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土豆味儿汤圆

15、15、李家衰落的真相

　　沁岚院是李家第四进院落旁边的一处独立小院，除了东西厢房，正屋竟然是一栋两层小楼，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池塘里的水被引到这里形成一个单独的小池子再从另一边流出去，周围是凉亭和一个小长廊，现在正是初春，池子里的寒冰还没完全化掉，草木也呈一片枯萎的景象，但是不难想象，如果是夏天，该是多么的生机勃勃。因为李家人口少，李家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出嫁女，从父母到哥哥、嫂嫂都是捧着的，所以即便李归宁出嫁了，这个院子也没有用做他用，一直空着留个念想。

　　李归宁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小院子，想想现代的自己就是一标准“社畜”，每天累得跟狗一样，还得还房贷才能住上也就才九十平的“蜗居”。来到这里，虽然成了个下堂妇，却瞬间拥有自带花园、池塘、亭台楼阁的二层小楼的高配别墅，命运还真是能跟自己开玩笑。

　　然后就是忙着打扫和分配住处。因为是突然回来，王氏只能多派两个下人过来帮忙，又往这里分了好几担炭火。李归宁带着大姑娘和奶娘郭氏住二层小楼，赵嬷嬷和萱草住西厢，东厢暂时空着。薛大和薛一贵住外院，他们是男子，自然是不能住内院的。

　　接下来的几天，李归宁好好休息了一阵子，继续吃药调理，毕竟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元气。孙二针除了给她复诊，也问了一些关于缝合术的问题，李归宁得知他并没有把自己透露出来，连他哥哥也没有告诉，十分满意，于是捡着能回答的都仔细全灭的回答了，不能回答的部分，因为实在受现在的医疗条件和技术水平的限制，就算说了也没有办法，于是干脆直接没提。不过，就算这样，回答出的问题也让孙二针对她更是敬佩，他本就是个研究狂人，要不是男女身份有别，说不定还会敬茶拜师。

　　之后，孙家也在李开诚的帮助下找到一家口碑好，东家人品不错的医馆，继续坐堂问诊，而住处则在孙一针的坚持下，按照市价从李家租用，坚决不肯占便宜。这也让李开诚觉得妹子的这几个朋友是值得来往的。

　　期间，李归宁每天和嫂嫂聊天，看她处理些内务，也逐渐明白了李家现在的境况。

　　李家是开绣庄起家，本来是定远甚至濠州的第一大绣庄，但是李父突然病死后，跟绣庄合作的几个大商家突然翻脸不再收李家的货，也不再供应原料。同时好几个技术精湛的绣娘被另外几家竞争对手给挖走了，绣品品质下降，也失去了供应皇室的资格。哥哥李开诚当时才十八，愣头青一个，根本无挽回那种危机的局面，于是绣庄的地位一落千丈。虽然现在还有李氏绣庄这个店铺，也早已沦落为二三流的秀坊了。幸好李父当初买了大量田地，也有其他几个铺子可以收租，家里的生活并没有受到根本的影响。

　　“嫂子，那些商家为什么会突然撤出啊，还有，绣娘不是签了卖身契吗，怎么还能被人挖走？”李归宁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些问题原身一个闺阁小姐不会细想，但是来自现代的李归宁看多了这类的商战谍战片，瞬间就脑补猜测出了无数的阴谋诡计。

　　“哎，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的张氏绣庄和董氏绣庄一直排在我们后面你知道吧。”看李归宁点点头，王氏继续说道：“当初老爷子没的时候，比较突然，还没等我们办完丧事，几个一直跟我们合作的商家，比如供应丝绸和绣线的郑家、吕家，还有收购绣品的千针馆、多彩阁，突然都反悔了，原来他们都是被张氏和董氏收买了，不论什么买卖，成本上张氏和董氏愿意低于市价三成，条件就是一年内中断和我们李氏的合作。”

　　“真是商场如战场，太卑鄙了！”李归宁愤愤道：“那绣娘呢？不是签了死契吗？”绣娘最重要的本事就是绣法和针法，所以大绣庄的核心绣娘必须是签了死契的，尤其是李家绣庄出名的双面绣，是李母从杭州娘家带过来的苏绣精品中的精品，光是针法就有齐针、套针、扎针、长短针、打子针、平金、戳沙等几十种，拿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企业的核心机密，必须要保密的。

