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初生，春林初盛》云知道Di

6、第 5章

　　话说今天的膳堂格外的热闹，一群人围在一张由四张方桌共同拼成的巨大桌子边，桌上还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千奇百怪的物件，正中央坐着的，正是一年前与云郁离一同被抱到山上的小宝，大家都兴奋的盯着正一脸迷茫坐在桌子上的小宝。
　　原来今天是小宝上山刚好满一年的日子，由于不知道小宝具体的生辰，因此就用了他刚到山上的日子做为他的生辰，也就有了今日的抓周宴。
　　桌上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笔墨纸砚，书本药草，刀剑匕首，算盘印章，占卜算签，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很复杂的机关锁之类的，就等着小宝抓住一个。
　　可是小宝就是看也不看，摸也不摸，张开手就要找云郁离抱，嘴里还喊着：“哥哥，哥哥。”
　　云郁离刚要想做出回应，就觉得自己随着身下的轮椅离开了桌子旁，身后的大元同时高声笑着道：“小宝，抓刀，抓了刀我就把哥哥推回去。”
　　“小宝，不要听大元的，把哥哥的玉佩拿过来，哥哥抱。”云郁离这一听就不高兴了，他希望小宝能抓到自己的玉佩，那是他自小就戴在身上的，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东西了。他听柴大娘说，抓周抓到的东西会跟着一辈子的，他希望小宝能一直跟他在一起，所以趁着人们正在放东西的时候，他也悄悄的把自己的玉佩放了进去。
　　众人闻言也都起哄开来
　　言辞：“小宝，抓算盘，挣大钱。”
　　言素：“不，小宝，拿剑，我教。”
　　柴大娘：“小宝啊，听大娘的，咱们拿笔，读书好。”
　　言青：“都胡闹，竹山的孩子哪有不会医术的，当然得拿草药处方。”
　　还有竹山上的其他一些人也都跟着叫嚷起来。
　　这一起哄，让原本已经准备撅起屁股朝着云郁离方向爬去的小宝瞬间失去了方向，一会看看这个人再转头看看那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是好。遂又坐了回去。
　　大家争论不休中突然看见小宝伸出了小手手，立马屏息静待，只见小宝的白胖小手向前探去，眼瞅着就要抓住面前的玉佩，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穿透屋顶的声音，显然是贯了内力的：“这人都死哪儿去了，山主我回来啦！”
　　话音刚落，小宝哇一声就哭了，估计是被这突然一声惊着了。柴大娘赶忙把他从桌子上抱了下来，转手放在了云郁离的怀里，云郁离伸出短短的小胳膊费力的圈住小宝，一下一下的拍着后背，连声哄着，可能是吓的不轻，这次连云郁离都哄不好了。
　　伴随哭声，一个人影从后面映在了云郁离和小宝的身上，随即屋里的人都纷纷躬身行礼：“山主。”
　　来人正是外出游玩已有四五月的竹晚阳。
　　原来竹晚阳的声音一出，言青便立刻派言辞言素两兄弟去迎接了。
　　言青走到竹晚阳身侧：“山主此次回来为何如此突然，没提前让玄荫传信。”
　　竹晚阳：“这次下山寻到一支百年火灵芝，珍贵异常，在外面又没有很好的保存办法，于是就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火灵芝对动物们来说，吸引力着实太强，玄荫就更是不用提了，一路上对火灵芝是虎视眈眈，没办法，我只能将它赶走，让它自己去玩儿。”
　　言青见竹晚阳手里身上并无一物，遂问道：“山主已经去过君王殿了？”
　　君王殿，有专用来保存各类药材的库房。
　　竹晚阳好奇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堆东西，并未看言青就回答：“并未，刚才见到小辞和小素就让他们送去了库房。我来看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柴大娘爽朗的笑了两声：“回山主话，是小宝上山已经满一年了，我们大伙正准备让他抓周呢！”
　　竹晚阳闻言转头看着还在哭的小宝笑着道：“哦！这是抓住什么了这么不高兴，一直哭。”
　　柴大娘又道：“这不还没等抓，山主您回来了吗？一嗓子给吓哭了。”
　　竹晚阳摸了摸鼻子讪讪然：“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言青接过话：“既然山主回来了，那就一同凑个热闹，大家伙都放了抓周的东西，山主要不也放上一样，涂个玩闹。”
