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一舞倾城》墨卿研

42、第三十七回

　　天一亮，众人就起身整理行囊。青城三人先道别上了路。欧阳一行隔了数尺远，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除却道路旁树林中的几声惨叫，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执着暗器的手才放下，唐舒淇就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看前头毫无自知的马车，又环顾四周林子里狼狈窜逃的黑衣人，瞬间郁闷了：刺客大哥你们有完没完啊啊！本大爷真是对你们锲而不舍的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想到马车里那两个主子随手交代一下就不闻不顾了，一路上劳心劳力的都是他 。尼玛这太不公平了有木有！有木有！！！唐总管内心咆哮。（我也咆哮啊近老停电啊路由器都用不了尼玛！）

　　杀手们也郁愤了。这些天来，兄弟几个无数次摩拳擦掌连番上阵到落荒而逃，次次充满了血和泪。能不能别插手了，哥们桑不起啊！

　　马车一路赶至巴蜀境内。众人才下车寻了一个小茶馆休憩。
　　欧阳明日几人挑了个离薛玉琴三人较远的桌子坐下，茶馆伙计一看众人衣着光鲜，一看就是金贵的主，马上过来给众人倒茶，笑了笑：“各位爷看样子是刚赶路来的吧，真是好运气，正巧碰上咱们城里一年一度的烟花盛典了，就在今晚呢，往前走个一二里路，就到了。”

　　“烟花盛典？”唐舒淇感兴趣的问道，“真有意思，这个时节居然还有烟花可看。”
　　“对啊。”伙计笑呵呵的道，“到时候全城的烟花一齐绽放，那场面，别提多壮观了。家家户户提上上花灯四处走走，吟诗对句的，就像中秋元宵一样，可好玩了。”
　　众人明显被勾起了兴趣，萧毅最兴奋，嚷着说一定要去看看。唐莲想了想，虽然离唐门还有点儿远，但这里至少隶属他们势力管辖的境内，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就随他们去了。

　　赶着马车进了小城，有些店铺已应景的挂上好几盏花灯，众人找了处客栈收拾好行李，吃完饭后，外边天色已暗了下来。

　　夜幕始临，华灯初上。
　　小城内灯火如昼，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琳琅满目的花灯，各式各样的摊铺，间或有弦乐弹唱，管笛悠扬，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锣鼓铿锵，烟花齐放，天际亦零零碎碎的漂浮着孔明灯，整个街头看去，绚丽夺目，几乎要晃花了眼。
　　走了半条街不到，萧毅就兴冲冲拉着唐舒淇不知道往哪儿走了，街道上人又繁多，转眼间就见不到两人的影儿了。欧阳明日和唐莲也不是太喜欢热闹的人，正打算回馆子休息，却见不远处人声鼎沸，好些人围着一棵极粗极高的树向上瞻望，凑上前去细看，原来树顶上方挂有一盏树形八角琉璃灯，其形庄重典雅，灯檐有金色凤凰口衔龙珠，展翅欲飞，灯纱上彩绘涂描有一幅山河壮丽的画卷，颇为大气。而用料做工却十分精细，实为巧夺天工。
　　一打听方知此处为当地颇负盛名的酒楼玉岚堂发起的对诗活动，谁能对出灯上的联子，便能得到树顶那盏人人艳羡的花灯。

　　欧阳明日抬头望到灯脚处贴有一张长条纸，上面写着：“玉岚堂，玉兰蕾茂方逾栏，欲拦余览。”笑言道：“绕口的紧。怪不得看的人一波波，出来对句的没几个。”
　　唐莲眯着眼看那花灯，侧头问他：“想要么？”
　　欧阳明日摇头：“算了，太麻烦。”身旁一文人装束的男子突然注意到他，立即嗤笑一声：“这年头，连瘸子也来参加对句了，你们可不要输给一个残废啊哈哈。”
　　那男子刚刚一句话说的特别大声，连带周围的人都纷纷朝这里投注了视线，欧阳明日放在双侧的手微微一顿，将欲要转开的轮子硬生生折了个方向，面对着那个出言不逊的人，面色一沉，“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那男的似乎被他冷然的面孔吓到，愣了一会儿才不屑说道：“嘁，一个瘸子嚣张什么……”
　　话未说完，“轰”的一声巨响，众人在错愕之中，就看到那男子的身体突然腾空摔出去好几尺远，甚至连谁动的手都没看清楚。
　　欧阳明日转头，就见唐莲满脸阴森，用冰冷的目光一遍遍凌迟地上那个满脸惊恐的人，顿时什么怒气都消没了。 。
　　欧阳明日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这盏灯挺好看的。”
　　唐莲身上杀气未退，但还是转头看了看他，像是不明所以。
　　欧阳明日抿唇对他笑了笑，“所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他指了指树头那顶灯，“势在必得。”

