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同人 - 凡尘清修》Heathens海森司

13、日冕

　　中午时分，早上的比赛正式结束。
　　聚在场内的观众讨论着刚刚的比赛内容，三两成群地向场外挪着。
　　刚刚过去的比赛格外精彩，观众们也十足地开了眼界，讨论得加倍热烈，更显得偏在角落的小院子安静了许多。

　　吱呀一声，左边屋子的门漏了条缝，随即探出来一朵乱蓬蓬的头发，如草丛里冒出的兔耳朵，探着风声。
　　警惕的发顶左右晃了几下，似乎确定了四下无人，这才露出了脸，跟着身子也挤了出来。

　　三十秒不到的路程，两个屋子就在隔壁，林青修只觉得自己跑得还不够快。
　　关上自己的房门，她才终于喘了口气：
　　原来大名鼎鼎的shame walk是这种感觉，就差把这个词焊在脸上了。

　　下午肯定还是得去支援队报告的。小师叔已经给他们打了招呼，自己也在群里道了无数遍歉了，可是林青修心里还是梗着，上下不顺。
　　摁亮手机又锁屏，点开聊天框又划走，费了半天劲，她终于发了一条信息：
　　“粥很好吃，谢谢小师叔～”

　　加了个波浪线，显得比较可爱？避重就轻，显得没那么尴尬？
　　盯着发送的信息又愣了一会儿，林青修这才离开门边，胡乱在凳子上坐下。

　　刚把嗷嗷待哺的手机充上电，她竟又回到了门口。
　　身体里一种奇怪的力量催促着她，比直觉还要强烈，她甚至感到了炁在不由自主地运转着，似要说服着她去做这件事。
　　迷糊而稀碎的图像，未成形的拼图般在她眼前拼凑着，隔水望月似的影影绰绰。

　　她甩了甩头，确认自己不是还在梦中，手却不知何时握上了门把。
　　可这手到底是她亲眼所见，还是那些亦真亦假的幻象？

　　要开门看看。
　　——幻象散尽，这是唯一停留在林青修脑海里的念头。

　　此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她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又恍惚着是否是自己酒意未散，竟在大白天出现了幻觉。

　　手在门把上越握越紧，林青修的指节上也隐隐泛白。
　　幻象的余念仍在，正无声地催促着她，莫名的急迫爬上心头。

　　下意识驱动着还未反应过来的躯体，她猛地一拉门，门外一根弯起的修长手指正巧悬停了在她的鼻尖。
　　随着向上看去，是那双永远沉静的冰蓝色瞳仁，此刻正微微放大着。

　　“咳。”
　　张灵玉清了清嗓子，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
　　只一瞬，他的目光又稳了下来，抬了抬眉，道：“……果然回来了。”

　　“嗯……啊，是啊。”
　　林青修咧了咧嘴：这也太巧了……
　　之前那种奇异的感觉难道是在“预告”小师叔就在门外吗？

　　暗自琢磨间，她瞥见他的目光越过了自己的头发，双眉跟着一皱。
　　顺着他的视线摸去，她的手一僵：不知道昨晚到底是怎么睡的，这鸡窝发型连锡纸烫都烫不出来。

　　远远传来的讨论声轻搅着空气，更衬着两人之间片刻的沉默有些真空。

　　还是说些什么吧，林青修心里有很多问题，可思路却像指尖不听话的凌乱发丝，整理不出个头绪。

　　“小师叔啊，你昨晚睡得好吗？”
　　——最终出口的怎么偏偏是这个问题啊？

　　张灵玉摁了摁太阳穴，似是无奈，又似头痛。
　　“某个醉鬼昨天晚上二话不说占了我的床，还不让我走，我是坐在椅子上睡的，你觉得呢？”

　　这……
　　强烈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林青修抬眼看去，小师叔的眼下确有些乌青，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随着这句话，他眼底的疲态明显了些，随着眼波漾了出来，攀在纤长的银白睫毛上，颤颤悠悠。

　　他并没有直直看着她，更无一丝想要被她察觉的意思，可她心里悸动了一瞬。

　　“咳，这倒不至于。”

　　对面的声音明显压低了，林青修这才发现，自己竟扶住了小师叔的胳膊。

　　她忙撒开了手——搞什么啊，这人可是天师府实力扛把子，不说真炁丰盈，体力也绝佳，就算一晚上没睡觉也不需要她来扶吧！
　　果然是被病美人的表面蛊惑了吗……

　　乱糟糟的头发快要归于整齐，她又刻意将几缕发丝往面前抓了抓，藏了藏发烫的脸颊，也偷偷观察着他。

　　正午的阳光直爽地打在他银色的发顶，紧接着流淌了下来，像滑过最细致的锦缎，两鬓垂下的发丝遮掩着的耳朵，此刻也有些红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待在场内晒着的缘故。

　　对了！场内的比赛！没睡好的话，再怎么说也会影响发挥啊！

　　顾不上遮掩，林青修刷地把头发向后一拨，刚想开口，只听张灵玉道：“早上没有轮到我上场。”