　　“也好。”听言青说完，竹晚阳在身上寻遍就只找到一枚竹令，其余长物一应全无，摇头苦笑：“山主我真是囊中羞涩，木头玉石都无一块，只有一枚竹令，好在还顶些用处，先放在这里权当为刚才吓着小宝赔礼吧！”
　　小宝也渐渐的停了哭声，抓着哥哥的衣领，在哥哥怀里费力的抬起头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竹晚阳。
　　大元见小宝不哭了，就推着云郁离的轮椅回到了桌子旁：“这次是不是能开始了。”
　　柴大娘又将小宝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这次没等人们说话，只见刚刚坐下的小宝迅速撅起屁股朝着竹晚阳就爬了过去，捡起了放在离他最远的那枚竹令，并且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一下子就扑到了站在桌边的竹晚阳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叫着：“爹爹，爹爹…”一声接住一声，直喊的累了趴在竹晚阳的肩膀上睡着了，手里紧紧攥着竹晚阳的竹令。
　　整个膳堂顿时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落针可闻，众人维持统一姿势直到小宝睡着。竹晚阳更是混身僵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是本能的双手托住小宝，以防他摔下去，虽然面上平静如水，心里面却电闪雷鸣。立马看向言青，进行眼神求救。
　　可是他这个从小看到他长大的三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呢？关键时候会错了意。
　　言青打破可怕的氛围，大笑道：“哈哈哈，我们小宝可真是会抓，抓周抓了个爹爹。看我们山主，多高兴，刚回家就得了个儿子。”
　　“三哥，你怎么还帮倒忙呢，这怎么就成我儿子了，快把这小家伙抱走。”竹晚阳说着就将小宝从怀里摘了下来，两手举着要递给云郁离。
　　还没等云郁离有所反应，言青一个箭步冲到竹晚阳身边，就着竹晚阳还未松开的手，又将小宝推回了他怀里：“哎哎哎，你可是一山之主，怎么能无视竹山的规矩呢！”
　　竹晚阳被迫抱着小宝，一脸疑惑：“什么竹山的规矩。这与竹山的规矩有何关系？”
　　言青并未回答，只是探手从竹晚阳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赫赫然是一枚墨绿色的竹令，并且正是竹晚阳放在抓周台上的那一枚。大概是小宝睡着的时候掉进了他的衣襟里。
　　竹晚阳看着竹令顿时无语：“小孩子能知道什么是竹令？这如何能作数！”
　　柴大娘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山主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小孩子才是聪明的，最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他这是想要您当他爹爹呢！我们可怜的小宝，再也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说完还假模假样的勉起袖子擦了擦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竹晚阳听见更是头大：“您跟这裹什么乱呀，山上的孩子不止这一个，没爹没娘的也多的是，难道都管我叫爹我就都得答应吗？岂不是荒唐。”
　　其他人见竹晚阳有些不悦，都不敢说话，只有言青浑然不觉：“山主也未曾赏给别的孩子竹令，既然决定送出就定然是仔细思量过的，竹令如此珍贵，我相信山主断不会拿竹令开玩笑。”
　　竹山竹令，一应送出，一经使用，仅三不从，不从死，不从暴，不从财。
　　竹晚阳顿时被说的哑口无言，想反驳又无法开口，明知道是自己不对，但看见一屋子将头都栽到地下的人，又无法反悔，有点儿恼羞成怒。气汹汹的瞪着言青，等着言青给他铺台阶。
　　就在这时去库房送火灵芝的言辞言素相继进了膳房，看见气氛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挪到了他爹的身边，对着竹晚阳说道：“禀山主，火灵芝已封存完好。”等了等，见竹晚阳怀里抱着睡着了的小宝，眼睛喷火似的盯着他们爹爹，并不理他们，更觉得奇怪。
