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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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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渡魂使听完扈二姐的话便开口严词反对，“进入幽冥的幽魂每年只有一天能够返回人间探望亲人，时间一过就得回去，若有不守规矩的，地府自有手段强制他们回去。”
扈二姐看不到渡魂使的存在，但她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回应着渡魂使的“不可能”。
“一开始人们见到死去的亲人皆是满心欢喜，包括我，当我见到我那死去的爹娘还有......心里是很高兴的。”说到这时，她垂下眼睑，抓紧了自己的粗布衣袖，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显然是吞下了什么话。片刻之后她接着说，“直到我看见一个幽魂杀了一个活人。”
渡魂使说：“地府公堂上常年有冤魂怨魂喊冤叫屈，阎王在审完他们的生平之后觉得他们确实有冤的，会放他们返回人间报仇雪恨。”
荣挽点点头，把渡魂使的话稍稍改了一下，对扈二姐说：“会不会是他生平有冤，还魂之后才杀人报仇？”
扈二姐摇摇头，抓紧衣袖的手越发紧了，指尖泛白。
“那人跟他无冤无仇。”
曲染问：“你怎么知道无冤无仇？”
扈二姐的脸色唰地变成一片苍白，身体往后仰了少许，稍冷静一点后方才接话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被杀死的活人□□断了气，魂却像无数还魂的幽魂一样活了过来。”
渡魂使一听这话就知道怎么查了。
他现在不是地府的在编人员，一些机密是没有权限查的，但是查某个地方在某段时间内的渡魂记录还是能查的。
“你帮我问一下那位死者的名字。”
荣挽听话问了，那边扈二姐回复说：“赵安。”
渡魂使在生死簿和渡魂记录上一查，瞬间悟了：“这个人在生死簿上还有三十年寿命，就算死了，魂魄也不进地府，渡魂使自然就不会来渡他的魂，他的魂逗留人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荣挽了然，转头就将地府的规矩跟扈二姐说了一遍。可能是荣挽的用词用句不对，解释第一遍的时候扈二姐听得一脸茫然，倒是旁边的曲染听懂了。听懂后的曲染眉眼舒展，说话时嘴角带着笑意：“哦？地府还有这规矩？”
只是感叹一句，接下来没有疑问。
他仿佛只是惊讶于这一规矩本身，对于荣挽为何会知晓这一规矩，他却一点不惊讶。
扈二姐将荣挽的解释琢磨一会儿之后道：“原来如此，原来这座城里的幽魂都钻了这个规矩的空子。”
“还有其他死者也是如此？”荣挽问。
扈二姐脸色依然苍白，目光看向远处，却没有聚焦，幽深极了。
“赵安被杀死后不仅能用幽魂的形态在世上继续存活下去，并且......”她咬了咬下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他还拥有了一股了不得的力量。”
荣挽讶异：“什么力量？”
“一股非人的力量，这些做鬼的都拥有一股比常人强百倍的力量，活人杀不死他们，而他们能轻易将活人杀死。一开始活人还努力与他们战斗，可是在战斗中死掉的活人越多，他们的队伍越壮大，我们越加战胜不了。后来很多活人放弃了，甚至有些活人为了获得那股力量选择了自杀，再以还魂，成为他们的一员。”
荣挽听得毛骨悚然：“所以，这座城里还有多少活人？”
“不到三成！”
荣挽猛吸一口凉气：“为什么没有找仙门修士前来相助？”
扈二姐冷笑出声：“关乎满城生死的事，只有城主才有权决定，请不请修士全是他一人的决定。”
“是城主不愿请？”
