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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李归宁的犹豫和决定 ...

  •   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即便李归宁在他人眼中是个已婚妇人,可即便是救命恩人,也不能随便见外男。所以听到这话,李归宁有些蒙圈,记忆中的世俗规矩告诉自己,如果有长辈或者丈夫在身边,是可以下车叙叙旧的,但是现在自己就是个和离妇人,这个要求真的很是无理。但是这个声音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些熟悉,对方又说是故人,加上对方刚救了他们一伙人的性命,所以本就对那些什么男女大防的严苛规矩嗤之以鼻的李归宁大胆了一把,顶着赵嬷嬷不赞同的目光掀开了马车的门帘。

      “多谢各位好汉,救了我们的性命,小女子感激不尽。”李归宁扶着萱草的手下了马车,站稳后对着那人福了一礼,视线却没有过多的在那人脸上停留,可这匆匆一掠,心中已是了然,原身的记忆告诉了她这人是谁。

      此人叫陈鹏飞,算是原身的“青梅竹马”。李家虽然是定远的百年大族,但居住的族地却不光住着李家人,有空出来的房屋,家境不好的就会租出去填补家用。陈鹏飞是外来人,他家就租住在李归宁家旁边,陈父喝酒好赌,喝多了或者赌输了就打人,原来是打陈母,后来陈母被折磨得上吊自尽后,挨打的人就变成了陈鹏飞。

      李归宁和哥哥小时候在街边玩,经常看他被打得浑身青紫,很是他可怜,两人就从家里拿了些伤药给他,一来二去三人就成了好朋友。亏了李归宁“大脚”的福,跟在两个哥哥后面也干了不少调皮捣蛋之事。等李归宁再大些,遵守七岁男女不同席的规定,渐渐的玩得就少了。再后来没多久,陈父有次喝醉了一脚踩空,摔进沟里死了,陈鹏飞办完丧事就被亲戚接走了,之后李归宁也远嫁了来安,就再没了来往,仔细算算得有六、七年了。

      “呵呵,原来真是你!你,长大了!”陈鹏飞轻声一笑,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似乎回想到了什么。他本来还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怎么就回定远了?”“是回来省亲的吗?”“你的夫君怎么没有跟着?”……可眼下场合不对,还得顾忌周围有旁人在,于是只能隐下不提。

      本是旧相识,又是儿时玩伴,李归宁也露出几分笑意道:“原来是陈大哥,好久不见。”心里则暗暗吐糟,正常人不该回避单独见女眷么,这人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些世俗规矩。而且,这人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可不只是故人相逢的喜悦那么简单,可别是朵“烂桃花”啊。

      “我……”陈鹏飞刚想说什么,远处树林里传来了几声呼啸,这是撤离的信号。他旁边一人对他说道:“头儿,该走了!”

      “啧,撤!”军令如山,陈鹏飞眼中的热度退去了,瞬间又变回了那种清清冷冷的颜色,他对李归宁等人抱了抱拳,就干净利落的转身走了。他想,只要她回了定远,总能再打探到她的消息。

      于是,带着那两个唯一的活口,这伙人就跟来时一样神秘且迅速的消失在了密林中。

      看见这些人都走了,众人这才真的送了一口气,可是队伍里情况也十分不乐观。

      受伤的人不少,四个镖师里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大腿被砍断,幸好有大夫在,迅速帮他止血包扎才捡了一条命。领队的王海也很惨,胳膊被砍了个大口子,骨头茬都断裂了出来,加上一身的血,看着就吓人。拿李归宁的话来说,这是典型的创面太大,需要缝合才能长好,否则很容易崩裂。但是,这里是外科医学落后的元朝,就如孙一针、孙二针这样技术过硬的大夫,也只能尽量帮他把骨头复位,抹上金疮药,再上夹板固定。

      伤势最重的人处理完了,两个大夫又连忙为伤势轻的人看诊。其余人则赶紧收拾散落的行李,规整队伍。就连那位不幸身亡的镖师,也用布缠了,抬上了车。落叶归根,镖师返程的时候会送他回家安葬。