　　木头疙瘩什么时候学会接话了？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定定地望着他。

　　眼前的女孩已经完全不再是当年的样子了，她会脸红，也会害羞，只是此刻看着他的一双眼睛里，有着熟悉的懵懂。

　　……还是酒意未散吧。
　　张灵玉别了头，便听见她小声嘀咕着：“啊，这样就好……万幸万幸……”

　　“看你这样子，我还是跟支援队再说一下吧，下午你……”

　　“下午我一定去！”
　　还没等他掏出手机，林青修一把摁住了张灵玉的手。“我现在真的彻底醒了，真的！”

　　怕他不信，她一步越过他，跨到了院子里，伸开了胳膊：“来吧，要不咱俩比划一把！”

　　晌午天光正盛，突然从屋内闯到太阳地里，林青修的眼睛被耀得眯了起来，加上步子迈得猛，她脚下也跟着晃了晃。

　　不稳的身形被身后跟上的坚实手臂稳住了。
　　她揉了揉眼，堪堪睁开，正好撞见张灵玉嘴角最后一丝没隐去的笑意。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林青修悻悻地缩了缩头，便见他将手收进袖子，那长长的道袍袖子即刻藏住了他的指尖，被他背到了到身后。
　　背后被扶过的地方热热的，暖意即刻窜到了两颊。

　　“那……”双手捏了捏，她向门口偏了偏头，“那你先去吃饭吧？别耽误了下午的比赛……”

　　张灵玉应了一声。
　　他背在身后的左手紧紧捏着右手的手腕，这个腕子刚刚帮着修儿站稳脚跟。她后背的曲线隔着宽松的衣服，给他的皮肤留了点余温。
　　……或者还是不要握着这点温度比较好？

　　他甩开了手，却不知该如何站才是，便向门口挪了两步。
　　“那我先去了，要给你……”

　　“我刚吃完！”

　　脆生生的声音跟得倒是紧。

　　他回看，阳光下的女孩子站得直直的，赤金日辉亲昵又大方地环抱着她，给她裹了层毛茸茸的光晕，比他修炼多年的、最坚实有型的护体金光更好看。

　　“好。”

　　背身关上院门，张灵玉的余光里是女孩挥动的手。
　　一瞬间像小孩，下一瞬又是长大的姑娘，这种矛盾的感觉不仅从未统一，与她相处越久，却越发的明显起来。

　　但不管怎样，这个院子里的空气还是又生动了。

　　而院子之外，变化多端的局势却不再让他有任何轻松的余地。
　　早上的比赛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赛前即有所耳闻的诸葛家传人诸葛青，一手奇门功法果然炉火纯青，人既站定，便可根据方位使出相应的五行招数。
　　他不仅巽字风绳使得精巧绝伦，离字艮字更是不在话下，看的出来是天生的英才辅以刻苦的钻研。

　　如此修为，却被来自武当山名不见经传的王也轻易击溃。
　　他所使出的虽仍是奇门，却能以自身的即时位置任意定下中宫，随着本人位置辗转挪移，竟可在任意相位均使出化解甚至克制的招数。
　　变幻无定，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直接碾压了已经精通奇门功法的诸葛青。

　　这场比赛意味着什么，他心中略有些底，远远望见师父目光里透出的一丝玩味，更觉得异人界因此将有大动。

　　正在他思忖该如何应对王也时，这位表面随和无为，实则暗藏锋芒的道友，却在下一轮以难以置信的比试方式“刻意”输给了张楚岚。
　　——比赛吃馒头，这场面谁见过？

　　当吞完一个馒头的王也从场内慢慢踱走，还不忘留一句“他吃了俩，他赢了”，全场观众哗然，他更是倒抽一口气：
　　张楚岚正在狼吞虎咽地啃着第二个馒头的碎屑，依然是什么底都没有交，之前与他交手过的阳雷，至今与赛场无缘。

　　观众的讨论一方面集中于诸葛青的败北和王也的奇异，另一方面又把矛头对准了天师府，“黑幕”的说法已然是甚嚣尘上，无可平息。

　　若张楚岚以如此方式走到最后，那么他们二人之间终有再战。
　　到那时，阳雷会出现吗？
　　而作为对垒的他，又会不会用阴雷应战呢？

　　笼在袖中的拳暗自握紧了。
　　张灵玉自始至终也没有完全接受阴雷的功法，虽然为了传承，他用心修炼了，但练习的每一瞬似乎都在提醒他当年的过失。
　　他想再次看到阳雷的磊落，那种澄澈刚烈的威力他心向往之，可是这功法偏偏又要被“他”使出：一个来路不明，行事不正，又莫名受到师父青睐的人。

　　饭堂熙熙攘攘，甚至比前几日都更加吵闹，隔着几排桌子，张灵玉看到了正在优哉游哉剔牙的张楚岚。
　　后者额前乱糟糟的散发遮住了眼神，更显得前者皱起的眉头无端有些讽刺。

　　如果这一天一定要到来，那么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冰蓝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丝毫未动的饭食，其上两抹银白的眉已经拧得皮肤生疼。

　　半晌，一丝悠长的气自唇间悉数出尽，张灵玉拿起了筷子夹起了第一口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