扈二姐点头：“他不仅不愿请，甚至于不让修士进城，仙君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扈二姐幽深的瞳孔开始染上恨意，接下来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因为城主夫人死了五十余年，这次也是还魂者之一。”
“就因为这个？”
扈二姐眸底的恨意更甚：“对，就因为这个！他将城民的生死置之不顾，将这里变成了一座死城。”
扈二姐的恨意自她内心外泄出来，使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冷气。
曲染突然插了一句：“城主一定很爱他的夫人。”
荣挽这次并不是因为他是曲染而反对，而是就事论事：“连累他人遭殃的不是爱，是自私，是缺德。”
这句话并不重，却似乎比射中曲染胸口的那一箭还重。他眼里一番明灭之后最后归于黯然，那像尺子那般笔直的身躯晃了晃，一副深受重伤的模样。
他极力稳住身子再次恢复他那慢条斯理的气质后，仍旧坚定道：“如果背弃天下能让我爱的人活着，我宁愿做个自私缺德的人。”
荣挽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曲染转眸，坚定的目光中只容下了荣挽的身影，他悠悠道：“不，你不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为了方允儿背弃了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荣挽懒得争辩下去，撇过头不再看他。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认真思考扈二姐说的每一句话。
“扈二姐，这些幽魂可有听谁的命令行事？”
这么多幽魂活在人间一定有他们的目的，至于目的是什么，也许只有幕后主谋知道了。
扈二姐道：“我们一开始也这么想过，可是这些幽魂的行为举止跟活人无异，就像一个普通活人那样，饿了会找饭吃，吃饭需要钱他们就找工作赚钱，有些幽魂还会成亲，成亲的时候还会办婚礼拜天地。他们没有组织，不听谁的命令，也没谁号召过他们，他们仿佛只多了一份力量，除了生活习性不一样，其他方面跟我们没什么不同。”
荣挽不相信。
就算后来发生的一切不是幕后主谋主使的，但第一批还魂的人，一定是某人带着目的促成的。
“仙君！”扈二姐忽然朝着两人的方向跪下，给两人搞得措手不及。
荣挽连忙起身去扶,“二姐这是作甚？快起来。”
然而不管荣挽如何使劲，扈二姐自岿然不动：“还望两位仙君大发慈悲，助还幽城脱离苦海。”
荣挽扶着扈二姐的肩，没有任何犹豫便道：“二姐放心，我会尽我所能，能做的我都去做，不能做的，我身后还有跟来的凤凰山修士，他们能做。”
扈二姐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仙君！”
荣挽对扈二姐一番承诺之后，出了客栈门。
曲染追上来问：“你去哪？”
荣挽道：“去找那个自私缺德的城主。”
曲染道：“如果我告诉你城主跟你师尊毫无干系，你找到他并不会获得一丝你师尊的线索，你还去吗？”
荣挽坚定道：“去！”
曲染道：“如果这一去会丢掉性命呢？”
荣挽道：“也要去！”
曲染跟上她的脚步，低笑道：“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
浓雾漫漫，两个身影在其间显得隐约缥缈，他们的脚步很急却很轻，仿佛怕惊醒这满城的死寂。
*
城主府内，女子独坐于铜镜前，默然打量着镜中人，大约有一刻钟了。
镜中女子肌肤并不白，而是一种匀称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光滑且水润，未经雕饰的浓密眉毛以及眉毛下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更让她多了几分阳光四射的活力，她唇角上的一抹深红，更为她添了几分活气。
有丫鬟推门进来斗胆往镜中看了一眼，而后连忙低下头：“夫人，该用膳了。”
女子闻声回眸，看到丫鬟手中托盘上的一对白蜡和一把香，那原本充满活力的一双眸子突然暗淡下来。
那香烛提醒了她。
“是了，我早就不是一个活人了。”
