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土豆味儿汤圆

79、80、尾声：柳亭送别

　　沐府，归来居。

　　“娘，你老实告诉我，太子痊愈一事，是否和你有关。”沐谢陈严肃的看着自个儿的亲娘。半个月前他请娘让孙二针出山，只是想让孙大夫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可没想到之后他娘就神神秘秘起来，早出晚归，后来直接消失了6、7日，说是去了庄子上小住。可他问过妙妙，他娘并没有去家里的任何一个庄子，而一天早上被人接走的。他娘回来没多久，太子哪里就传来了痊愈的消息，还有，他已经去孙家药铺问过了，她娘不在的几日，孙二针也不在府里坐诊。

　　李归宁还想编一编，可没想到却被这个儿子说的一条条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屏退下人，把事情大致说了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沐谢陈着实被惊着了，他愣了好久，刚想说“你们怎么如此大胆”，就看他娘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再有怒火也消灭了，他终于体会到了父亲有时的那种无奈之感，他认真的说：“娘，不要用对父亲那套来对儿子，没用的。”

　　“哎呀，我知道是危险了些，可要是没有完全的把握，我们不会揽下这事儿的。再说了，那可是马姐姐的孩子，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李归宁看装可怜没用，便破罐子破摔，极力反驳道。

　　“可是，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下，就这么去找了太子。”

　　“我是怕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就好，你们好歹，好歹还能捡回一条命。”

　　“娘——”沐谢陈哭笑不得，他这娘，有时候通透得要命，有时候又傻的可爱，要是太子被他们治死了，陛下那个性子，难道沐府其他人还能独活不成。

　　“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我告诉你啊，这个事情，现在加上你，也就六个人知道，就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都有谁，你跟我说说。”沐谢陈心道，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赶紧弥补。

　　“太子、太子的亲信内侍扬大监，我，你孙伯伯，还有，”李归宁吞吞吐吐了下，说：“还有你义父。”

　　“这事儿义父怎么会知道？”沐谢陈奇道。

　　“我，我要去确定一些事情，就找你义父聊了聊，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到没事，没其他人了？”沐谢陈瞅了她一眼。

　　“没了，没了。”李归宁摆摆手。

　　沐谢陈舒了一口气，再三想想，还是不放心，便又进了趟宫，找太子询问一遍，确定真的没有其他人知道了，这才真正安下心来。

　　其实改变历史这事儿，李归宁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可完事了之后，她对此也就释然了，终于睡了几天的好觉。对这个事情她也想明白了，不管历史如何，她现在就在这历史的长河中，她亦是历史的一部分，她若是做了什么，也真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历史本就是历史中的人创造出来的。虽然这个道理歪了些，但也算说得通不是。而且说不定，她是在一个什么平行的世界中，反正她都穿到这里来了，干点什么不出格的事情，也没什么吧。

　　1个月后，京外柳亭。

　　这里是出入京城的必经之路，所以官府在这里修了个亭子，供人修整之用。一般送别的人送到这里，寒暄几句，再就此别过。

　　“娘，去云南路途遥远，虽然有这些军士相送，但是你还是要万事小心，路上记得遇到驿站给我写信。”沐谢陈不放心的嘱咐道。

　　“娘，这里的是一些梅子和蜜饯，要是车里不舒服，可以含一含。”徐妙妙递给李归宁的侍女一个盒子，装了些酸味的干果，可以止晕车呕吐。李归宁此去云南，老三一家并未跟随，因为他的丹青之技还未出师，而且太子还允许他跟随皇家画师学习，因此暂时并不能离开金陵。

　　“知道了，你们放心，这么多人，还怕保护不了我一个？”李归宁无奈的看看那队人高马大的士兵，少说得有20来人，是沐英专门派了保护李归宁去云南的，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一般宵小还真不放在眼里。

　　“嗯，父亲是不大容易，叫了这么多人来。”沐谢陈忍着笑看了看那队军士，想到什么对徐妙妙说：“妙儿，赶紧放娘走吧，爹5天一封书信的催促，娘再不动身，估计爹得枉顾军纪亲自回金陵捉人了。不，爹会找个由头回来，再把娘绑去云南。”

　　李归宁听了他这话直接送了一个大白眼，然后转身就想上车，可这时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陈鹏飞，另一个是太子身边的杨内监。

　　陈鹏飞对太子派人来大概能猜得到是什么意思，于是示意杨内监先请。

　　杨内监上前一步恭敬行礼：“见过西平侯夫人。”

　　“杨内监好。”也算是共患难的熟人了，李归宁便笑着问候，说道：“可是太子有什么吩咐。”

　　“太子知道夫人要远赴云南和沐侯爷团聚，特地写了幅字，送给夫人。”说完，杨内监送上一张裱好的卷轴。

　　李归宁接过来，缓缓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忠勇之人仁义之士首善之家”，还印了太子的小印。李归宁郑重卷好，递给旁边的侍从，对着京城的方向下跪，拜了三拜，叩谢太子。这不仅仅是一副褒奖的字，而是未来新君对沐家的许诺，只要有了这幅字，沐家三代之内无虞。

