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奇妙哉

7、他答应了

　　绯红的天际上，飞过一群大雁，它们有序的排列着，跟在领头的那只雁子后面，去追逐最后的光，温棋静静的偏着头看着。
　　他很喜欢坐在这里，在靠窗户这边的倒数第二个位置，老师的视线不会过多的看向这边，班上的同学也一样，虽然他们都正处在活泼好动的年纪，而这里可以很好的看到窗外的一切，鸟儿，风，太阳都会是他最好的朋友。
　　但今天是不一样的，即使眼睛是看着它们，他的心却想的是别的东西，例如那个从未缺席的陌生人。
　　有些心烦直到放学铃声的响起，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他第一次迫切的收拾好书包，是班上第二个跑出教室的人，因为第一个就坐在第一排。
　　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情感，跑着出了校门，跑着经过那条梧桐林，跑着走过公园，而在那条青石板小路上停下了脚步，踟蹰的走了上去，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当走上石桥的时候他知道只要一抬头就能知道答案了，他有些不敢了。
　　一步两步走着，走过了石桥，突然他看到了一双黑色的休闲鞋，那是一个成年人的鞋子，而这双鞋是如此的熟悉，温棋知道就是这个人，但他没有抬头，就这样低着头，默默地站在离周程光半米远的地方。
　　周程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儿，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动，怕是会一直僵持下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过来坐吧！”
　　这一次温棋终是动了，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周程光也在那一刻起心里不得平静，从此留下了一生的执念。
　　此时，温棋那张瘦小白皙的脸庞上满是泪水，眼里透露出对未知的迷茫与忐忑看的周程光心里一沉，而温棋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这个人。
　　那周程光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两个都一样在未知中前行，彼此的心都是千疮百孔，但又有着不应该有的渴望。
　　温棋默默的走了过去，坐在了以前长坐的地上，心里竟因为这次的到来感到一丝欢喜。
　　周程光掏出手帕，擦了擦小孩儿脸颊上的泪水，又照往常一样拿出了一颗绿色的薄荷糖。接着又说着自己一天中的平凡琐事，也说了自己为什么昨天没能来的原因，当然省去了其中惊险的过程，他怕吓着小孩儿。
　　在该说的都说完的时候，两人又陷入熟悉的沉默，沉默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无话不可谈，而是他们愿意以这种安静的方式相处。
　　今天跟往常终归是有些不一样的，周程光踌躇了好久，但还是说出了口“我想让你认识我的家人，你愿意吗？”
　　温棋闻声转了过来，看着周程光狭长深邃的眼睛，在那两颗黑如墨汁的眼里温棋不知是自己理解错了，还是怎么，他看到了紧张，他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
　　看的周程光以为他已经无声的拒绝了，在打算终止这个话题时，他听到了，软软糯糯的声音道“好”
　　这是周程光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声音很好听，轻轻的，就像溪水缓缓划过的声音。
　　“温棋，我的名字”
　　“我知道的，我叫周程光。”
　　在听到男人名字那刻，温棋在心里默念道“周程光，周程光……”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但这一次他想要记住。
　　周程光拿出了保温盒，放在了温棋的面前道“这是我自己做的，给你。”
　　一个憨态可掬的熊猫馒头，在周程光宽大的手掌心里，似乎这个男人在小心翼翼的献宝一般。
　　看着小熊猫，温棋第一次朝周程光伸出了手，微凉的指尖轻轻的碰触到宽大的掌心，如同猫挠痒痒般。
　　温棋捧在两只手心里，看着熊猫圆滚滚的小黑鼻，胖乎乎的小肚子以及手里那根青色的竹子。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很温暖，远处落日耀眼的霞光，印在了他眼眸深处，如一株凤凰花在眼底绽放，鲜红的颜色是炽热的温度，烧在心上。
　　温棋偏过头笑着道“谢谢。”
　　就在这一刻周程光知的心里有种某名的悸动，他想要留下这个笑容，这也是他第一次产生对一个东西的留念。
　　周程光被他的喜悦所感染，也微微笑了，“嗯”
　　在熟悉的闹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温棋知道这人你要走，跟以往一样静静的注视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但这一次似乎又有些不一样，心里好像在疯狂叫嚣着别让他就这样走了，温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跟随着自己的心，追了上去，喊道“等等”
　　周程光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陌生但也知道是那小孩儿，停住了前进的脚步，转过头看着小小的矮矮的人儿奔向自己，那一刻周程光的心猛地一震。
　　喘着粗气的温棋，把背上的包取下来，拉开拉链，拿出里面咖啡色的本子双手递了过去，等待着那人接过。
