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花酋长

2、夸一下，再夸一下

　　02：夸一下，再夸一下
　　晏南趴在落地窗窗边望着外面，入眼的尽是飘在半空的、形形色色的鬼灵，从刚出生的婴儿到百八十岁的老人，都有。刚才下车之后，他们就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远远地、眼巴巴地望着。

　　“你放心，我养过猫，能照顾好你。”

　　“……”晏南。我还是人好么！

　　“他们跟了我们一路了，不会真的是看上我了吧？”晏南伸出爪子抓了抓冰凉冰凉的窗户。如果真的被瓜分了——晏南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头皮发麻。

　　“怕就不要看。”苏慕一只手横到他肚子底下将他抱起，随后“哗啦啦”地一阵拉上了窗帘，“他们不会进来的。”

　　苏慕的掌心和他的眼睛一样，都是凉的。

　　苏慕去洗澡了，晏南趴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用爪子拿遥控器换个台，不过他的神情有些焉。苏慕这人，他清楚的很，他不会让他好过的。

　　想象下跟苏慕生活的场景，晏南只觉得一阵胃疼。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也不是第一次了。

　　初中那会儿，晏南和苏慕两家住对门。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班风问题还是他交友的问题，班里总有一群人拉着他去看恐怖电影。要是父母出差了，家里没人，那群人更是明目张胆地大半夜跑出去看电影。

　　被喊去看电影，虽然怕，晏南还是去了。去了的结果就是大半夜的捂着被子睡不着觉。

　　刚好那几天，那对夫妇又度假去了。空荡荡的房子里除了他自己，连个鬼影都没有。

　　连续两天提心吊胆地失眠后，晏南憋着一口气在门外站了五分钟，才抬手敲了对门的门。他还记得苏慕开门时，斜靠着门边看着他，眼神发凉。苏慕的眼神向来都凉，不熟悉的人很容易会觉得苏慕生人勿进、不好接触。不过，这么多年了，晏南也就习惯了。

　　虽然，事实上却是也是不太好相处。

　　“我家停电了，来你家写会作业。”晏南说完就后悔了。太蹩脚了这理由。他家停电，那苏慕家肯定也停电。

　　不过，好在苏慕还算有点人性，拉着门往一边靠，让出个位置让他进去。

　　他和苏慕的关系很奇怪。不是那种说得来的朋友，也玩不到一块。但是，苏慕又是他身边最靠谱的一个，除了偶尔非常讨厌外——近二十年的情敌，其余的时间，还算相安无事。

　　晏南在苏慕家住了近一个星期。有一就有二，之后但凡晏南家的那对夫妇外出，晏南一回生二回熟抱着被子就去敲苏慕的门。

　　初中生的晏南死要面子，不过，似乎在苏慕面前就没这么多讲究。只要其他人不知道他怕鬼就好。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些事，总觉得这些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都觉得他可能记错了。

　　晏南看了会儿电视，又张望着房子四周。这是应该是苏慕回来之后新租的公寓。

　　猜的不错，苏慕应该有间书房，书房里还会有不少好东西。奔着看好东西的念头，一只猫兜兜转转、蹦蹦跳跳钻进了书房。书房里最显眼的就是那梨花木制的格子架，架子上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地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晏南发现自己变成猫之后，身手都变敏捷了不少，随随便便就能跳上一米二高的桌面。就连那格子架也能上下自如。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见“哐当”一声，再往下看时，地上铺了一层的瓷碎片。

　　晏南脑子一热，第一反应是把碎片藏起来。要是让苏慕那个小气鬼看到了，虽然苏慕知道他家底，不会让他赔钱，不过那张脸还不知道绷多久。更何况，他还要靠苏慕带他去青城找尼姑。

　　晏南还在犹豫，脑子处于停滞状态，一抬眼就看到门边擦着头发的苏慕。

　　晚了。

　　“哎呦我去！”晏南脚下打滑，本来想用手抱住架子横木的，却忘了自己已经变成猫，只有爪子没有手，根本抓不住，情急之下抱住了旁边的一个长颈花瓶。谁知道，那个长颈花瓶本身没什么重量，于是连带着花瓶，猫和花瓶一齐往地面摔个正着。