　　待李归宁行礼完毕，杨内监面露笑容：“夫人，杂家祝您一路顺风，告辞。”

　　待杨内监离开，陈鹏飞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可看见旁边的沐谢陈又犹豫了。李归宁见状笑笑，对沐谢陈说：“你们也回去吧，你义父送我就好。”

　　对于自个儿的娘和义父之间的瓜葛，沐谢陈这些年也猜到了些，他无奈的笑笑，拉着一脸八卦神色的徐妙妙走了。

　　“走了，还回来吗？”陈鹏飞从来到柳亭的那一刻起，目光就没有从李归宁的身上挪开，他知道，也许这一次就是永别。

　　“也许不了吧。”李归宁眺望去路，想象着数千里之外的大理，该是何等的春日景象，这一路走去，该是越走越暖吧。

　　“我……”陈鹏飞想说什么，却卡住了，他能说什么，说我会永远记着你？人家早已为人妇，过得颇好，自己继续纠缠难道她就能回心转意不成；说以后不要再干危险的事情？在云南她的丈夫就是土皇帝，在那里她几乎可以横着走，她要什么那人不会给她找来，应该再不会有陷入危险的机会；说以后常回来看看？她的丈夫、儿子、孙子、家以后都在云南，回来干什么？最后，千言万语也只能化成一句话：“保重。”

　　李归宁看着这个男人，如果不是造化弄人，自己早已会是他的妻子吧，可惜，未来没有如果。她想到这些年的桩桩件件，知道自己实在欠他良多，此生可能都没法再偿还了。世间专情专一的男子何其稀少，自己有幸一碰就碰到了两个，难道是老天爷对自己掉入这时代的补偿？对了，还有一点，要提醒他才是……

　　“陈大哥，临别之际，我有一言，请你听一听。”李归宁正色道。

　　“你说。”陈鹏飞此时自然什么都答应她。

　　“我知道，你现在拱卫司指挥使，直接对皇上负责，权力巨大，朝中大臣没有不怕的，可是你可知，你就好比皇帝手中的刀，那些大臣们也许不敢挑战皇帝，但是如果时机成熟，那些人不会对皇帝下手，但是会对他们不满意的“刀”下手的，所以，如果有可能，你如果能找到机会，能早点脱身就早点脱身，否则我怕……”

　　看着李归宁脸上的担忧之色，陈鹏飞心中的笑容却一点一点扩大了，他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你一直和一般女子是不同的，我知道，谢谢你。可是有句话叫身不由己，我尽力吧。”这时一阵寒风刮过，一根枯草粘在了李归宁的头发上，陈鹏飞抬起手想要摘下来，都已经举到她的头顶，却停住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放下了手，如同他多年前不得不放手的这个人一般，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早该醒来了。

　　“保重。”

　　“保重。”

　　两人同时说出了这句话，相视一笑，就和当年那个春日的下午，她答应他的求婚时露出的那个笑容一模一样，陈鹏飞贪恋的看着这个笑容，记在了心里，后来在临死前，他眼前浮现的，似乎也是这个笑容。

　　最终，李归宁坐上马车，在一众军士的护卫下，朝着南方，朝着云南，朝着大理，朝着那个能陪伴自己一生的人驶去了。

　　洪武十五年冬，李归宁在新年到来之前终于抵达了大理，和丈夫儿子团聚，此生再也没有离开过云南。

　　洪武二十五年，锦衣卫指挥使陈鹏飞被人指控多项罪名，入狱后当晚就自尽了。其实，他实为皇帝所杀，其妻窦氏悲痛欲绝，在牢中染病去世，其子仅有5岁，被罚为奴。后来，沐谢陈多方奔走，终于救出，后改名换姓，送到云南李归宁那里抚养长大。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朱元璋病逝，享年71岁，庙号太祖，谥号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葬明孝陵。传位太子朱标，年号正和。

　　正和一年，沐谢陈结束了全国的游历，回京闭关画画两年，一朝举办大明山水展，轰动京城，之后被世人称为沐大家。之后，沐谢陈带着徐妙妙回到云南陪伴父母，在云南居住期间，认识了郑同（另一个世界的郑和，因郑和同朱标年号，改为郑同），后一起回到京城。郑同下南洋期间，曾2次跟随，画尽海外山水，实现了他“阅天下大好河山，画万里江山美景”的理想。其海外画作大多珍藏于皇室，上面的海外风景、物产、人文也激发了之后几代帝王对海外的兴趣，从而大兴海运，促进了大明海外贸易和海军的发展。

　　正和五年冬，沐英病逝世于云南任所，其镇滇南二十年间，大兴屯田，劝课农桑，礼贤兴学，传播中原文化，安定边疆，为大明长治久安立下汗马功劳。正和帝朱标倍感痛惜，命归葬京师，追封黔宁王，赐谥“昭靖”，侑享太庙。沐英死后，沐谢溪继任，为第二代云南异性王。此后，沐氏子孙世代镇守云南，直至明末。

　　正和六年初春，李归宁在沐英去世后因悲痛过度卧床3月，最终病逝于云南大理归来居，享年66岁，据说，她去世时面色平静，含笑而终。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