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土豆味儿汤圆

69、70、沐恨黎恶向胆边生，终下阴手

　　沐谢陈被关进刑狱已经5天，可他感觉却比5年还要长，一次次用刑，又一次次昏过去，再一次次被冷水泼醒，然后就再是用刑。他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多的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酷刑，他也再一次庆幸，幸好是自己进来了，如果是重伤的老四进来，情况更加堪忧。

　　这些人要的，并不是交代什么结果，而是屈打成招，只要人坚持不住了，为了摆脱痛苦一心求死，天大的罪，认了就认了。可他不行，虽然好几次疼得恨不得求一个痛快，但是他不能招，他死了容易，外面的人怎么办？好在，审问自己的有好几方的人，每方的目的各不相同，胡惟庸的人不仅想让自己招，还想牵连到父亲身上，义父的人则尽可能的保全自己，其他方面的人则想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别的好多分一杯羹，所以一时半会儿自己还死不了。进牢这几日的见识、体悟，却比从前书本上读到的都要多，如果不是四肢都被锁住不得动弹，真想立刻写一篇文章，记录感慨一番。不过，沐谢陈轻轻挪了挪身，“嘶！”可真疼啊！沐谢溪那臭小子，不知道好点儿没有，自己还指望他救命啊，自己可不是他那种成天操练的莽夫，皮糙肉厚，也不知道自己这身板，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其实事情也正如沐谢陈之前计划的那样，沐谢溪在外面的确便利许多，沐恨黎状告的三条罪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混乱在一起，如果不是当事人去梳理找出头绪，可能即便最后能洗脱冤屈，所花费的时间，比这个要更长。沐谢溪的伤虽然重，但好在孙二针回来了，他和孙一针倾尽全力为他医治，伤很快就好了大半。虽然不能步行如飞，但却也能下地理事，飞鸽传书军中亲信之人，调查抢夺他人军功和虐待士兵的案子。很快，事情就有了头绪，抢夺他人军功的疑点证人已经找到，虐待士兵的案子则纯属子虚乌有，被虐待的几个士兵竟然是已经战死的士兵，而且是战死半年以上的士兵，如何能状告他人？而最后一个，□□妇女的血书，沐英也已经亲自去石寨调查，要不了两日就会有结果。陈鹏飞也趁着审讯的间隙屏退他人，告诉了沐谢陈这些好消息，如果不出意外，这件诬告案，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世间偏偏就有那么多如果。

　　沐恨黎自从诬告自己的弟弟，就搬出去住了，可是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理，他并没有带走妻子胡氏，因此胡氏这段时间的日子着实难过了些。

　　李归宁本就不是个重利的人，以前是没人帮衬，所以不得不管家，自从儿媳妇进门，就赶紧把这摊子事情交给了徐妙妙，自己躲清闲去了。自从沐谢溪的事情发生，李归宁本就身体不好常常卧病在床，徐妙妙真正成了当家主母。虽然沐谢陈和沐谢溪换了身份，徐妙妙当然忧心丈夫在牢里会受苦甚至生命之忧，免不了要怨恨沐恨黎，可她是个厚道人，并没有刻薄胡氏，但是下人们却是清楚几位小主子的恩怨情仇的，所有人都对二公子吃里扒外，陷害告发四公子的事情感到震惊和不齿，所以即便徐妙妙没有什么暗示，开阳院的吃穿用度也渐渐差了下来。

　　胡氏不是个能担事儿的，况且她丈夫干了这么件众叛亲离的事情，她本来一个人呆在沐家就有些惶恐，可渐渐的，下人们看着她的脸色也不好，饭菜也都是别人剩下的，她没有办法，只能写信回娘家哭诉。胡氏虽然是庶出，可她娘顾氏还是很得胡惟庸欢心的，整治一桌小菜，好生伺候一番，将胡氏的事情提了提，胡惟庸听了，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对沐恨黎又多了一分不屑，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于是找了个下属前去叮嘱了沐恨黎几句，沐恨黎这才派人才将胡氏接出了沐府。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老爷责罚。”胡氏唯唯诺诺的请罪，她看出老爷把自己接出来，不高兴了。

　　沐恨黎现在住在一个租来的小宅子里，他这几日本就忧心沐谢溪还未定罪之事，焦急、仇恨、懊恼、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掺杂在里面，这胡氏又这般小题大做，可碍于岳父的面还无法训斥她，让他更是烦躁不已：“你知道错了就好，这几日我正烦着，一点儿小事，你也去找岳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

