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虞夺天下》景阙27

93、第九十一章

　　新年第一日，晨起拜天地祖宗，文武百官，内外命妇身着品阶朝服进宫朝贺，虞帝按例分赐百官年赏。

　　李靖安的封赏也下来了，封为控鹤卫校尉，公主与陛下请旨，私允她领兵六百操练。贺氏看到这一道旨意，沉默半响，语重心长与她说：“从我怀你那日起，我就没想你活得有多么出色，不曾在你身上期盼些什么，如果非说有，那么就是希望你一世安稳，做你想做的事。现在你说，你想做这件事，执意如此，我亦没有好说的，只是希望你做好决心，然后什么都不用怕。凡事有我与你阿爹，还有公主陪你。”

　　贺氏从一开始的诧异、不解、最后回归平静，她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一如以往她对女儿做出的其他妥协。

　　阿娘的面色永远是那么安静柔和。李靖安钻进阿娘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腰，眸中噙着泪，许久她艰涩开口：“阿娘，谢谢您。”
　　她自责，或许长乐公主说得对，她是阿娘的累赘，若自己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阿娘就不会如此操心劳累。

　　贺氏摸了摸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这孩子未出生前，她不知这世上有什么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直到这孩子来到这个世上，她看着她，才深深觉得自己拥有了这个世上唯一可以自持的珍宝。

　　这孩子做出了她曾经没有完成的事情，如今自己能做的就是支持。

　　李靖安在阿娘怀里平复了许久，吸了吸鼻子，朝贺氏抬起手。

　　“怎么了？”

　　“今天过年。”

　　“然后呢？”

　　“压岁钱。”

　　贺氏：“......”

　　李靖安最终还是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压岁钱，打开荷包一看，笑意凝固。

　　“为什么只有一文？”

　　已经走到门口的贺氏回头看了她一眼：“图个吉利，你还想要多少？”

　　响午过后她去公主府。

　　二人对弈，下的是象棋。

　　宇文明孝看着棋局浅浅一笑：“有长进了。”

　　公主对棋艺向来要求高，很少给予夸奖，能得到一句，李靖安很得意：“那当然了，这两年我没事就琢磨棋路，就为有朝一日能胜你。”

　　棋下到一半，宇文燧风风火火跑进来，一脸激动：“阿姐，我送你个东西！”

　　宇文明孝难得对他漾起温柔，期待问道：“是什么？”

　　“送你只狗！”宇文燧将一只白毛小狗捧到她跟前，“平时你一个人多无聊啊，给你找个伴儿。”

　　宇文明孝：“......”
　　她就不该有期待。

　　李靖安：“？？？”
　　什么叫她一个人，自己难道不是一直在陪她吗？

　　“拿走。”宇文明孝没兴致。

　　李靖安却是相当感兴趣，放下棋子蹲下逗狗：“小狗狗。”

　　宇文燧这才发现李靖安也在，很嫌弃问道：“大过年，你不在自家过年，跑来公主府做什么？”

　　李靖安一心逗狗：“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你......”宇文燧抱起狗，小气道，“不是给你的。”

　　宇文明孝见李靖安好像喜欢：“你喜欢？”

　　“咱家能养吗？”李靖安说到“咱家”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余光瞥了眼宇文燧。
　　这家伙大概是个姐控，打小对自己有些“敌意”。

　　“不能。”宇文明孝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李靖安：“......”那你还问？

　　阿四在旁与她说，公主不喜欢猫猫狗狗，觉得养起来很麻烦，没有太大的精力放在它们身上，之前养狐狸，还是专门找人喂养。

　　李靖安有点失落。

　　宇文燧瞥了眼李靖安，心道你失落个什么劲儿？该失落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家里有一只小狗了，不能多养第二只。”

　　李靖安愣怔：“哪里有？我怎么不知道？”

　　宇文燧也跟着说：“是吗？没见过啊！”

　　宇文明孝将李靖安拉到怀里，拿起湿帕子给她擦了擦手，说道：“好了，跟它说再见罢。”

　　“我想要。”李靖安眼巴巴恳求道。

　　“不，你不想。”宇文明孝不是不让她养，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如果留下它，你会一直跟它玩，吃饭抱着它，睡觉抱着它，还会把它抱到床上，对吗？”

　　李靖安哑然，全部被猜中了。

　　宇文明孝给她细细分析：“你平时有庶务要学，控鹤卫你也要管，还有精力养它吗？听话，跟它说再见。”

　　不得不说，李靖安被说服了。

　　宇文燧看着被亲姐抱在怀里的李靖安，一阵心酸眼疼。
　　“阿姐，你都养李季卿了，难道养只可可爱爱的小白狗，不比养一个人好吗？”

　　“你什么意思？”拿她跟一只狗比？

　　“好了，阿兄阿嫂托我给你一些东西，让人陪你去看看。”

