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主》暴风熊

6、006

　　苏晴否认，她只是换了个容易让人误会的说词。
　　悍摩最终勉强相信了她的话，却怎么也不肯说出“中国制造”的下落。
　　她的警惕心也太强了，苏晴想着怎么才能让她信任自己，慢慢地入睡。

　　朝日的光辉照在灾后重生的神蝎部落上，神蝎部落扩大了。外面开始建造塔楼，底座已经打好。破损的木墙在修复，木墙外又扩了十几米，建立了新的围墙。木材不够，众人只是用树枝搭了个架子。
　　晨间狩猎队已经回归。
　　苏晴这次起得很早，跟在悍摩后面，看她分派任务。
　　她的早餐是白煮蛋和新鲜带绿纹的瓜。瓜不错，很甜，但因为未知，她不敢多吃。

　　眼见着悍摩要带狩猎队出去，苏晴连忙说：“我和你一起去。”
　　悍摩扫了一眼她的宇航服：“不行。”
　　“我有枪。”
　　悍摩摇头，指着队伍里的朵摩：“保护神使，不要让她出部落。”
　　朵摩点头，虽然不能去狩猎让她有些遗憾，但保护神使不是谁都能做的神圣使命。
　　“神使还要找石头吗？”朵摩跃跃欲试。
　　“什么石头？”刚走了几步的悍摩突然回过头来。
　　“……”苏晴心一凛，完了，多疑大魔王的底线又被碰了。

　　悍摩又指了两个战士，保护（看着）苏晴不能出部落。
　　“神使需要找什么可以跟我说。”悍摩对苏晴说。表情看起来就像个很想帮助神的虔诚教徒。
　　苏晴一个头两个大。
　　她太知道这层虔诚的表象下有一颗多么黑的芯了。
　　有个强势的酋长在，好处是安全无忧，坏处是被控制。
　　苏晴提前把planB提上日程。

　　“有没有附近的地图？”
　　朵摩摇头。
　　苏晴给她讲了距离和高度的含义，然后根据她的描述开始绘图。
　　“传说这里是蝎神的住所，”朵摩说：“蝎神赐予我们居住，给予我们生命和安全。”
　　朵摩在苏晴画的代表神蝎部落的地方比划了个蝎子的图案。
　　“我们住在蝎神的心里，后来又有了这几个部落，他们是从北边的山上来的，旱季来临，会有很多人失去住所。”
　　苏晴仔细地看她所画的位置，她比划了一个很大的蝎子的图案，整个神蝎部落只是这个图案上小的不起眼的一个点。
　　在原始时代，交通、通讯都不发达的条件下，她怎么能这么肯定地这片区域属于蝎神，而不是别的？
　　“因为山，”朵摩说，“姆妈们都说，如果你去高山上，就能看见，巨大的蝎神保护着我们，它用它的血肉和躯壳滋养、支撑了整个大地。”
　　苏晴更加迷惑。
　　但朵摩深信一切都是神的恩赐，她作为神使，也实在不便否认。
　　“那这片土地之外呢？”
　　“是海水，很多的海水，在很远的地方，是传说。”

　　“有没有特别异常的地方，比如哪里特别危险，或者哪里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朵摩眼神诚恳而担忧：“危险的地方太多了，如果神使要去看看，我们需要带上很多人，我们需要酋长。”
　　“……算了。”需要悍摩就算了。

　　部落里四处挂满了蜈蚣的长腿和外壳。她随手摸了摸，外壳闪着暗红色的金属色光泽，最小的 也要两米多，敲起来咚咚响。
　　她忽然心里一动，去救生舱取了环境探测器。
　　环境探测器放在硬壳旁边，代表能源的绿灯缓缓地亮了。
　　苏晴握住环境探测器的手猛地缩紧！找到了！
　　“可用能源类别——金属（元素未知），可用能源面积——4.5平方米，可用能源含量——0.007%，建议增加可用能源密度。”
　　含量太少了，是这个壳，壳里有金属成分。
　　蜈蚣不可能凭空生出金属，它生存的地方、食物、甚至水源里都有可能含有这种金属元素。
　　苏晴内心欣喜，面上依旧维持着平和：“朵摩，你知道这种巨虫生活在哪吗？它太危险了，我很担心大家再受到伤害，想去看看。”
　　“感谢您我们的神使大人，”朵摩叫来一个搬运木材的年轻男人：“你去过蜈蚣的巢穴了吗？”
　　那人点头，举起食指和拇指靠近，对着朵摩说了几句。
　　他语速飞快，苏晴只听见翻译器里断断续续的声音：“向左，在山的后面，要走一小块日光。”
　　“要走多长时间？”苏晴问。
　　朵摩连忙恭敬地回答：“一小块日光的时间。”
　　“？”
　　见她不明白，朵摩伸直手，“这，是一整块日光的时间，”又弯曲手指半合拢，“这是一半日光的时间。”
　　苏晴差不多明白，一小块日光的时间大约是一到两个小时。
　　“你们酋长什么时候回来？”
　　“大多数午餐前回来，也有可能晚餐前。”
　　苏晴微微一笑，够用了。

