用，一点小伤，明天就好了。咱们继续吧。”
　　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准备继续拍摄了。
　　宋涣却坚持要带他去看医生，“不行，待会儿再碰到怎么办？”
　　周楚吟脸上完美无瑕疵的笑容假得简直要触发宋涣的暴戾基因，“那就要麻烦你再陪我过一遍了。”
　　宋涣还要再说些什么，周楚吟却已经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化妆老师麻烦过来帮我补个妆好吗，刚出了点汗。”
　　之后的拍摄里，宋涣所有动作都避开了周楚吟的手腕，这一条总算顺利通过。下午的其他几场戏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戏了，宋涣在山坡另一侧的片场拍B组的戏份，连看都没看见周楚吟。
　　偏偏他越是担心周楚吟手腕上的伤，急着见到他，演戏的时候就越分神，拖得时间就越长。待他把B组的戏份拍完回到A组的片场去找人，A组早就收工收摊了。
　　宋涣在酒店附近找了好几圈，总算找到了拎着盒饭准备上楼的小葛，也顾不得装矜持了，揪住小葛就问，“他呢？”
　　小葛明知故问，“谁啊？”
　　宋涣懒得跟他置气，只问，“你这盒饭是送去给他的吗？他回房间了？他手受伤了你就给他吃这个？”
　　小葛后来也知道了宋涣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过他对宋涣到底多“有钱”没什么概念，所以还是由着内心的愤怒压倒了对权贵的趋附，怒怼道，“你不想让他吃这个，你倒是给他买别的啊？！能吃这个已经不错了，周老师中午手疼得连筷子都拿不了，最后什么都没吃，那时候怎么不见您来伸张正义啊？”
　　宋涣咬了咬嘴唇，忍着火气没怼回去。其实这点邪火倒不是冲小葛，可是到底冲谁他自己又说不出来。“不要给他送这个了，等下我给他送到房间去。”
　　小葛是一心向着周楚吟的，听他这么说，气才消了些，“不用了，周老师出去了，刚才喻老师他们过来接他去附近吃饭了。”
　　宋涣听到“喻老师”三个字，不等小葛把话说完就转头走了。
　　回去之后的几个小时，宋涣都沉浸在无尽的自我厌弃中，单从为人上来说，他不讨厌喻晚风，甚至认同他是一个有魅力的人。可是这个人就像一个魔咒一样，只要他一出现，周楚吟对宋涣的那些若有似无的、值得他猜测憧憬的情愫，就都会被映衬得比云还飘比雾还薄。
　　他对周楚吟的所有执着，在周楚吟对喻晚风的长情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甚至带了点自不量力的可笑。
　　可是厌弃归厌弃，可笑归可笑，宋涣听到楼道里有动静，还是第一时间打开门冲了出去。
　　果然是周楚吟回来了，带着一身五米开外都能闻到的酒气。
　　周楚吟第二天有戏份的时候，前一天晚上一般不喝酒的，喝也不会喝成像现在这样，走路都要扶着墙。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伤，只有一只手能扶墙，走起路来越发显得不稳当。
　　宋涣看着周楚吟仿佛扭着东北大秧歌似的一路走来，不由在心里埋怨起喻晚风：晚风、晚风，成天就知道你的晚风，你喝成这副样子怎么不见他把你送回房间呢？
　　其实他这倒是冤枉喻晚风了，喻晚风晚上喝得不多，两人从停车场下了车后，他还一路把周楚吟送到了酒店楼下。原本是要把他送回房间的，可是周楚吟死活不让，说什么也不让喻晚风进酒店。
　　鉴于周楚吟这人经常有一些奇怪的坚持，喻晚风也没有深究，从善如流地由着他一个人回来了。
　　周楚吟上楼后没走几步就看见宋涣出来了，他双颊酡红，笑起来更是醉态尽显，远远地朝宋涣招了招手，“还没休息吗？”
　　这一招手，用的是扶墙的那只手。扶着墙都走不稳，离了墙更是失去重心，一下就贴着墙坐下去了。
　　宋涣总算有了过去扶他的理由，赶紧化身乐于助人的好青年，紧走两步过去架起周楚吟的胳膊，将他半搂住了，脸上还挂着矫揉造作的嫌弃。
　　周楚吟也没让宋涣失望，顺势就倒在了他怀里。
　　宋涣埋怨道，“怎么喝这么多酒，手还伤着呢……难受吗？”虽说是埋怨，声音却是软软的，让人听了仿佛有一把羽毛在心头搔似的。
　　周楚吟眯了眯眼，感觉自己可能真的喝大了，浑身都酥酥麻麻的。
　　宋涣扶着周楚吟走过他和关瀛的房间时，门敞着，周楚吟便朝房间里喊道，“关瀛在吧？关老师，关老师你好点了没？”热络熟稔得仿佛他俩多亲多近似的。
　　宋涣不大满意地推了推周楚吟，“你怎么对关瀛哥这么客气？”以前对着李迤行，周楚吟可是没一分好脸的。
　　周楚吟目光呆呆地落在脚前的地毯上，与其说是在回答，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是啊，是客气。我对他这么客气，你还以为我要害他；我要是真上去薅他头发抓花他的脸，你还不得活剐了我？”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似的，“噗嗤”一声白着脸笑起来。
　　宋涣看着消瘦惨白的脸在灯光不怎么明亮的楼道里露出如此诡异的笑容，可实在没觉出哪里好笑来，甚至觉得颇为森然。
　　可就是这一点儿阴森森的感觉，反而让他的内心燃起一点充满反差的希望。他摇了摇怀里的人，试图将那人的酒精晃得挥发出去一些，“楚吟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关瀛哥？”
　　周楚吟被酒精泡糟的脑袋转了转，自以为恢复了几分清明，望向房门里幽幽地说，“我喜不喜欢他又怎么样，他有你喜欢还不够吗？”
　　宋涣还没来得及分析这话的含义，关瀛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出来了，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我洗好了，你……”
　　关瀛话说到一半，才发现宋涣和周楚吟都在门口，又见周楚吟一脸醉态，便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宋涣。
　　宋涣，“他喝醉了，我送他回房间。”
　　关瀛理解地点点头，“慢一点，我看周老师醉得蛮厉害的。”
　　周楚吟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宋涣推了个踉跄，自己又从靠宋涣瘫着变成靠墙瘫着。“我没事，几步路就到了，不用送。关老师手不方便，你们早点休息。”说完这一通废话，他甚至还十分绅士有礼地颔首说了一声，“晚安。”
　　可是这一晚到底安不安，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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