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考据集》绿窗寓客

7、那个给编剧大大造成过心理阴影的女人

　　这几天，我就琢磨啊，在《天若有情》里，相比之下，编剧大大虐得最狠、最毒、最下手不留情的人物，是哪一个呢？

　　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了一大圈后，结论得出来了——不用商量，那必须是夏青啊！除了她还能有谁啊！就不说跟剧中那些活到了片尾曲的角色们比，就是跟那些中途或最后领了盒饭的相比，她也算惨的了，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编剧大大对她似乎真的要比别人苛刻许多，尽管也给她安排了美貌和几分才气，还有一个比父母都贴心的好姐姐，以及一份虽不富庶但也称得上小康的生活，然而不知你发现没有，编剧大大从骨子里好像就很不喜欢这个角色，甚至貌似对她还颇有几分敌意，给了她一手好牌也不想让她打好，总想让她不如人，不信你就看吧：

　　一样是美女人设，林莲好一辈子吃尽了容貌的红利，无论是在工作还是爱情层面几乎是所向披靡。可是夏青呢，她的美貌是能让她读大学深造了，还是让她在护士及记者这两份工作中如鱼得水、比别人做得更轻松了？

　　一样是虽然学历不高却颇有些文艺细胞的人设，林莲好凭着自己的唱歌才能阴差阳错把失散多年的大儿子吸引了来，不仅给自己多添了一个护花使者，更是歪打正着地促成了自己日后的老有所依。可是夏青呢，她的写作才能虽让她在杂志社站稳了脚跟，但却引来了谁？老天赐给她的这位“护花使者”，对她来讲是福还是祸？

　　一样是初恋不顺开启人生第二春，别说大半辈子不缺男人追的林莲好，就连阿容、夏晴也都能重新邂逅真爱，为自己赢得了幸福。可是夏青呢，她离开港生后虽然也找到了她认为最合适的人，但结果又如何？

　　而且，编剧大大好像打心眼里就不愿给夏青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不允许她有任何野心，只许她普普通通，连她主动出击、全凭真本事去为自己争取都不行，况且即便她一开始老老实实的做个平凡的护士，他也要给她添堵，不是让她被男同事非礼，就是被男病人占便宜，上班上得一点都不开心；等到她辞了护士工作改行去当记者，那就更不得了了，从她踏进那家杂志社的第一步起，她的生命也跟着进入了倒计时，让人没法不去联想她是因为嫌弃底层工作，从而一心往上爬，偏偏又能力撑不起野心，才把自己作死的，死的活该——但问题就在于，不论你是从当事人还是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夏青的那些诉求并没有什么错啊，她是有点自视甚高，还有点小姐脾气，但那都是小毛病，根本就无伤大雅呀？她有必要遭受那么严厉的惩罚吗？

　　她不喜欢护士工作，无法从为病人服务中获得成就感，那又怎么样，犯了哪条法么？毕竟人各有志，不是谁都愿意成为南丁格尔的，何况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曾经玩忽职守吧，既然如此，她辞职不干另谋出路，有何不可呢？

　　她喜欢做记者，盼着能以笔为枪，这也没毛病吧？她凭自己的实力进入杂志社，之后也是兢兢业业为新闻理想打拼，何错之有？京生、港生、波哥等人不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对自己不喜欢或是得不到成就感的工作便百般排斥设法逃离，一旦找到感兴趣的岗位便全力以赴去做，怎不见有人吐槽他们“虚荣”“势利”“一心往上爬”呢？

　　她被人非礼揩油，甚至惨遭杀害，错的是那些无视道德法纪的人面兽心的恶徒，却不该是她呀？就算她在与港生、Julian的感情纠葛中是有点拎不清的地方，譬如在未和港生明确分手之前便与别的异性出双入对，譬如明明不爱Julian却被他的殷勤所迷，甘心做了被他豢养的金丝雀，譬如在新年派对上与港生做意气之争，不惜吸毒放纵……但她的那些黑点再怎么严重，也没严重到要用生命来偿还的地步吧？况且一样是英年早逝，她与阿泉、小芬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选手还真不一样，这俩一个是明知自己走私古董触犯法律却还为钱铤而走险，一个是明知男友是□□成员还与其恋爱结婚，都是自己主动选择了身陷险境，稍有不慎丢掉性命也是必然的结果，虽然令人惋惜却也并不奇怪。可夏青是自己主动选择向危险靠拢的吗？她在目睹Julian杀人之前从没怀疑过他，一直当他是良民，完全不知他竟然是个犯罪集团的老大，即使事后她能力不济未能逃脱魔掌，也不该被苛责吧？她明明罪不至死，却被逼得坠楼身亡，在这个问题上她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岂能因为她在其中的表现不够完美无瑕，便替Julian开脱罪责，甚至指责夏青是“死有余辜”呢？可是不管怎么说，她就是悲惨的死了，死在巨大的羞耻和极度的恐惧绝望中，论待遇连有幸死在至爱怀里的Julian都不如，而最可恨的是那个曾对她山盟海誓、一口一个“你是我最爱的人”的前任，竟也不肯为她报仇，反而和害死她的元凶手足情深去了，即便那元凶最终伏法也非她前任所愿——活得已然不快乐，死还死得这么憋屈，全剧除了夏青，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吗？