      面对这一切,李归宁无数次的想冲上去帮忙救治,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安耐住了这种冲动。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你什么都不能做,你只能默默的看着,你的身份是李家的和离妇,不是现代身经百战的外科大夫。如果她参与救援,熟练的帮人包扎,上药,甚至给人缝合伤口,她要如何解释自己做得比身为大夫的孙二真他们还要好呢?她要如何解释自己这一身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呢?这会给自己惹麻烦,也会给赵嬷嬷她们惹麻烦。所以,她只能装出害怕的样子,假装自己是一只把头藏在翅膀下的鸵鸟,不听,不看,不想……

      这一刻,她感到无助又难过。

      经过这一出,整个队伍就如同惊弓之鸟,不敢在野外多停留片刻,直到傍晚他们经过一个小村子,找到了借宿的地方才停下来休整。

      问了村里人大家才知道,原来那个三松岭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起旅人、商队被杀的事件,据说全是“红巾军”干的。联系到陈鹏飞口中的“冒牌货”,不难想象事情的真相。陈鹏飞所带的一帮人说不准就是真的红巾军,有人假冒红巾军在三松岭杀人越货,陈鹏飞领命前去追捕,终于抓了现行,机缘巧合下救了李归宁一行人。

      晚上用过便饭,孙二针照例过来给李归宁把脉,刚拿出脉枕,就看到一个镖师推门进来,急促的说道:“孙大夫,王大哥的伤口又出血了,快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孙二针放下脉枕就跟着跑了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继续给李归宁诊脉。

      “孙大夫,王镖师的情况不好吗?”李归宁问道。

      “嗯,下午已经崩裂过一次,刚才又崩裂开了。”孙二针叹口气说:“很多人都是因为反复崩裂,伤口总长不好,结果……王镖师的伤口本就深,又断了骨头,要是再裂,恐怕很难长好。”

      “如果总是崩开,为什么不用线缝起来呢,这样不就裂不开了吗?”王海几个镖师护送李归宁等人虽然是职责所在,但是在那样危机的情况下也没有扔下他们不管,所以李归宁心中是十二分的感激,眼看再折腾下去王海的胳膊就保不住了,她心下不忍,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

      孙二针听了这话,先是下意识的说:“缝起来?把活人的皮□□起来?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可他毕竟是个好剑走偏锋的医生,脑回路和这个时代的医者很是不同,否定之后他竟然又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问道:“人的皮肉如何能缝起来?怎么缝?”

      “如何缝不起来?这就跟缝衣服一样,衣服破了个口子,用细线缝起来,不就又可以用了?”

      看着孙二针因为这句话跟入定似的直楞楞的盯着自己,李归宁心里一跳,害怕他再问什么出格的问题,连忙说道:“哎呀,孙大夫就当我是妇人之见,乱说的吧,人的肉怎么能和衣服比呢,哈哈……”没错,她有些退缩了,她有点后悔提了这茬,她在心中暗道:李归宁啊李归宁,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这里是元朝,要是让人知道你能在人的身上“缝缝补补”,说不定会被当成妖孽之类的活活烧死!

      可是,晚了。对于孙二针这种有着研究精神的医者,怎么可能听过就算呢,一开始的否定后,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跑出去好说歹说跟主家买了快带皮的猪肉,划了个大口子,跑回来递到李归宁跟前,直不楞登的说:“缝起来。”要这块猪肉可不容易,这年头谁家能天天吃肉?要不是主家明日要办喜事,在这荒村野地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猪肉,虽然有些变味了,但是好歹是块肉不是。

      李归宁囧囧的看着碗里的猪肉,觉得自己看到了大明朝“外科缝合术”发展史奠基性的一幕。不过,缝猪皮啊,还真是有点儿怀念呢,实习的时候不知道糟蹋了多少。

      孙二针看着李归宁盯着碗里的猪皮不说话,又看到旁边的赵嬷嬷一脸被雷劈了表情,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李归宁不是跟自己讨论医学的同僚,而是一个闺阁妇人,让她缝猪皮,不亚于跟一个女人说:“把你的脚伸出来看看好吗!”他是痴迷于医学不假,但也不是不通世故人情,刚刚实在是唐突了。

      孙二针有些尴尬的缩了缩手,口中连说抱歉,刚准备把猪肉拿回去自己缝缝试试,就看李归宁站了起来。她接过碗,小心放在桌子上,对赵嬷嬷说:“劳烦嬷嬷,帮我去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好吗?很快就好。”

      经过和离一事,赵嬷嬷已不再把李归宁当成以前那个没主见的懦弱小妇人了,况且这是治病救人的事情,于是尽管她有很多疑惑,却什么都没说,帮他们关上了木门,守在了门口。

      “孙大夫,一会儿我只做一遍,但是我有个要求,”李归宁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她拿起了针线的手却无比稳当:“你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说是我做的,就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可好?”