　　“这都是董氏干的好事了。董家把一个嫡女献给了定远的蒙古人城主，结果很受宠爱，吹吹枕头风，那个蒙古贵族就下令把几个主要绣娘带走了，说是要让她们给皇家绣东西，谁还敢管什么卖身契啊！这些人后来才被人看见出现在了张氏和董氏绣庄，原因是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王氏喝了口水，定了定神，虽然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但是想起当初那些蒙古人上门时的蛮横，就让人心里直打颤。

　　“当初掌握最重要针法的绣娘有两个，一个是韩三娘，一个是唐二娘，除了她们两个，没有人会全套的双面绣，婆婆对唐二娘有大恩，不愿意把双面绣交给张氏绣庄的人，威逼不成当场就碰柱死了。”

　　“什么！”李归宁不知道还有这一出，连忙问：“那，那个韩三娘呢？”

　　“哎，造孽啊，韩三娘的母亲坚决不走，当场就被那几个元人士兵捅死了，三娘当时才十七岁，都吓傻了，被拖走后过了好久我们才知道她被带到了董氏绣庄，这几年新出的精品双面绣，就是她的手笔了。但是都是大件，一年就出一幅专门上供皇家，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其他双面绣都是小件，针法也很单一，一看就是学徒绣的，完全没有得到双面绣的精髓。”放下茶盏，示意李归宁吃点儿点心，王氏继续说道：“也亏了这样，他们董氏虽然打双面绣的牌子，但是数量很少，只供应皇室，我们李氏绣庄虽然没了双面绣，也有其他绣品，主要卖给平民百姓，也能勉强支持。家里也有老太爷生前置办的其他铺子田产，在李家族里也算是头一份了。”

　　李归宁点点头，随即想起了自己的前夫郭金灿，为什么非要迎娶那个沈氏，除了沈家富有，在江浙是出了名的家大业大，自然和蒙古贵族有联系，另一个则是因为李家秀坊败落了，没法搭上元朝皇室的关系了，所以就被抛弃了呗。

　　正想着，就听王氏问道：“归宁，不是嫂子多嘴，你虽然和离了，但是还不到二十，年华正好，有没有想过再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呢？要知道，年纪越大，越不好找，过了二十，只能给人当个填房之类，继子继女说不定都一大推了，嫂子不是嫌弃你住在家里，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没想到在古代也会被逼婚呢，不过这个嫂子也真是心直口快，这个问题都能问出来，要是换了别人，还不得误会死啊。李归宁在心中暗暗笑了一下，表情却有些难过的说道：“我知道，嫂子这么说是为我好，可是，可是我之前小产，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这个样子，谁敢要啊？”

　　“什么！”王氏大惊失色，她当然也知道生育对于后宅女子的重要性，谁家会取个不能生育的主母呢？“归宁，这是真的？”那天只听了赵嬷嬷的讲述，含糊不清的，又在气愤中，她还以为这是给郭家的托词。

　　“嗯，孙家两个大夫都确诊了的。”李归宁扯出孙家的大旗，反正自己目前是不会嫁人的，即便以后会嫁人，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生孩子，这都是没法预测的事情，只要让家里人不乱给自己安排人就行了。

　　“这不成，定远还有好几个出名的妇科圣手，赶明儿我们去请了来为你细细看看。”王氏关切的说着，心中对这小姑子更是多了几分怜惜。幼年丧母，早年丧父，生下女儿被赶出夫家，还不能再生育，年纪轻轻的，这让人日后可怎么活。王氏想了想，决定把老大和老二带过来和他们姑姑亲近亲近，万一要是以后真的孤独终老，还有侄子给送终。

　　李归宁不知道王氏已经想到那么远去了，她继续装可怜：“不用了，这是我的伤心事，还请嫂子不要再提了吧。”

　　这下王氏不敢再说这事儿了，只是言语间还是对她的未来很是忧心。李归宁心领了她的这番好意，看着嫂子是真心为自己考虑，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打算告诉了她：“嫂子，我准备立个女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