　　苏晴向朵摩提出去看一眼的要求，朵摩想了想，叫人去喊几个战士，路上保护神使。
　　“但是酋长不让神使走出部落。”之前被悍摩指派保护苏晴的一个战士说。
　　“酋长担心神使的安全，那里应该是安全的。”朵摩也有些迟疑。
　　“我是神使，我并不虚弱。”苏晴补充道。
　　对，这可是昨天把巨虫引出去的神使大人，众人反应过来，一副冒犯了的样子，殷勤地领着苏晴出发了。
　　前天动静闹得大，森林里但凡能躲的都躲了，苏晴一路上倒没遇到巨型的动物。只是这里的虫子好大，难怪朵摩把虫子列为部落重要敌人之一。
　　看着形体像蚂蚁的，最常见的虫子，也有手掌那么大。
　　“它们只有在我们流血的时候才回来主动攻击。”朵摩说。
　　苏晴点头。
　　森林很高，很厚。厚得她不知道天有多远，身边的草很高，有的也很危险。
　　朵摩几个人顺手采了一些果子和药草，苏晴用通讯器一一拍了下来。

　　蜈蚣占据了一处山洞，四周岩石呈现明显的锈红色，但中间又夹杂黄色不透明晶体。
　　距离蜈蚣的山洞越近，环境探测器的绿灯亮得越多，一排五个已经有三个亮起，代表能量密度够高。
　　苏晴松了口气。
　　不敢让人碰，她自己背着环境探测器，像背了七八斤的铁块儿，走了一个多小时，体力快跟不上，如果无功而返，那就太难过了。
　　她叫人把守在两边，自己跳下坑，探寻着往洞里进。
　　洞口有蜈蚣硬壳划过的痕迹，里面微微潮湿，有不少脚印，部落的人早来过了。

　　在洞深处，能量值达到顶峰。查明辐射在安全范围内，苏晴用激光枪割下一小块锈红色石头，又找了一块黄色晶体石簇。

　　出了洞口，她上了高石，临远眺望，悬崖下，一片草地平铺看不到天际，间或有成片的森林，水流蜿蜒像仙女的绸带亮莹莹地铺在大地上，穿过丛林流向远方。
　　她的脚下是山石，身后是山石，再往后是成片高低起伏的群山。右侧是刀削一样的山峰，她皱了皱眉，走过去。

　　刀削的山多见，但削过还保持断面干净的不多见。
　　她走过去，前面有个狭窄的断山形成的峡谷，她正要探头看，忽然被抓住手腕。
　　“神使小心。”
　　她此时已经来到峡谷边缘，一股复杂的热风从下方吹来，吹起额脚的碎发，她眯了眯眼睛，下面没看清，隐约看到缝隙越来越窄，她甚至怀疑山还没有完全断开。。
　　“没事儿。”苏晴后退两步，“这是什么地方？”
　　“是蝎神打败魔神的地方。”朵摩自豪地说，“魔神就是从山下的深渊中爬出，带来了无尽的烈火，蝎神与它战斗了三天三夜，最后用巨螯斩断它的头颅，把它的躯体压在了地下，火也熄灭了，所有生灵都获得了新生。神使，虽然很冒昧，但能不能问一下蝎神有没有新的口谕，还有，它什么时候能醒来？”
　　苏晴嘴角僵了僵：“有，它希望，大家尽快强大起来。”
　　她几乎可以预料到她走之后，这片被拨开星空面纱的珍珠会被抢夺成什么样子，而当地的原住民，除了他们自己，谁会真正地重视呢？
　　流血、纷争无可避免。
　　她只能尽量将时间延后。
　　“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醒来，但我知道它一直在保护大家。”苏晴声音低沉。
　　但众人却没有察觉到她莫名低落的情绪，兴奋地扬起长矛，发出振奋的呼喊声。