丫鬟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少女稍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这才站起身，缓步走到丫鬟面前，抬起手拿了一根香，却没进食，而是问：“青枝有多久没来看我了？”
丫鬟仍旧低着头：“回夫人的话，李公子已经一个月没来了。”
“是嘛，有一个月了。”她语气喃喃，又重复了一遍，“一个月了！”
丫鬟答完问题之后并不敢说多余的话，诺大的屋子在女子声音沉下去之后显得格外寂静。
沉寂半晌，少女对丫鬟道：“把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丫鬟如蒙大赦，猛地呼出一口气之后，把东西放下就匆忙离开了。
女子盯着丫鬟的背影苦笑出声：“活人始终是怕死人的！”
她没有心情用膳，把白蜡放回托盘之后，再次转身面对铜镜。
就是这一转身的时间，铜镜里猛地多出两个人。
女子一惊，正要大喊出口，嘴却被及时捂住了。
“想活命就安静一点。”
此话一出，被捂住嘴的女子瞬间从惊惧变成茫然。
“哦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个死人了，哈哈不好意思啊，第一次绑人没什么经验。”
女子透过铜镜将捂住她嘴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嘴说不出话来就用眼神进行询问：你们是谁？
荣挽还陷在没经验的尴尬中，女子眼中的疑惑被她完全忽略，反而自顾自问：“你是不是城主夫人？”
女子很实诚地点了点头。
荣挽确认后边用冷清溪的一技能变化出一根白绫绑住了女子的嘴，又变化出一根绳子捆住了女子的手脚。
明明才做第二次，动作却熟练利落，轻松完成。
城主夫人想说话，奈何白绫上附着的法力太强，她连呜咽声也发不出。
荣挽拎着她，大摇大摆踏上了折扇。
折扇得仙气滋养方能飞行，乃仙门之物，刚才他们为了装得不像个修士才放弃用折扇和灵剑飞行，是一步一步走到城主府的。
现在这么大摇大摆的使用仙门之物，完全是一副摊牌的做派。
这股仙气在还幽城中太过迥异，不被发现很难。
于是，死寂的城主府沸腾了起来。
“有修士闯进来了。”
“天呐，好像是城主夫人那边。”
一时间，活人抄家伙，死人大开超能力，吵吵嚷嚷着，往城主夫人的方向奔来。
折扇上那股仙气太过明显，他们甚至不用费劲就能感知到折扇所行的轨迹方向。
面对一拥而上的追兵，荣挽轻轻掐诀，往追兵脚下灌水。水一开始漫过他们的膝，紧接着又漫上了他们的腰，眼看就要漫上他们的脖子......
接而，那些席卷他们的水慢慢凝结，成了坚不可摧的冰。
看到水凝结成冰的荣挽不悦皱眉，愤而对旁边的曲染：“不用你多管闲事。”
曲染道：“抱歉，习惯了。”
荣挽之前的灵剑属性为水，确实经常跟曲染的碎月霜这般打配合。
不再理会曲染言不由衷的道歉，荣挽一边御扇一边放水，来了一个水淹城主府。
而后，她绑着城主夫人踢开了城主府的主殿大门。
殿中城主和一众手下正在商量应付修士的对策，他们所要对付的修士就嚣张至极地闯了进来。
双方皆是一惊。
殿中人惊讶于修士的实力，荣挽则是惊讶于城主的面貌。
她看过不少言情小说，以小说常有的套路来看，城主这样为爱宁负天下人的角色必定是个长得不错的美男子，不然很难获得读者的原谅，更何谈获得读者的共情。
然而眼前的城主却是花白胡子以及满脸的皱纹，八十岁来岁的模样，都可以用老成持重来形容了，不像会干出这种荒唐事的年纪。
再看看被荣挽绑架的城主夫人，二十岁不到的模样，花一样的年纪，芙蓉一般的长相，跟城主完全不搭。
这.......荣挽看看城主夫人，再看看坐在殿正中的城主，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之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是不是搞错了？绑错了？
还好城主及时开口，否定了她的自我怀疑。
城主老气苍哑的声音大声道：“贼人，放了我夫人！”
荣挽的脸僵了。
这两人真是一对？不会吧！一点cp感都没有好吗？