　　在那双眼睛里，充满着希望，以及紧张，温棋是希望这个叫周程光的男人收下的。这个对他而言熟悉的人。
　　周程光伸出了两只手接过，而在周程光刚拿到手里的那一刻，温棋就跑了。
　　看着那小小的人儿消失在黑夜之中，周程光的眼里也泛起欢喜的光，拿着手里的本子也有走了。
　　371公交车，如同往日一般停在了站口，周程光上了车，坐在了自己熟悉的那个位置，才慢慢的翻开它。
　　薄薄的十几页纸画的都是他，第一张是周程光第一次走到温棋身边时打伞的模样，第二张是从背后画的，那里面也有瘦小的他，第三……
　　周程光看的很慢也很仔细，看着看着心里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阵酸楚，手指也定格在了画册上那小小的身影，他想这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了吧！是一个叫温棋的小朋友送的，他记着了。
　　夜晚，淡淡的凉风从窗户的缝隙里过透进来，吹散了额前的碎发，也拂动了孤寂的心脏。
　　走在路灯下的水泥路上，耳边听着夏日蝉鸣，宛如一支动听的曲子，拨人心弦。脚下小心翼翼地避开有影子地地方走着，时而看路时而看看背在胸前地书包，嘴角，眼里都是笑。
　　含笑的月光少年郎，似乎是从月宫里走出来的一般小神仙，静谧美好，就算用尽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仿佛都是应该的。
　　旁人若无意见瞧见了这一幕必然心生喜悦，想着自己今天定是走了大运了，而这一幕撞进她的眼里却是刺眼的，令她厌恶的，赵烟渺见不得跟温铭华有任何关系的人过得好，那怕这人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她要把温铭华带给自己所有欺骗，屈辱都统统还回去。
　　松开了挽着那个新交的模特男友的手臂，手指轻轻的划过男人帅气的脸庞，莞尔一笑道“亲爱的等我一下。”转过身满目狰狞的望着温棋的方向，杵着红色的高跟鞋走了过去。
　　“嘎达嘎达”如同敲击胸膛心脏的声音，临近了。
　　温棋低垂着头走在路灯下的石板路上，前方是自己扁圆扁圆的影子，下一刻一个陌生的影子突然闯进视野里，是一个女人，从影子里可以看到她那头长而密的卷发，这时的温棋还没有察觉什么。
　　影子在自己的正前方，所以温棋习惯性的挪动身体朝左侧走了走。那个女人像是没有动，就静静的杵在那里，直到温棋一步步临近，在即将错开时，赵烟渺那张带着冷艳红色的嘴唇道“站住”淡淡的一声，没有一丝情感，却刺得背脊发凉，就连隐藏在树上的蝉似乎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停下了前行的脚步，温棋似乎在这一刻忘记了呼吸是怎么的，微微张开的嘴唇里，是静态的，只有嘴唇上那一点点的余温证明他活着，就这样默默的站在那里等待赵烟渺的怒火的降临。
　　“贱种就是贱种！没半点规矩。”环抱着双手，就如同看令人恶心地脏东西一般，蔑视的看着温棋。
　　这样单方面的对峙，以往都是在温棋沉默的接受种结束，但这一次女人似乎不想这样放过温棋，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温棋踟蹰的小心翼翼道“妈妈。”然而这句话好像戳痛了她的整个神经，这是她最厌恶的一句话，她厌恶是温棋妈妈这个身份。
　　紧接着，赵烟渺忘记了一切，歇斯底里的喊道“谁允许你这样喊我的，我告诉你温棋，你就是一个没有妈的小孩儿。”凄惨的笑着，眼泪水也顺着脸颊花落了下来“你就是一个祸害，是你，就是毁了我的家庭，毁了我一辈子，温棋。”
　　“你为什么可以笑的那么开心，你只能哭，温铭华我恨你。”
　　赵烟渺疯了，不，她是一直在疯，只有看着温棋过得好，她就会发疯。她一把夺过温棋的书包，疯狂的撕扯，里面的那个小熊猫的馒头也被狠狠的摔在地上，踩在脚下，碎了。
　　温棋至始至终都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你，任凭赵烟渺发泄。
　　慢慢的书包也毁了，赵烟渺瞪着发红的眼，双手紧紧的攥住温棋瘦小的肩膀，笑了，那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此时也变得乱糟糟的就像一个疯女人。
　　“你的眼睛怎么能像我呢？你的嘴也是，不，你不能像我，你是那个贱人的种，你怎么能像我。”
　　温棋沉默了站在哪里任凭女人发狠的撕拉着自己的脸，心里竟产生了一股悲悯。
　　赵烟渺在人生就如同一场悲喜承接的戏剧，前二十年的时光里她是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总是散发着温和的光泽，虽不耀眼夺目但也有自己的一份亮度，然而命运似乎不想一直眷顾她，在她刚刚满二十岁的时候命运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遇到了一个人——温铭华。
　　那个总是温柔说话的，浑身都散发儒雅气息的成熟男人打破了她平静美好的生活，他跟赵烟渺身边的还带着稚嫩气息的男孩子太不一样了，面对他的追求，赵烟渺总是无法拒绝，于是在对温铭华一概不知的情况，赵烟渺开启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甜蜜的恋爱。
　　第一次恋爱，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物，等等太多的第一次都奉献给了他，如此美好青葱的岁月，总是易碎的，如梦幻般的恋人似乎真的只存在梦里，大三的那一年对于赵烟渺而言是黑暗的，她怀孕了，先是惊讶恐慌，再是欣喜，这个孩子是她和爱人的孩子，想到这里她没有了先前的恐慌只有高兴。
　　可现实总是爱跟你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