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土豆味儿汤圆

73、74、李归宁智救太史公

　　胡惟庸本人虽然死了个干净，但是后续引发的一些列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胡惟庸及其九族被屠之后，朱元璋又大肆穷追其亲朋好友，包括开国第一功臣韩国公李善长等大批元勋宿将皆受株连，前后十年牵连致死者三万余人，史称胡惟庸案。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案件中，所有人都急于和胡惟庸撇清关系，谁都不想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这段时日，下至书吏、编修、待诏，上至三公、六部尚书，人人自危。太史公宋濂，就是被无辜牵扯进去的。

　　“娘，你说什么？老师一家被牵扯进了胡惟庸案？”沐谢陈大惊。

　　“是，你义父送了信过来，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宋濂及其家人在老家被逮捕，其孙宋慎与宋濂次子宋璲都已经坐法死，现在没死的全部被带回京关在铁狱中。”李归宁把信递给他。这毕竟是胡惟庸大案，旁人避嫌还来不及，可宋濂是老三的授业恩师，古人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宋濂对老三又极好，老三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果然，沐谢陈看完信对李归宁说：“娘，我想救老师，请你帮帮我。”

　　李归宁点点头，说道：“你可知，现在皇帝正在气头上，一定要处死宋濂，要不是马皇后力保，估计等你知道消息宋先生的坟头都长草了。”

　　“我知道，宋先生还是太子老师，我们商量下，说不定有办法，我这就进宫见太子。”沐谢陈说完就飞奔了出去，夜深了才回来。没想到来到前厅，就看到除了李归宁，沐英、沐谢溪也在等自己。

　　“父亲，您也知道宋老师的事情了？”沐谢陈问，看了眼沐谢溪问道：“老四，你怎么也来了？不用待在军营吗？”

　　“哥，宋先生好歹也当过我的师傅，他出事了我也着急啊，今天在军营听说了就赶紧回来了。”沐谢溪狗腿的到了杯水递给沐谢陈，他本就怕他哥，自从他哥舍命救了他，更是恨不得把他哥供起来，现在他虽然已经被人尊称为“小侯爷”，在军营更因为能力的缘故基本上都是横着走，但是回到沐家，在他哥面前也就是个端茶倒水的份儿。

　　沐英下午回来听说了宋濂的事情也是心下不忍，便推了一些公务陪李归宁一起等消息，他对沐谢陈说：“宋先生为开国文臣之首，修元史，定礼仪，教太子，功在社稷千秋，本以为他早早告老还乡能得善终，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脱陛下的屠刀。你去了那么久，如何，太子怎么说？”

　　“哎，老师这次凶多吉少，据太子说，皇帝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处死宋濂，他和皇后已经轮番求过，可是后来陛下都不再见他们，执意要处死宋先生。我出宫又去了义父哪里了解了些情况，宋家遭此大难，宋慎和宋璲被处死，其他男丁也是伤的伤病的病，女眷那边，宋璲的女儿，也就是先生的孙女宋婉儿被夫家退婚，宋老夫人一病不起，好在其他结亲的几家还不错，商量之后，宋家给几个媳妇子写了休书，被娘家接了回去，娘家不愿意接回的，也拖熟人暂时安置在庙里，也算是保全了性命。”

　　听了他的话，李归宁他们都一时没有言语。都说患难见真情，这话这是一点儿也不假。危难之时，有急于撇清关系的，如宋婉儿之前定亲的夫家，也有一心为他人着想的，如宋家给媳妇们写休书，断绝关系好保全性命，也有真心疼爱女儿的，如把媳妇接回去的那几家人。

　　“娘，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好歹得保老师一条命，给宋家一条生路，老师都那么大年纪了，却要遭此大难，真是让人……”沐谢陈面露哀凄之色。

　　沐英叹了口气：“陛下杀戮之心渐重，这事看似是胡惟庸一案，其实陛下是借机铲除异己，树立至高无上皇权所造成的。虽然不知宋先生哪里得罪了皇上，可陛下一定要他死，这就是最难办的。之前沐家能两次躲过大难，是因为沐家一直对皇帝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再加上我是皇帝义子，皇上才会允许给我们时间翻案，否则，以陛下的杀性，沐家早就……”

　　沐谢陈和沐谢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不甘之色，可是又有什么法子，连太子和皇后都回转不了皇帝的心意，他们又能如何？

　　“或许，有个办法道是可行。”李归宁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事，还得求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而且也不一定能行，全看陛下心意。”