城主在极力克制的时候，荣挽也在极力摆正自己的三观，主殿便就这么静了下来。
直到乱糟糟的喊杀声朝这边涌过来，荣挽这才回神。
再次轻轻捏了一个诀轻松解决了追兵，她对城主大声嚷道：“我是来谈条件的。”
城主望着殿外被轻松解决的府兵，手掌捏紧了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毕现。
荣挽旁边被绑着的城主夫人被白绫缚住口，说不出话，只能摇头，眼里还盛着泪水。
紧捏着扶手的手松了松。
城主既有八十岁的外表，内心自有被八十个岁月摧残后所造就的成熟，他明白眼前女子的能力有多强，即使他的府兵中有大量阴兵，拥有非人的能力，也不是眼前贼人的对手。
他很快妥协：“你提你的条件。”
荣挽没有立刻提，而是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符，正是凤芷汀给的那张。
她将手中的符纸扬了扬，再次加重自己的筹码：“这张符纸能让人魂飞魄散，即使令夫人是个鬼魂，照样能用。”
城主皱巴巴的脸抖了抖，极力压抑着声音：“你说！”
荣挽这才将自己的条件说出来。
“我要你修书一封，请凤凰山修士下山，助还幽城降服妖魔。”
她不知道还魂的主谋是谁，有可能是凤止，有可能另有其人，但无论是谁都是身在暗处，而她身在明处，对她非常不利。
更何况师尊和大师姐都可能是折在这个地方，她更不该贸然行事。
所谓人多力量大，她知道凤凰山尊主和戒律堂凤离是有意让她放曲染出来引路，也知道在她之后会有凤凰山修士赶到，但是这里毕竟是仙门以外的凡界，没有委托，修士是不能随意插手的，所以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后赶到的凤凰山修士有一个名正言顺进城的理由，以避免仙会的责罚。
对于城主来说，将修士引进来降服妖魔之后她的夫人很可能就没了，可是不修书引修士下山的话他的夫人此刻也没了。
一个是可能，一个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该如何选，就得看他对夫人的爱之程度。
殿中再次静了下来，所有人在等着城主的决定。
一阵艰难的抉择之后，城主道：“我这就写信，你赶紧放了我夫人。”
荣挽反倒拉着城主夫人后退了一步：“城主大人，鉴于你对你城中子民不太负责，我暂时不完全信你。这样，凤凰山修士什么时候进城，我什么时候把你夫人还你。”
城主怒然：“岂有此理！”
荣挽不为这一怒所动，只挑挑眉，说了一句“告辞”，在城主怒气勃发的目光中不太客气的将城主夫人往折扇上一扔，御扇打算离去。
不曾想才踏出主殿大门，一梭飞镖急急朝她袭来。
那镖飞得太快，荣挽震惊到一时失神，便没第一时间躲开，待她反应过来已是躲闪不及。
当飞镖即将刺向她的额头时，一股力量将她推开。
这一推是她法力不稳，导致折扇在半空打了几个转，待她定神将折扇停稳时，眼前便见一抹紫白色衣袍坠落。
荣挽定睛一看，紫白色衣袍降落的位置，曲染躺在地上，嘴角漫血。
她不可置信。
杀了她的曲染竟会为她挡伤害？
尚插在曲染肩头的飞镖以及他嘴角的血摆在眼前，事实却是如此。
荣挽的折扇停在半空，纠结了。
她是下去看他伤势呢还是任由他死掉呢？
她考虑问题太专心，以至于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飞镖是谁扔的！
“放了我姐姐！”
荣挽闻声转头，便看到了一个纤瘦少年，像是许久没吃饭，从脸到脚都瘦得皮包骨，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他五官端正，却因为太瘦毫无美感。
城主夫人很强烈的挣扎了一下，依然说不出话。
正在荣挽想问来人由头时，纸精出现了。
“妖，他身上有很强的妖气，比方允儿身上的妖气强很多，他是妖！”
荣挽一惊，连忙细看。
无灵根，非锻体！
这人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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