　　宇文燧一听有礼物收，夹着狗，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去。

　　李靖安见他走了，转头看向公主，语塞半响：“说这么多，其实是你真的不喜欢狗吧？”

　　“当然还是养你比较好。”宇文明孝抿着笑低声道，“狗会掉毛，你不掉毛。”

　　李靖安面无表情：“......”这是什么烂理由！

　　宇文明孝除了上述原因，还有一个原因，这孩子念旧，终有离别的一日，若是丢了，去了，她怕她伤心。

　　宫里给的赏赐到了，阿四陪同公主清点入库，南珠宝石三斛，贡缎绢帛各百匹，另有许多珍玩宝器，让人眼花缭乱。

　　宇文明孝回来的时候，就看李靖安在房里数她上午收到的压岁钱，符阳公主出手最阔绰，给了她满满一袋金叶子。

　　宇文明孝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数钱。

　　李靖安心里琢磨着这笔钱的用途，她年后就要练兵了，有些器物要打造出样式，是一笔费用，还有十六郎过继给文信侯做嗣子，她要买一份礼物前去贺喜。

　　没一会儿阿四进来问何时给婢仆们发赏银。

　　宇文明孝给了她一个眼神：“今年找你家姑娘要。”

　　李靖安抬头：“干嘛找我要？”

　　“阖府上下这些人伺候你大半年，你一点表示都不给吗？”

　　说的有点道理！
　　“可是以往都是你出的。”李靖安默默将自己收到的红包往自己身边划拉，“再说你也没给我......”
　　眼神儿觑着，疯狂暗示。

　　宇文明孝视而不见：“那时你年纪小，现在你都能挣钱了。”

　　说得好有道理！
　　“那......那...咱俩五五分行不行？”李靖安心在滴血，公主府里里外外多少人啊。

　　宇文明孝神色淡漠回望她。

　　这意思李靖安看明白了。

　　压岁钱还没有过夜，就离她而去了。除了符阳公主给的那袋金叶子，她又搭进去不少。

　　阿四捧走那堆钱：“我替大家谢谢姑娘！”

　　李靖安皮笑肉不笑：“不客气。”

　　宇文明孝勾了勾唇角，舒心不少。

　　她开口催促正陷入肉痛无法自拔的某人。
　　“去换衣裳，该进宫了。”

　　今日进宫宇文明孝罕见动用了自己的公主仪仗。缇卫挎刀骑马开道，数十位宫人围绕四驾华贵马车分列，提灯执伞，扬素旗，浩浩荡荡一群人。

　　她们先去朝见了虞帝，又去后宫拜见了贵妃等人，最后汇聚到老太后这里。
　　老太后岁数大了，没说上几句话就打起瞌睡，可是又舍不得这群子孙们，不愿去歇息，强撑着精神，与众人说笑。

　　老太后招招手把李靖安叫到跟前，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一脸和蔼，感慨道：“一转眼靖安都这么大了，快与清和一样高了，当年给她父母赐婚好似就在昨日一般。今早刚刚见过你祖母和你阿娘，你长得很像你阿娘呢。”

　　“阿爹和阿娘经常在家中提及当年老祖宗赐婚一事，感激您的天赐良缘，让他们才有机会在一起，靖安亦是很感激老祖宗，没有老祖宗，就没有我了。”

　　老太后被逗笑：“这么说来，你确实要好好感激哀家喽！”

　　......

　　宫宴上，宇文明孝被兄弟姐妹们劝着喝了许些酒，醉意上涌，她叫上一旁的李靖安陪她出去醒醒酒。

　　二人漫步在雪地上，这是她们这些年来第一次一起守岁，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阴谋诡计，刀光剑影，好在她们一同走过来了。

　　而她们之间发生的变化，若在一年前，李靖安想都不敢想。

　　如今的公主万众瞩目，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她知道公主走到这一步，很辛苦。不光是靠陛下的宠爱，还有那份过分耀眼的绰绝之能。
　　只有足够的能力才能承担起那份宠爱，才会将其运用到极致，为她阿父夺嫡博得一丝生机。

　　李靖安自己很明白，只有站的高，才配和她站在一起，而自己现在不够强大，没办法成为贴心的依靠。

　　这般想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了内心的信念，她李靖安要有足够的能力匹配这样的人。

　　她垂在腿边的手，偷偷勾着公主尾指，宇文明孝察觉后轻轻回握住她。

　　就这样牵着手，悠闲散着步。

　　夜空上烟花绽放，李靖安抬头望去，尔后看向宇文明孝灿烂笑道：“姐姐，除夕快乐。”

　　宇文明孝温柔一笑，抬手摸摸她的头：“除夕快乐。愿你岁岁平安，长乐无忧。”

