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二十三章 ...
-
二人用早膳,宇文明孝最先吃完,神色生了几分倦怠,翻开书看了几眼又转眸望向乖巧捧着碗喝粥的李靖安,小兔崽子醒着时不安分,睡着时也不老实,人不大,踹人倒是挺有力气,一个晚上被她踹醒好几次,以至于今日醒来都没有什么精神。
李靖安没心没肺可没注意这么多,自顾自捧着一小碗粥咕咚咕咚喝完,在侧伺候吃食的阿四见她吃得干干净净,笑颜如花,立马夸奖道:“我们姑娘太厉害了,真乖,把粥都喝完了呢!”哄小孩子她最有一手了!
李靖安:“......”好羞耻哦。
好歹算起来也是二十多岁的女青年了,听到这些奶孩子的话不由得老脸一红。
回回在李靖安身上吃瘪的阿四,终于能在她身上找回点成就感了,这会儿夸奖之语源源不断,一阵猛夸,确实也是真心夸她,毕竟还没见过几个这么大点儿的小娃娃吃饭这么乖巧,不用旁人喂完全自己吃。
夸得宇文明孝都有点动容,唇角微弯,上手摸了下她的小脑袋。
李靖安小表情里透出几分懵懂,嗯?!她没看错吧?公主好像赞赏她了?就这样可以得夸奖?
立马端起小碗,来,阿四再给我盛一碗,我还能吃!
......
“阿姐!”
李靖安从碗中抬头,这声阿姐不是她叫的,声音来自外面,还是出自一个年轻儿郎,是谁?
约莫比她大上几岁的小郎君从外面兴冲冲跑进来,不等去履,看到李靖安一愣神:“咦?哪来的小娃娃?”
李靖安看到他记起来了,他是梁王的四子,公主同父异母的弟弟,日后的赵王殿下,如今的中山郡王宇文燧。
他是公主的幼弟,出身不高,乃婢生子,一出生就在谢姨母膝下抚养,兄妹三人感情一向很深厚。
宇文明孝看到他,万年不变的冷淡脸上少有浮现一丝温柔:“用饭了吗?”
“本来想找阿姐一道吃,阿姨硬让我吃饭过来的。”宇文燧耸肩,“阿姨也真是的,生怕我吃不饱饭一样,我都这么大了还要看着我吃饭。”
李靖安想了想他口中的阿姨应该是上次见到的郭侧妃吧?不然梁王那些宠姬中没有人会有这个心对待婢出的庶子。
宇文明孝唇角轻挑,屈指敲了下探过来的脑袋:“不想想你在阿姨那里还有信誉可言吗?”
宇文燧摸了摸头羞愧一笑:“不说这个了,阿姐你有没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办?如今你和大哥哥二哥哥都有差事,就剩我一个闲人了,阿父老让我念书念书,你知道我不是念书的那块料,太闷了。”
“书都念不好还想找事做么?”
“做大事不定要读书罢?那些个书呆子酸儒也不见得成什么大事。”
宇文燧双手合十,抬头望着屋顶:“我现在就盼望着老父一抽风,啊不,是怒气一冲,将我扔进军营里历练,我一定能在军营里做出一番大事!”
话语一出逗笑了在场众人,李靖安捧碗掩笑,中山殿下逗比属性敢情从小就有啊。不过她也很疑惑,宇文家骨子里是有骑射基因吗?眼前的儿郎,还没有枪杆子高呢,就这么着急上进军营了?
宇文明孝身为阿姐自然要教导的,言语正色:“休要胡言,有这个功夫不如去读两本书。”
宇文燧又把脸凑到跟前,不顾脸色,一脸笑嘻嘻道:“阿姐看我日后能做大将军罢?”
“我没见过哪位大将军写的字像狗爬。”宇文明孝说得极为云淡风轻。
李靖安终于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认真负责的阿四赶紧帮她抚背,吃饭呢可不敢笑,呛着咋办。
要是别人笑了也就笑了,这会儿被个小女娃笑了,宇文燧有点尴尬,脸一白一红:“怎得,你的字比我好啊?”小东西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丁大点儿的小人儿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不知道呀~”李靖安看向宇文明孝,眼下两人的字谁好,她最有发言权了。
宇文燧一见他姐没说话,面露错愕,不会吧?扭头看向李靖安,心道就这个小玩意儿会写字?