　　花瓶碎了一地，猫也划破了腿。

　　“乱走什么呀？”苏慕跨步过来把猫拎起，扫了地面的碎片一眼，碎片上滴着血。

　　苏慕半湿不干的头发上的水珠掉在猫耳朵上，晏南觉得痒，但是瞥见苏慕脸色发青，于是忍住没敢挠，也不敢说，只能任那些水珠顺着苏慕的头发往下滑，然后落到他头上。

　　苏慕拎着猫到客厅去包扎伤口，全程黑脸。

　　晏南真的很想说：大不了我赔给你呗！

　　但是，他知道苏慕的东西是真的贵，他自己也是真的穷。

　　赔这个字实在说不出口。他也只能默默忍受苏慕的坏脾气。不过，苏慕生气也就两步走：黑脸——不说话，像个小怨妇似的。

　　原本他还想问问青城尼姑的事，但是苏慕扔了张毯子到沙发上后就进房关门睡觉，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

　　有机会，他也不敢问呐。谁知道睚眦必报的苏慕会干出什么事来，说不定青城不带他去，反倒把他带到了哪个犄角旮旯也是有可能的。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晏南还是觉得青城尼姑这事还是要等苏慕气消了再说。

　　或者，让他妈过来带他去青城。

　　想到还有外援，晏南两眼一亮，朝苏慕的房门得意地挑了挑眉。谁说一定要靠你的？我有外援。

　　不过，他妈应该听不懂他的猫言猫语。

　　奶牛猫在沙发上睡觉，正睡的天昏地暗时，突然一个哆嗦就惊醒了过来。不睁眼不要紧，一睁眼眼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白花花的脸。

　　看他们眼瞪瞪地盯着，晏南有个不太好的想法：该不会是盯着他看了一个晚上……吧……

　　见晏南醒了，他们居然也没有飘走，反倒更起劲地凑过来看，有的还咧开嘴朝他笑。

　　“小奶牛，看上去很美味呢。”

　　晏南抬头看去，说话的小女孩笑眯眯地裂开一张掉光了牙的嘴。那嘴巴一开始是微笑着裂开，到最后越裂越开，那嘴角一直裂到了耳朵边。就在晏南看的头皮发麻之际，那女孩的嘴突然撑开，撑大到她扑过来的时候，晏南只看到她黑洞洞的嘴巴——

　　“嘶——”晏南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一睁，入眼的是空荡荡的客厅，墙上挂着的钟的指针还在一下一下地跳着。

　　“嘀——嘀——嘀——”秒针跳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连同他的心跳一起。

　　晏南闭了闭眼，重新调整继续睡觉。要换以前，他做了噩梦肯定不敢睡，不过近几年胆子越来越大，不要说噩梦，就是真的有鬼盯着，只要不打扰他，他也能睡。

　　一个晚上断断续续地又做了好几个梦，第二天一大早就给饿醒了。

　　厨房里里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侧着头就能看到苏慕在里面忙活的身影。

　　早餐上桌的时候，晏南跳到桌面上，一边舔粥，一边抬眼偷瞄苏慕的脸色。

　　嘴角绷的不是很紧，看来也不是很气。

　　“咳咳，昨晚睡得怎么样？”刚说完，晏南就想给自己来个大嘴巴子。什么屁话这是。

　　“……”苏慕掀了眼皮，端了盘牛奶放到他面前。

　　不说话。看来还在生气的边缘。

　　“唔，你这粥做的不错，很好喝。”夸一句。

　　“你这手表以前没见你带过，是新的吗？眼光不错，挺好看的。”再夸一句。

　　“你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你是今早喷香水了吗？”再夸一句。

　　“昨天进你书房，看到墙上挂有画，画笔冷峻惊艳，是你画的吧？”

　　“什么事？”苏慕说话了，骨哲分明的手搭搭在桌上。

　　“你发型挺适合你……我想请你帮忙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回来带我到青城去找那个解惊雷咒的尼姑。”

　　“青城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导航。”晏南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嘲弄的轻笑。

　　“导航去不了。”苏慕说了一句，晏南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个解释。

　　不过，吃过早饭，苏慕还是勉为其难帮忙给晏南妈林岩打了个视频电话。打电话之前，晏南还想着要怎么向他妈解释他莫名其妙变成猫的事，不过打电话之后，他发现自己低估了林岩女士的接受能力。毕竟，林女士是时刻坚信UFO和如来佛的存在的人。

　　“小慕啊，你跟他说，让他好好听话，我这边生意忙着，一时间走不开。”

　　亲妈，我听得懂人话。只是你听不懂我的猫言猫语。

　　“小慕啊，他要是不听话，饿会儿他他就听话了，这招保管有用。”

　　“小慕啊，辛苦你了，改天阿姨一定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晏南：“……”林岩女士是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