　　没想到胡氏听了这句，竟然哭了起来，“夫君，难道你要像三弟赶三弟媳出去一般，也赶我走吗？我错了，求你不要赶我走。”

　　“你这都说的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你……”沐恨黎回想了一下刚才她说的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三弟赶刘氏出去？怎么回事？”

　　“妾身，妾身也是听下人说的，三弟几天前和三弟媳分床睡了，三弟媳住到东厢去了，我觉得肯定是她惹三弟不高兴了，不过她怀着孩子就要临盆，应该不会被赶出去吧。”胡氏喃喃道。

　　这个消息却让沐恨黎起了疑心，沐谢陈和徐妙妙的事情，当时他是最清楚，他们成亲后，据他暗中观察，这两人感情很好，即便是刘氏怀了身孕，也没有纳妾，足以看出他对这女子的喜爱。据他留在府中的眼线说，随风院在熬药材，连续几天都能闻到药味，孙二针还上门了，他们都以为是刘氏腹中胎儿不稳，可最近几日老三却是频频出门，刘氏有恙？和刘氏分房？这，不对，不正常！

　　沐恨黎立刻吩咐，让那眼线暗中调查此事，尽可能偷取药渣看看是主治什么病的。2天后，事情有了结果，这药竟然都是活血化瘀、消炎排毒的，刘氏一个怀有身孕的孕妇，是决计不可能用这种药的，下人们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在主子的院落熬药吃，那么就只要一个可能，是老三吃的，可老三一个文人，又没听说他受伤，为何会吃这种药？十几天前就开始吃，十几天前，正是重伤的老四回京的时候，难道是？不可能，不可能，沐恨黎想到了什么，却立刻被自己推翻了，这怎么可能，老三代替老四，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傻到替别人去受刑？

　　思来想去一夜，沐恨黎还是想亲自去看看，沐府他是进不去了，他便要了胡相手谕，进了铁狱。此刻，沐谢陈代替沐谢溪已经在牢里熬了十几日，虽然并不是日日受刑，但是他一介书生，虽然平日有锻炼，却也是比寻常人强上几分，牢房里受刑不说，阴冷潮湿，每日只得2个窝头度日，要不是陈鹏飞暗中送药，早就撑不住了，这还日日低烧，人也有些糊涂。

　　可是，当沐恨黎屏退狱卒，故意叫他“沐谢陈”的时候，他却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没有应声，而是艰难的张开眼皮，半天才看清楚，原来是沐恨黎。聪明如斯，结合刚才那声“沐谢陈”他就知道，沐恨黎起疑心了。可是这个事情，沐恨黎是无法挑明说的，因为这罪属于欺君大罪，沐恨黎还是沐家二子，欺君诛九族，他不敢。所以，沐谢陈只是勾起了嘴角，就那么躺在地上，对着沐恨黎笑了那么一下子。

　　两人虽然身份立场不同，但从小一起读书，彼此脾气秉性都十分了解，沐恨黎立刻读懂了他这个笑容的含义。沐恨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从小到大，虽然自己比沐谢陈年长一岁，但是他书读得是最好的，自己背好几遍才能背下、理解的东西，他轻轻松松就能举一反三推陈出新；他苦读，自己也苦读，可是光秀才自己就考了2次乡试更是名落孙山，他却是轻松获得解元公称号；大殿夜宴，他临危不惧，直怼燕王，站出来解救和自己将要定亲的女子，而自己怯懦胆小连一步都不敢站出来……他有多优秀，自己就有多失败。幸好，他走的是文的路子，又不是嫡长子，侯府的位置，他坐不上，而只要这次除掉老四，侯府就是他的了。可是，沐谢陈竟然想出这么个漫天过海的办法，怪不得，岳父说陈鹏飞已经找到了很多证据，前面两条罪证已经水落石出，而皇帝哪里近日也有所松动，因为调查此事的本来就是沐谢溪自己……

　　想到这些，沐恨黎恶向胆边生，他抬起脚，狠狠踩向沐谢陈的右手，只听咔一声，沐谢陈的右手手骨断了！

　　“嗯啊！”沐谢陈闷哼一声，断骨钻心之痛远胜于这几日所受的皮肉之苦，他本就发着烧，虚弱不堪，这下便彻底晕了过去。沐恨黎看他晕了过去，还想干脆把他的左手也踩断算了，但是看见狱卒已经超这边看了过来，心里一颤，刚才的怨气和怒气突然被卸了个口子，噗嗤全散了，便匆匆走了。

　　3日后，沐英终于快马赶了回来，还带回来了所谓沐谢溪奸污女子的诬告证据，至此沐谢溪所有罪状全部澄清，终于无罪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