      孙二针的脑子在这一刻转得飞快,他意识到了什么,也瞬间明白了刚才李归宁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什么妇人之见,这个小女子竟然真的会这种缝合术!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当然,他也明白了这件事情背后的严重性,明白了李归宁的重重顾虑。

      “好,我答应你,请!”

      李归宁站在那块猪肉面前,表情专注严肃,似乎那不是什么散发微微臭味的猪肉,而是一块需要修补的稀世珍宝。她闭了闭眼睛,仿佛自己不是站在大元朝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里,而是重新回到了医学课堂,回到了急诊室,回到了手术室。两息之后,她再次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之后,则是一场完美的教科书似的缝合表演。

      针是普通的绣花针,线是缝衣服的麻线,但是这在李归宁这个外科老司机面前都不是问题。孙二针只看到李归宁白嫩的十指上下翻飞,一根小针带着麻线在猪肉皮上左窜右串,一会儿功夫那条口子就被缝合好了,针脚整齐完美,缝合处贴合匀称。可以想象,如果是活的肉皮,即便伤口再大,如此缝合后痊愈的机会要比以前只撒点儿金疮药要好上十倍不止!

      利落的打了一个外科结,李归宁有点不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作品”,一两个多月没动手了,手艺有点儿生疏了。可抬头看到旁边孙二针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手艺还是在线的,毕竟明白了这种缝合术对一个古人是多么大的震动。

      屋里没有洗手盆,李归宁只好用茶壶里的水冲了冲手,又用帕子仔细擦干净。她做完这一切,孙二针才回过神来,他觉得他有好多问题要问,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话:“这个能用在人身上?”

      看李归宁点头,孙二针紧接着问道:“什么针都可以吗?什么线都可以吗?”毕竟是从医多年,个中关键很快就被他察觉了。

      “针最好是弯的,跟鱼钩一样那种弧度的,这里没有,估计你得定制;线最好是结实的,有点弹性更好。”李归宁知道在古代是找不到严格意义上的羊肠线了,于是就没有再提,想了想她又说道:“不论是针还是线,一定要用沸水煮过再用。”

      孙二针在脑海中设想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妙,如果这真能成功,外伤的病人痊愈的速度就会加快,伤口也不会因为一再崩裂而溃烂感染。之后,他又激动的问了一些关于缝合的问题,诸如什么时候拆线、注意事项等。

      同为曾经的医者,李归宁当然知道获得一个新的医学知识是多么的令人兴奋,等孙二针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她才说道:“刚才的事情,还请孙大夫答应我的要求,为我保密。”

      孙二针回过神来,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这么精妙的医术,这么神奇的构想,不论是自己研究的,还是别人教给她的,对李归宁一个内宅妇人来说都是不被允许的,人言可畏,流言伤人,尤其她目前还是个和离妇的身份。罢了,谁还没有点儿秘密呢,孙二针想。怎么说自己也和这个李家姑娘一起“共患难”过,从一开始的“血崩”事件,到后来的假“天花”,再到刚刚一起对抗过山匪,桩桩件件都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行医多年,他看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交往这几次,他觉得这是一个“好人”,而且这个“好人”刚刚把如此要紧的医术传给了自己。这年头,谁有个本事不藏着掖着,那都是要传给自家人的。她如此坦荡的交给自己,就算她是个女人,也是让人佩服的。不管她为什么知道这个缝合术,或者又知道其他什么不该她这个身份知道的东西,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不说,谁也想不到她身上去的。于是孙二针再次点头,还起身郑重行了个“弟子礼”以示感谢。

      看孙二针答应得痛快,李归宁送了口气,她不是圣母,做不出损己利人的事情,这个古代如此没有安全感,这次显露出这一手已经是极限了,要不是对方是孙二针,救治的人是对她们有大恩的王海,也许自己是说什么都不会多嘴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李归宁的犹豫和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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