接着又转回头眼巴巴看向他姐,你不要不说话啊,赶紧给我正名啊!不能让这小东西笑话你弟弟!
宇文明孝眉目淡淡,不疾不徐说了一句:“最近给你寻了本大家字帖,拿回去多练练,等你将字练好了,再想别的不迟。”
宇文燧尴尬了,再看李靖安,小东西眼睛里藏着笑呢。
宇文燧:“......”
响午过后宇文姐弟送李靖安回家。
到了李府门口,宇文明孝随她下来,站在马车旁,闲散地一抬下巴:“回家罢。”
李靖安没有立刻回家,站在原地,一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模样。
宇文明孝如今太了解她了:“说。”
李靖安仰起小脑袋拽了拽她衣角示意她蹲下。
宇文明孝屈腿半蹲,与之平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李靖安小身子一挤钻进宇文明孝怀里。
宇文明孝:“???”
李靖安如今凭着一副小身板小模样有恃无恐,又惯会撒娇,能撒到别人心坎儿里去,这会儿只见她小手指头绞着宇文明孝衣襟,低眉软糯很不好意思地说她想要两只小鸡仔。
没错,她看上了昭苑珍禽园里刚孵出的小鸡,而且到家门口才说,这样明天又可以去昭苑了。
她可真是由衷佩服自己的机智呢!
宇文明孝:“......之前时候怎么不说?”
李靖安继续绞着她的衣襟:“我刚想起来嘛......我明天过去挑两只好不好?”
宇文燧见他姐还没上车就探头出来瞧瞧,一出来就听到李靖安稚声稚气的,立马被她的小奶音击中了心脏,不计被她笑话的前嫌,心里对他姐无声呐喊,给她给她!什么都给她!
宇文明孝只能说道:“等会儿给你送几只过来。”
“我想自己挑嘛~行不行?”李靖安使出了撒娇的功夫,软叽叽的小奶音一声声央求。
宇文明孝怕了她,答应明日来接她。
李靖安立马一笑:“阿姐最好了!”
车上的宇文燧也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
姐弟俩的马车一离开,恰巧与刚回府的孙氏走了个碰头,孙氏下车问门口的阍侍:“刚才那是谁来了?”
“梁王府的郡主。”
“她来做什么?”孙氏知道这个小郡主与贺氏走得颇近,听她来了语气甚是不好。
“送八姑娘回府。”
孙氏一听白眼都翻起来了,气呼呼回到自己院中,那贺氏挺会找靠山,前一个梁邑长公主,眼下又跟梁王府搭上边儿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鬼魅伎俩!
想她怀宁孙氏,祖上勋业何等璀璨,公卿吏师,数不胜数,如今虽说影响力不如祖辈,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世族门第里终占一席之地。
她家钟鸣鼎食,富甲一方,带来的是十里红妆,她一个高门妾,再不合礼数,李家也不敢怠慢,谁不高看她一眼?
偏偏自从李靖安有了个早慧的名声,这一切突然变了,眼看贺氏这两年越来越得势,连刘氏都不再向着自己了,这家中也只有一个老祖母和姑婆还向着她,让她怎么不生气?
孙氏回到自己院子问:“郎君回来了没?”
“还没呢,不过也快了。”官员一般情况只上半天班,日升而出,正午而归。
“等郎君回来就说阿武想背书给他听,让他来我们这里,吩咐堂厨做些郎君爱吃的菜。”孙氏提到儿子就很开心,她好歹还有个儿子傍身,贺氏除了一个女儿什么都没有!
那兔崽子早慧又有什么用?左不过是个女儿!她自己可是有儿子的!
女使应下,命人去做。
李淮回来后没有去孙氏那里,而是急匆匆的来找贺氏,说是梁王想荐举他做工部员外郎。
员外郎是从六品上,与他现在的官职只有一阶之差,位置却有举足轻重的区别,如今他是处于边缘位置的七品小官,而员外郎是吏中的要职,此次是个好机会他不想错过,可想荐举自己的人是梁王殿下,亦没想到会如此看得起自己,一时难以决策,所以来找贺氏商量拿个主意。
李靖安正在练字,赶紧偷偷竖起小耳朵听二人谈话。
梁王殿下找上门来了,这么说她阿爹要逆袭了?!