　　另外就是关于剧中夏青的身后事，按照既定的情节来看，似乎并未按照刑事案件处理，港生、Julian等人通通全身而退，而夏青很快便被下葬，只留给她的姐姐、姐夫无限的悲伤怅惘。可是以剧中所呈现出的警方的办案实力，就算港生有心隐瞒、夏晴不明就里，那些经验老到的阿sir们是干什么吃的？你觉得他们可能对夏青的死毫无怀疑么？只要稍微走访调查一番便不难找出线索吧，一名在惊动了国际刑警的犯罪集团旗下供职，且和那犯罪集团主脑关系暧昧的女性，没有任何自杀倾向，却突然死在了她的前任男友的寓所楼下，而她这位前任的身份既是因失枪而被处分的前皇家香港警察，又是那犯罪集团主脑的现任贴身助手——这么多的疑点和巧合，难道他们会发现不了？就这么以“意外身亡”草草结案了？

　　所以，尽管我没什么实锤，但若从阴谋论的角度来讲，我还真就怀疑对于夏青之死，彼时的香港警方有故意不作为之嫌。以他们的经验和本事，未必想不到夏青的坠楼与鲁德培有关，但在警方高层看来，当时华夏集团的案子已经查到关键时刻，最忌横生枝节打草惊蛇，一旦警方真的集中精力去调查夏青的案子，查到了鲁德培身上，那就势必会惊动他，引起他的警觉，很可能许多重要的证据就会被他销毁，而对于一心想将跨国犯罪集团歼灭的警方来说，肯定不可能为了夏青这只小虾米便影响了鲁德培这条大鱼上钩啊，那么在权衡利弊之下，他们做出丢卒保车的选择也是很正常的。当然你也不能就一口断定警方是只顾自己立功，不在乎夏青的冤屈，要搞什么“沉默的真相”，毕竟鲁德培和他的爪牙是迟早要落网的，先别惊动了他，等抓到他之后再慢慢审，一样可以撬出夏青遇害的真相，横竖他跑不了——虽然这么说难免有点抹黑警方的形象，但从逻辑上推断起码是说得通的，只是这样一来，对夏青就更不公了，生前被视作玩物，死后依然被警方当作破案的工具人，何其惨哉？

　　所以，结合剧中对夏青的种种安排，我真的无法相信编剧大大在塑造这个人物时心怀着什么温情，甚至让我暗暗怀疑（虽然只是怀疑而已）他是否在这个人物身上寄托了什么怨恨，比如在编剧大大是否也有过一个类似的初恋女友，原本和夏青一样的美丽活泼率真，与编剧大大两情相悦，一同为美好的未来打拼，但在踏入社会之后她却没能禁得住诱惑，投入了有钱人的怀抱，将编剧大大无情抛弃，甚至还嫌弃他“自甘堕落”“没出息”……于是这个前女友的形象便成了编剧大大心里的一根刺，留给他无尽的阴影，即便多年过去想起来却还会疼，但他又奈何她不得，便只好将这份恨意和不平倾注在自己的笔下，通过脑补她的遭遇和结局，出一出自己当年被抛弃的那口怨气：

　　——你不是不甘安于现状，一心往高处走吗？那好，我就让你的阶层逆袭之路走得艰辛无比，采访大老板被怼，好容易出席个上层聚会却被泼一身酒，当众出糗丢人！

　　——你不是嫌我不知上进、跟不上你的脚步，却对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各种星星眼吗？那好，我就让你遇到的成功人士是个超级变态，双商、心机和阅历还统统碾压你，将你玩弄于股掌，让你沦为笑柄，看你还崇拜不崇拜？

　　——你不是嫌贫爱富见异思迁，宁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在单车上笑吗？那好，我就让你移情别恋恋上个有钱的杀人狂，从头到尾对你都没有半分真心，玩够了就把你一脚踹开，最后还要取你性命！你不是喜欢有钱人、富二代吗，你好好的喜欢呀！