　　众人只见锦衣公子弹手一挥，金丝乍起，琉璃灯坠，抬手一接，灯落手中。
　　在众人错愕中，温润如玉的声音傲然响起——

　　“清晏舫，清艳苞香引轻燕，情湮晴烟。这灯，是我的了。”

　　人群哗然，或嫉妒，或赞叹，或自愧不如，无一不拍手称绝。

　　唐莲一手提着刚得来的那盏花灯，一手推着欧阳明日来到了湖边的空地上，人不多，但也不少，都忙着把小心翼翼地水灯放上湖面，带着自己的寄语，将它们缓缓推向远方……湖面被小灯点染得亮晶晶的，清风吹拂，无数细细点点的灯光在面前闪动，让人有一种如坠星河的错觉。
　　一群小孩打着拨浪鼓，提着花灯自他们身边跑过，软软的声音唱着童谣：花灯笼，灯笼花，小小花灯高高挂，娃娃来看灯笼花，嘻嘻哈哈笑声大……

　　突然一个小孩子不小心摔在欧阳明日面前，他皱了皱眉，催动轮椅过去，小心翼翼的把小孩扶了起来，“没事吧？”
　　“谢谢大哥哥。”那小孩摔的不重，没有哭，睁大眼睛看了看，两双眼睛立即笑得像月牙儿那般弯弯，“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欧阳明日失笑，只道：“继续玩吧，小心点。”
　　那小孩“恩”了一声，兴奋的邀请道：“大哥哥也来和我们玩吧，老坐在椅子上很无聊的。”
　　欧阳明日眼神暗了一下，摸摸孩子的头：“我不能。”
　　小孩又带着疑惑的声音问道，“好可惜啊，大哥哥为什么不能和我们玩呢？”

　　欧阳明日愣了一下，望着他轻笑道：“是啊，为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他一出生就不能走不能跳不能跑呢。

　　即便是一直理智如他，也无法完全驱散心中那一抹无法言喻的黯然遗憾。

　　为什么，面前奔跑着的人不是自己。
　　为什么，能够放声哭笑的人不能是自己。
　　为什么，被家人纵容任性的人不会是自己。

　　上天赐予我们鲜活的生命，却不曾教会我们如何反抗命运。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小孩子看他陷入了沉思，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打了声招呼就和伙伴们继续玩去了。
　　都说童言无忌，让你连想嫉妒得发泄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唐莲静静的在一旁看了很久，直到小孩走开，才走上前来，晃了晃手里的花灯，开口道：“灯要熄了。”
　　灯芯中烛光明灭，微弱的青烟已经冉冉轻扬。

　　欧阳明日抬头遥望夜空，“我不相信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一种注定的侥幸。如果真是上天创造了这个世界，我们如何知道什么事情可以改变，而什么事情必须一成不变，不可冒犯？”
　　他不信命。
　　他只相信自己。

　　也曾唾弃过，埋怨过，失望过，痛苦过，却从不曾放弃过。
　　既然他的出生已是不幸，那就更不能在岁月的流逝中毁了自己。
　　他告诉自己，这一生，站不起来不要紧，但千万不要丧气，因为只要灰心一分就是放弃了自己。

　　满城的烟火摇曳了一整夜，火花在他身后的夜空相连绽放，清晰的映出他流光溢彩的瞳眸，和唇角边溢出的清浅笑意。

　　风中，唐莲清楚的听到他放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说：“我要向世人证明，先天不幸不意味我一生不幸，至少，残而不废的人比不残而废者，更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唐莲看着他被烟光映亮的脸颊，忽然忆起，传说有一种能够飞越森林的鸟，因为没有脚，只有选择飞翔，没有停歇的飞翔，累了的时候也只能在风中休息。无脚鸟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死的时候。
　　它没有双脚能够奔跑，却不甘画地为牢虚耗一生，它用力挥开自己的翅膀，只想飞得更高。
　　高傲的鸟，倔强的鸟，义无反顾的鸟。
　　就像他一样。

　　他俯身半蹲下，抬手仔细将面前人被风吹散的发丝拨到脑后，直到手指停在他鬓旁，仰起脸冲他一笑，道：“老天爷给的，我不屑要；不属于自己的，我不会强要。我只知道，想要并且能够得到的东西，我一定不会放手。”

　　兴许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的理由，抑或是不明心中的悸动是源自何处。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此夜如梦，月光肆意洒下，转身一地琉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