　　李靖安靠在她肩上，感受着手上的细腻微凉，忍不住紧了紧手，舍不得松开。压低声音轻然说道：“我也要你长乐无忧。”

　　烟花足足放了一刻钟，二人驻足看完，准备回去。

　　回去的路上，李靖安四周看了看，发觉没人，突然不走了，撇过头，挠了挠耳朵欲言又止。

　　宇文明孝回头看她：“怎么了？”

　　李靖安嘴角嗫嚅，半响：“我累了，不想走了。”

　　宇文明孝沉默不言望着她。

　　大眼瞪小眼，一这个德性保准不是好事，宇文明孝先认输，妥协道：“你要做什么？”

　　李靖安一听，脸上藏不住笑意，双手攀附着她的胳膊，央求道：“你能不能背背我？想小时候那样。”

　　宇文明孝：“......”

　　一炷香前还要做公主依靠的念头早已抛之脑后，现在满脑子只剩让公主背她一个念头。
　　“来嘛，就一段路。”

　　宇文明孝内心不是很想搭理她，沉默须臾，面色淡淡回道：“你没有幼时那么轻了。”

　　李靖安：“......”
　　不背就不背，说这种话！

　　宇文明孝见她一言不发，伸手戳了一下她气呼呼的脸颊。

　　李靖安：“！！！”

　　宇文明孝含笑，眸光藏不住温柔，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来罢。”

　　李靖安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绕到公主背后，一跃而上。还说道：“这是你自己同意的啊。”
　　低头开心地蹭了蹭宇文明孝。

　　宇文明孝抿起淡笑。

　　李靖安闻着淡淡的香气，脸颊贴着她柔顺的墨发，忽然与耳边轻启唇瓣：“姐姐。”

　　“嗯？”

　　“姐姐。”

　　“在呢。怎么了？”宇文明孝不厌其烦回复她。

　　李靖安没回话，看着她莹润的耳朵，使坏地轻轻咬了下。

　　宇文明孝微顿，心中泛起波澜：“勿闹。”

　　“没闹。”李靖安双手环抱着她，脸上笑意深深。此时此刻，她幸福万分。

　　“再不老实，将你扔下去。”

　　......

　　二人回府，洗漱完，李靖安往公主床上爬，自然而然地钻进被子里。

　　宇文明孝淡淡看她一眼，好似料到她会如此，说道：“看看枕头底下有什么？”

　　李靖安掀开枕头发现下面放着一只锦袋，拎起来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袋圆润的彩色玉石。

　　李靖安脸上藏不住的开心：“都是给我的？”她以为今年没有了，她阿娘都只给她一分钱意思意思。

　　“嗯，压岁钱。”

　　李靖安眼里露出小财迷的目光，给的好多啊，早上散出去的钱一下子回本了。

　　宇文明孝来到床边，身上穿着那件李靖安亲手绣制的寝衣，绿萼梅风骨俊傲，穿上她身上特别好看。

　　李靖安不知哪来一股力气，鬼使神差伸手将她拽了过来。宇文明孝下意识撑在枕边两侧，生怕不小心压到她。

　　“做什么？”宇文明孝轻蹙眉间，低眸定定望着她，清俊的容颜，清澈的双眸，极其认真回望着她，犹如小太阳般明媚耀眼，一时恍惚失神，心中荡漾。

　　“姐......”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什么，改口郑重道，“宇文明孝。”

　　被唤名字的本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她深眸敛起，神情沉着，心上却慌乱了一二，好像已经感知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李靖安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不卑不亢再一次认真说道：“我喜欢你。”

　　宇文明孝呼吸凝滞，沉稳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起伏，连带气息都变得沉重。这孩子表达感情一向直白，不卑不亢，她丝毫不怀疑她对自己的感情。

　　一直以来是她没法过去心里那道坎，这孩子至情至性，白玉无瑕，自己怎可染指她。对此有深深的负罪感，可当面对李靖安一次次表示她的爱意时，自己的心又不由得发软，发烫。

　　沉默许久，宇文明孝凝眸，带着那不坚定的语气，怅然回道：“我是把你宠坏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靖安无比坚定回道：“我清楚得很我在做什么，你也清楚我现在想做什么。”

　　“靖安。”宇文明孝欲言又止。

　　“我愿意等待，等多久都愿意，却怕极了再离开你，你不要再推开我好不好？”李靖安目光灼灼，静静等待回音。

　　宇文明孝支撑于两侧的手臂恍如卸了力气，她不愿再坚持了，或许知道再坚持下去没意义。轻轻伏于李靖安身上，只听她在耳边温软叹出一口气：“我不知......该如何去爱你。”

　　她的声音轻柔且缓慢，接下来每一个字对李靖安来说都是那么振聋发聩。

　　“若这是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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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先停一停吧 写这么久了 也有点儿写不下去了...过几天开新文，接下来就开始写那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