　　第二天，下面给皇帝进献一头獐子，朱元璋在征战之时最喜欢吃这等山间美味，便让御厨精心烹制了，请让太子和皇后一起前来用膳。

　　皇帝用膳，当然不能只吃一盘烤獐子，什么八宝鸡、酱香甜鸭等大菜摆了满满一桌子。太子朱标看皇帝先动了筷子，才开始夹菜，可从不往那些个肉菜上动，皇后也是如此，只吃青菜豆腐，那盘烤的肥美的獐子，只有朱元璋一个人吃个不停。

　　解决了半盘烤獐子，一个肘子的朱元璋满意的擦了擦嘴，刚想说打赏御膳房的厨子，就看见皇后和太子的碗里只有几根小菜，丝毫没有荤腥之物，才发现一顿饭下来，竟是只有自己吃得痛快，便以为是做得不和他们口味，便要严惩那厨子。

　　皇后面露悲痛之色，连忙拦住皇帝，和太子双双跪倒在朱元璋面前道：“陛下，不关那厨子的事。”

　　“哦，那是为何，我看刚才你们一点儿荤腥都没有沾。”朱元璋问道。

　　朱标看了马皇后一眼，看她微微点头便说道：“回禀父皇，儿臣不吃荤腥，乃是为了积功德。”

　　“功德，什么功德？”朱元璋奇道。

　　“儿臣是在为老师祈福，希望老师身去后，能尽早进入轮回，少受审判之苦，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朱标看朱元璋没有说话，又继续说道：“儿臣知道父皇一定要杀老师，有父皇的道理，儿臣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被砍头，但是老师的身后事，儿臣却是可以做一做的，也算全了这一世的师徒之情，还望父皇恩准。”

　　马皇后也说：“陛下的决定自有陛下的深意，可宋先生为国之大儒，陛下曾亲口说过，宋先生为“开国文臣之首”，学者都称他为太史公、宋龙门，宋先生在文人中的地位颇高，还是太子的老师，于情于理，我作为国母和太子的母亲，理应为宋先生斋戒祈福，还请陛下恩准。”

　　朱元璋听了却没说什么，他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跪在下首的太子和皇后，一语不发，之后便背着手走出了大殿。

　　“母后，宋先生？”朱标问。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已经尽力了，就看宋家的造化了。”马皇后叹了口气，她忧心的何止宋家一家案子，胡惟庸案已经牵连了太多的人，而且这场浩劫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众人都以为这回宋家算是没救了，可第二天一上朝，朱元璋突然发了明旨，免去了宋濂的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终宋家被发配流放四川茂州。

　　“娘，你的办法真管用了！”沐谢陈知道老师没事了，大大送了一口气。

　　“那是，我娘可是女中诸葛！”沐谢溪也笑着说，还狗腿的从丫鬟手里拿过茶亲自捧了递给李归宁。

　　“老天保佑，我告诉皇后和太子这个办法，也只是勉力一试罢了。”李归宁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嗯，是沐英让人准备的红枣干姜茶，一入冬，他就让人炮制了这茶，对自己这种体寒的人最合适。

　　“娘，你怎么知道只要皇后和太子在皇帝面前不吃荤就能救宋老师他们？”沐谢溪问道。

　　“你说呢？”李归宁看他还是满脸不解，对沐谢陈说：“老三，你告诉他。”

　　“哎，你啊，说起武艺兵事头头是道，怎么一涉及到这些事连这点儿都看不出来？”沐谢陈对沐谢溪摇摇头，继续说道：“这事儿其实就是打的心理仗，你想，既然陛下已经决意要杀死宋老师，那么我们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还不如想想，如果宋老师真死了，结果会怎么样？”

　　“真死了？那当然是大家一起哀痛，还能怎么样？”沐谢陈道。

　　“对，就是哀痛，皇上虽然是天子，但是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现在他在气头上，杀了宋濂泄愤，但是事后呢，皇后和太子都是他至亲之人，如果皇后和太子因宋先生的事情难过哀痛，陛下会不会有一丝后悔之心呢？母亲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提前把这种哀痛呈现在陛下面前，陛下可能不会后悔杀死宋先生，但是一定会后悔让皇后和太子伤心。索性，我们赌对了。”

　　李归宁点点头，转而想起宋家现在的状况，还是十分担忧，说：“宋先生年事已高，此去四川路途遥远，而且宋家现在只剩一家老弱病残，让人很不放心。对了，我听说，那个被退婚的小姑娘，还病了，我一会儿备些银两药材，你们给送去吧。”

　　“是，母亲。”沐谢陈，沐谢溪应声道。

　　让李归宁没想到的是，沐谢溪代自己去看望宋先生，却是成就了一桩姻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