　　“苏晴！”悍摩提着长矛，满面严肃，带着一众人从碎石道走来。
　　她踩着山石走过来，苏晴下意识后退一步，脚下石子儿发出咔哒不安的一声。
　　“酋长？”朵摩看到了悍摩脸上的无名怒火。
　　悍摩说：“带着你的人到山下守候。”

　　朵摩走了，峡谷边只剩下二人。
　　“你当面叫我的名字，不怕他们发现我不是神使？”苏晴道。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你背上背着什么？”
　　面对悍摩的质问，苏晴也生出一股气：“悍摩，我不是你的，我的东西也不是你的所有物。我不属于这里，你可以不帮我找能源，但是你不能阻止我自己找能源，”
　　悍摩眼中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光，随即面色阴沉，“是你主动要求在石板上加你的名字！我知道了，你这个伪神，你骗了我！”
　　苏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我只是不想被你伤害，我没有骗你，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你杀死么？”
　　悍摩向前一步。
　　苏晴抬起手：“我的名字还在石板上，你答应过的，你不能伤害我。”
　　悍摩胸膛起伏，喉咙滚了滚，发出一声低吼：“你这个骗子！”

　　看着她的表情，苏晴心里难过，可不知道怎么解释，思维的鸿沟太大了，她没有人权物权意识，怎么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能限制别人的自由。
　　悍摩出手，苏晴下意识一挡，手臂被打开，咔嚓，后背的环境探测器被扯了下来，几个零件被捏碎迸出山外。
　　“不！”苏晴连忙去抢。
　　环境探测器在悍摩手中脱手，向峭壁下的裂缝飞去，苏晴一个飞扑，抓住它，不顾自己摔在地上，下巴被磕破。手臂已经伸出大半，她已经感受到了裂缝里无常的恶风。
　　但她成功地抓住了它。
　　悍摩走过来，黑影遮盖了她头部的影子。
　　苏晴回过头：“悍摩，我真的很需要它，我也有姆妈，我也有朋友，我需要家，我想回去，至少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她明珠一样的眼睛里盈满泪水，流过光滑白皙的面庞，像清泉中最耀眼的圆石一样美丽，又像海水里的水，那么漂亮，却那么难喝，又苦又涩。
　　她第一次没有果断地抉择。
　　苏晴见有门，连忙擦干眼泪，缩紧手指，把环境探测器往上拽。
　　“滴滴滴滴。”环境探测器发出警报声，红色光线闪烁。
　　什么？怎么会有警报？
　　苏晴用力拽，它好像被树枝勾住了，苏晴探头，在探测器的显示屏上看到一行红色格外刺眼的字。
　　“检测到时空裂缝，危险等级一。检测到时空裂缝，危险等级二……”
　　天，这里有时空裂缝，而且在扩大。
　　苏晴匆忙爬起来，试图伸长手臂去甩开勾住环境探测器的树枝。
　　悍摩走过去，半蹲在地上，越过她的手臂帮她去取。
　　“小心。”
　　一股热风吹来，悍摩脚下的岩石忽然塌陷坠落。
　　苏晴下意识反手抓住悍摩的手臂，被她带着一下子滑了出去。
　　她一只手扣住岩石，一只手抓住悍摩。环境探测器在碎石和热风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悍摩看得清楚，它挂在了一根树苗上，苏晴只要松开手，拿走那个黑白色的奇怪的东西，她就能实现她的愿望。
　　既能去除自己这个阻碍，又能得到回家的工具。
　　这个伪神，骗子，她一定会松手。
　　悍摩用另一只手摸出腰间的指间刀，刚插在岩石上，忽然听到上面大喊：
　　“别松手，我喊一二三，你踹一下岩石往上走！”

　　热风吹起了苏晴柔软地不可思议的头发，旁边黑白色奇怪的工具在热风中被吹落，悍摩惊讶地看着她，手臂上猛然传来一股力，隐隐听到有人声嘶力竭：“一二三，走！”
　　悍摩脚下一蹬跃了上来。身后山石哗哗滚落。
　　苏晴用力过度歪在一边，看见她的身影，坐起来笑着哭出来：“我就知道你没事。”
　　“快走。这里太危……” 她站起来，悍摩拉着她的胳膊，两人刚走两步，脚下忽然一晃。
　　轰隆，地面塌陷，岩石陷落，两人急速下沉，眼睁睁看着土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苏晴低头缩身，下意识把悍摩的头护在怀里。
　　灰尘淹没了两人的身影，峡谷里，由下往上，隐隐地闪着白色的闪电。
　　如果有人俯视这片大陆，就会发现，蝎子形状的陆地上，有一个巨螯形状的山区塌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