　　——你不是也有苦衷吗，你不是也有难处吗，你不是个普通女人，有女人的弱点吗？那好，你死了以后我也不让你前任给你复仇，反倒让他和杀你的凶手你侬我侬纠缠不清，谁让你的前任（也就是编剧大大影射的自我）也是个普通男人呢？人家也有苦衷难处和凡人的弱点嘛，杀你的凶手虽然可恶，但对你前任好啊，他有多不在乎你就有多在乎你前任，如此深情叫你前任怎么扛得住嘛，所以人家对你没良心你也就忍了吧，一样都是普通人，谁还不是个宝宝了，就你精贵是吧？而且不好意思，你前任再怎么苦逼最后也熬出头了，母子团聚疯病痊愈还成了著名作家，你能靠文采吃饭人家一样也能，逆袭得那叫一个漂亮，尽管已不再是年轻小伙也照样有人肯嫁。至于你，早已是黄土一抔，谁还记得啊？要怪就怪你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如此宝藏男孩，你偏偏就无福消受，昔日你对我爱理不理如今你高攀不起……

　　手动狗头保命，我发誓上述内容真的是纯属个人脑补，是没有任何证据的不负责任的脑补，你说我是标题党都行，可是，可是，越看夏青的遭际，就越觉得像啊……

　　哈哈，玩笑到此为止，说回正经的，其实还是那句话，祸福相依嘛。编剧大大让夏青一死终了，固然是有些苛刻，但换个角度去看，以夏青当时的状态，就算她侥幸逃出生天，又能怎么样呢？一贯自尊自信如她，要怎样才能接受自己被欺骗得彻彻底底的事实？她的要强上进，换来的却是满心伤痕，而经历了这场“劈腿”风波后，她和港生也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若要另觅感情归宿一切重新开始，对于已经习惯了Julian的金钱攻势、见识过“香港繁荣的一面”的她，对于已经过惯了锦衣玉食、“出入有靓车接送”的日子的她，你觉得她还能轻易接受和她同一阶层的男子么？你觉得她还能适应过去那种穿着普通衣裤、上下班挤公交、日日为饭碗奔波劳碌以及和另一半辛辛苦苦供楼的生活么？当然不排除夏青确有涅槃重生的气魄，可以狠下心来与过去一刀两断，但参照她在出事前那种绝望到连报警都不敢的精神状态，让我真的很难相信她还能有那份断腕求生的勇气，那比起活了下来却从此一蹶不振，或是日日煎熬锥心，是不是编剧大大给她安排的结局反倒更好一些？死亡对她来讲，是不是，也算一种解脱？

　　又想起剧中的夏青，虽然是怀着莫大的恐惧和不甘从港生的手中滑落，但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她终究是闭上了眼的，想必她自己也确实在那一瞬感到了解脱吧，这最后的一点仁慈，编剧大大终究还是给她了。

　　最后还是想穿越到三次元，赞一下刘美娟老师在这部剧中的演技，不论编剧大大究竟有没有刻意“虐”夏青，演员的表演都是可圈可点的，尤其是在细节诠释处更见演员功力，我就举一个例子就够了：同样是被人追求被人需要，她在与港生交往的时候，你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的眼里是有光的，开心时也笑得纯粹，与港生的肢体接触更是非常的自然主动，所以即便她没有回应港生的那句“你爱不爱我”，从她的这些表现里也足够证明她是爱过港生的；反之她与Julian互动时就显得格外拘谨，除了在新年派对上陷入癫狂后的那次，其他的时候她永远是处于一种被动配合的状态，即便Julian几次三番对她各种表白赞美，彩虹屁满天飞，即便她对此很受用，也常以笑容回应，你也能看出她的眼里就只有女性在被异性（尤其还是个看上去相当优秀的异性）夸赞后再正常不过的惊喜和羞涩，以及个人的自尊和自恋得到满足的大大快慰，却丝毫没有那种面对恋人时发自肺腑的关注与爱意（而且越到后期就越是明显），足见她对Julian的所谓感情就只有欣赏、钦佩，要说感激和喜欢多少也是有的，但却毫无精神上的共鸣，深爱更是无从谈起，无非是因为“被爱”才选择做他的女人，这种微妙的区别被刘美娟老师拿捏得非常到位——而演员的出色演绎又反过来加重了这个人物的悲剧色彩，为了一个不爱的人便搭上了自己的一生，再也无法回头，这是何等的可怜可叹？卿本佳人，奈何薄命？对于这个不被命运眷顾的女子，除了替她说句公道话再加哀之鉴之，大概也真的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吧。

　　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