贺氏站在窗边修理她养的花,听他这么一说便道:“这事你我都做不得主,你得去问翁爹。”
李淮一听要去问他爹,满脸的不情愿:“这事问他做甚?”
在仕途上他那位卢国公兼户部尚书的父亲从未在侧帮衬过自己,早几年自己又玩野了,还被罢过官,想必早就放弃自己了,这会儿若去问他这事,不被骂个狗血淋头才怪。
贺氏言浅意深点他一句:“你接了他的官,就要领他的情,他这个情你受不受得?难免要掂量一下烫不烫手。”
李淮经她提醒,明白话中意思,朝廷之上风平浪静,实则下面是刀山火海,有些官做得,有些官是万万做不得。
“是这个理,可我若去问阿父,问了也白问,他定不会让我接的。”他爹那个人最怕招党争的麻烦了。
如今三王争斗可是愈演愈烈。
贺氏神色再温和不过道:“事已至此,你已然推脱不得,翁爹到底会护着你,做不做得,究竟怎么做,他会有想法告诉你的。官场凶险如履薄冰,又恰逢每一朝斗争形势逐渐激烈之时,一切行事当小心为上。”
李靖安傻愣愣看着亲妈,她终于知道她这个傻爹日后是怎么能爬到高层了。
李淮负手脸色凝重,思忖片刻点头应下,这也是他所担心的,他们李家历来保持中立,就是怕陷入党争夺嫡之事,但凡涉及到这些事,只会是血腥惨烈,无一人能独善其身。
“若是接下也不必担心,郎君是有出色才干的,即便是刀枪剑戟,也不妨去蹚一蹚。”贺氏又如是说。
李淮朗眸映出几分喜悦:“娘子信我?我真...能做得?”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如何做不得?”
李淮经她这么一点拨,心里明亮多了,信心十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遇到一个懂自己的人有多难得,只有他自己清楚,此时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
那边孙氏左等右等不见李淮回来,听说是去贺氏的那里了,气急败坏,鬼心眼子一出,拖家带口直接带着孩子“杀”过来了,说两个孩子想他了,又要背什么诗给他听。
这操作震惊了李靖安,傻眼了李淮,反之最镇定的只有贺氏,平平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这魄力,这镇定,李靖安比不了!膜拜亲妈!
李淮被孙氏一哄两哄,最后还是被拽走了。
李靖安终于能体会到她爹身不由己的感受了,这放谁身上都特么太吓人了吧!
孙氏的骚.操作一次比一次刷低下限,哪怕是见怪不怪了,阿夙也咽不下这口气:“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还说是世族家,忒没教养了!果真是小娘生的!”
贺氏扫她一眼:“慎言。莫教坏靖安。”
一旁的李靖安表示,阿娘莫担心,你女儿已经会了。
等人都走净了,李靖安抬起小脑袋,稚声稚气问道:“阿娘,阿爹做官儿你不高兴吗?”
贺氏闻言放下剪刀,过来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眸光温软道:“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做呢,就像阿娘让你写的字,写了吗?”
“马上写完。”
贺氏屈指敲了下她小脑袋:“是写好,不是写完。”
贺氏走出房门,仆妇冯氏在一旁小声说:“阿郎肯上进便是好的。”
贺氏抬头望了望湛蓝色的天空,刺眼的日头照耀过来,眯了眯眼睛,叹息道:“宦海沉浮黄粱梦,但求一处安己身。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苦楚,自己的命数,上天半分不饶人呢。”
身后的阿夙迷茫摸了摸后脑勺:“女郎又再说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李靖安一笔一划练她阿娘的字,思绪却不在这上面,她一直觉得她阿娘牛哄哄的,没想到她娘一直牛哄哄的。
她娘简直就是她家的智囊啊。
在这个家要抱谁的大腿一目了然。
可惜,如今女子在这个世道几乎找寻不到自己的出路。
不然她阿娘何必屈居于这四四方方的深院之中。
自己上一世在同一年龄段简直没有可比性,藏在父母和公主的羽翼下,可谓是白活了。
想到这里李靖安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慌乱不安,一个低哑的女声在自己脑海里回荡,恶毒的话语,一字一句直捶她的胸腔。
李靖安皱眉,指节握得泛白,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叫郭敬真的男人。
这几年过得太安逸了,险些忘记与此二人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她一定要找出二人,决不能让事情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