　　于是言辞按捺不住好奇心：“爹，山主这是又跟您置什么气呢？”言辞明明很小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结果这句话就像扔进平静湖面的一块石头，立刻溅起层层水花
　　言青也盯着竹晚阳，并未看言辞：“咱们山主刚认了个儿子，你俩还不恭喜恭喜。”
　　言辞言素二人看的云里雾里，最后抬起头看着竹晚阳，刚要开口说话，就见竹晚阳一把将小宝塞到了言素的怀里：“好，本山主今儿高兴，认了个儿子，心里痛快极了，给这小子洗干净，收拾利索，明天去后山认祖宗。”
　　话虽然是对着双胞胎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言青，看样子是气的不轻，说完一甩衣摆转身大步走出了膳堂。
　　竹晚阳一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柴大娘走到言青旁边，面露担忧：“小青呀，咱这玩笑是不开过头了，我看山主挺生气的。”
　　言青看了眼门口，侧了侧头看了一眼醒了也没哭没闹的小宝：“谁说我在开玩笑，大家都准备准备明天的认祖仪式，从明天开始我们山主就有儿子。”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错愕，都在想，这叫什么事儿呀，好好的一场抓周宴，怎么就发展到了认祖宗呢？
　　言青见众人依旧无动于衷：“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听见这句话，大家俨然夺门而出，生怕再待一会儿就会被卷进这场漩涡中。
　　大元推着云郁离走在最后面，自从竹晚阳回来直到刚刚，云郁离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大元很奇怪：“云少爷，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小宝叫山主爹爹的事情。”毕竟就平时来看，小宝跟云郁离是最亲的，基本上两人是形影不离，结果小宝转眼就扑到山主怀里叫爹爹，他怕云郁离心里不高兴。
　　云郁离依旧坐在轮椅里一动不动，也不回话，虽然云郁离本来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但是有了刚才的事情，大元总是会先入为主的觉得是他难过的不想说话，正要开口安慰，就听见轮椅上的小郁离开口说话了：“小宝应该有个爹爹的，我是很高兴的。”说完觉得没说清楚，又加一句：“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他会叫哥哥的。”
　　春苦楼内，竹晚阳气的直跺脚，心里恨搓搓的觉得言青欺负自己，但又知道是自己的错，没办法骂言青，火气无处撒就更是生气，脱了外袍，袜子和鞋子，赤脚走在地上也无济于事，最后实在气不过，隔着门板大吼：“有活着的没有。”
　　一个在外围扫地的小厮打扮的人战战兢兢的走到门口：“山主，小的在，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给我把言…你们言总事给我叫来。”竹晚阳就算气急了，也会下意识的不在下人面前直呼言青的名字。
　　“是，山主。”小厮回完话撒腿就跑，找到言青，跟言青说了竹晚阳要找他的事，还特意提醒了言青，竹晚阳现在很不开心。
　　言青来到春苦楼前：“山主，言青求见。”其实按理说平时言青对竹晚阳不会这么正儿八经的合乎规矩，估计也是看着竹晚阳正在气头上，觉得还是顺着点比较安全吧。
　　竹晚阳坐在地上等言青自己进来，谁知道言青就在门口站定了，不等他开口还就是不进来，他就更生气。因此不想先撒与他说话的这个口，于是心里想着一定要先这么晾一晾言青，让他知道以后要跟谁站在一条线上。（要不是看在他是一山之主的份儿上，我真的是一个‘哼’就说出来了）
　　可是还没等言青站够半盏茶的时间，竹晚阳就先崩不住了，其实他就是怕别人看见言青被自己罚站会有损言青的威严，还给自己找理由^他这样受罚我也看不见，也不解气，不行，我要当面听他跟我道歉。^
　　然后气势汹汹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用力打开了大门，看也不看言青一眼，转头往回走，又背对着门口坐在了地上
　　言青看着像小孩子一样生气的竹晚阳，并没有害怕，担忧或者同样很生气的情绪，反而是一种久违的亲切感，看着坐在地上的竹晚阳，脑海中反而被另一个同样坐在地上的小团团代替了，那是竹晚阳很小的时候，也是自己惹到了他，他也是气的坐在地上，同样的可爱到想让人抱一抱。而现在却能在心里这样想一想，半分逾矩也不敢，就怕一旦放松，会做出什么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言青满目的宠溺温柔却只能对着竹晚阳的背影流露，放纵了自己一瞬间后，立马恢复常态：“山主，叫言青来是为了小宝的事吗。”
　　这句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一下就点燃了竹晚阳的引线。
　　“言青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想怎样，怎么就揪住这件事情不放呢，我不想认儿子，不想要儿子，你听得懂吗？这是命令，难道本山主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言青站在那里眼见着竹晚阳转过身来，小脸气成了粉红色，嘴唇还委屈的抿着，单穿了中衣，未着鞋和袜子，整个人显得又小又单薄的在地上坐着，言青一下看的呆住了，心里顿时一紧，双手比自己大脑的行动快了好几拍，迅速的伸出双手，在竹晚阳震惊的眼神里一手插进膝盖弯一手揽住腋下将他抱了起来，在抱起的一瞬间恢复了理智，顿时有种要撞墙的冲动，但也没办法，抱都抱起来了，竹晚阳甚至还乖巧的倚在他怀里，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走到椅子旁边，将竹晚阳轻轻放下，不敢有一分眷恋，并掩饰性质的飞快进入内间找到竹晚阳的衣服和袜子，一边给竹晚阳穿一边说道：“山主怎么能直接坐在地上呢，还穿的这么少，这样会着凉的，你又怕苦，最后不还是得我们满山追着你吃药。连累山上的人都跟着受罪。”话说完了，衣服袜子也都穿完了，全程没有看过竹晚阳一眼。
　　而竹晚阳也显然还没从这个抱抱里缓过神来，只能木偶似的回道：“哦，知道了。”等反应过来时，满心期待。
　　言青低头，便看见竹晚阳仰着脑袋把亮晶晶充满惊喜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生怕错过他的一点表情。
　　言青在这样的眼神里无所适从，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得不避开与竹晚阳得眼神对视，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掩饰的咳了一下：“咳，在你回来之前我们等了很久小宝这孩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等你一回来直接就抓住了你，我是觉得小宝这孩子跟你很有缘。”
　　言青见竹晚阳并不说话，只得继续说道：“而且小宝眼神灵动，长相可爱讨喜，骨量还轻，很适合竹山的功法。”
　　实在没什么能说的了，言青心里在想^要是实在是不高兴，那就算了吧！^
　　正想着，竹晚阳开口了：“那要是我没回来呢？”
　　言青：“我其实挺喜欢小宝的，本意是想留下给言辞言素当弟弟。山主如果实在不喜，也无妨，让他明日入我言氏便可。”
　　不知道言青的那句话让竹晚阳开心了：“不用，我竹山之人说话算数，既然竹令已收，哪能反悔，不就是个儿子吗，我认下了。”
　　言青都准备回去找族谱了，听见竹晚阳这样说，还有些惊讶：“山主这是同意了！”
　　竹晚阳非常确定的点了个头：“我是觉得，我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姓竹的孩子在身边，以后好继承这竹山。”
　　言青闻言一愣，虽心里不舒坦，但还是要说：“其实山主真的到了该成家的年龄，竹山需要的是一位真正姓竹的人来掌管。”
　　竹晚阳看着言青，满眼失落：“你真的这么想吗？希望我娶亲成家。”
　　言青低着头，未看见竹晚阳的表情，咬了咬牙，重整了表情，故作开心的说道：“是的，竹山需要一位女主人。”
　　竹晚阳站了起来，面对着言青：“既然你这么希望，我会认真考虑，你先下去吧，我累了，想休息。”说完也不管言青，就往内室走去了。
　　言青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自己这么不堪一击，仅仅听见他说就已经承受不来，更不敢想真的当他娶妻的时候，自己会如何，于是失魂落魄的朝着门口走去，也不管竹晚阳听见与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