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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夏夜常宁/莲花血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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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血鸭对于没见过少主小时候耿耿于怀。
鹄羹被众食魂围在中间,笑吟吟地指着什么同大家说笑,中间有几个好热闹的脑袋凑到一起,恨不得都钻进那本相册里。
然而莲花血鸭淡淡的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悄无声息地经过了。
那个家伙小的时候?
呵,弱不禁风的样子,有什么可看。
她应当庆幸没早点遇见我。
即使嘴上不承认,莲花血鸭心里还是有股莫名的火气,罪魁祸首可能还是那个家伙。
他与空桑少主前些日子因宴仙坛不打不相识,自然错过了她小时候的时日,如今听到那些食魂献宝似的讨论……恶心至极。
黑夜笼罩空桑,碎星布满夜空,夏日水汽重,雨水稀稀拉拉地敲打着窗扉,不一会便壮如鼓点。
白日里的画面历历在目,莲花血鸭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
凉风抄送了屋外泥土的气息,涌进他的窗子里。
熟悉的气味勾起他的神经,同样的倾盆大雨,同样的彻夜难眠。
血腥味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想起战场上挑灯看剑,防守夜袭。
莲华披上白衣,拿起角落的长枪,翻身出了窗台。
整个空桑都已经睡去,幽黄的灯光点在路的两旁,让他想起那个在幽冥司明明怕的要死,还梗着脖子同他讲条件的小姑娘。
是什么时候就打算同她回去了的呢?
肯定比她想的早得多。
想到这莲花血鸭突然笑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想看到她惊讶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委屈的样子,开心的样子。
想看她呀呀学语,尝试走路,第一次掌勺做饭,第一次读书写字。
想看她1岁,5岁,11岁。
可我是人间的恶鬼,双手沾满鲜血,我拿什么赔她的干净?
眼前这条路幽暗得仿佛没有尽头,但莲花血鸭凝视着远方的黑暗,并不在乎背后。
毕竟作为一名将领,他从未有过后退的选择。
“莲华?”
莲华血鸭突然顿住脚步。
“…文丞相?”
眼前的黑暗变得模糊不清,莲华提起长枪,眼神戒备。
“谁?”
“臣请求斩杀董宋臣,以统一人心。”
“混账!”
“国家抚养培育臣民百姓三百多年,一旦有危急,征集天下的兵丁,没有一人一骑入卫京师!我不自量力,以身殉国,希望天下忠臣义士将听说此事后而奋起。”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莲华!复兴大任只能托付与你!”
“莲华…”
“文丞相…”莲花血鸭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一只手抓向自己的面部,表情痛苦,“以身殉国的人为何不是我…”
周围的声音渐渐淡去,莲花血鸭喘着气,撑着长枪。
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寂静,莲华的瞳孔骤然缩小,抬头环顾四周。
一对年轻夫妇怀抱着襁褓中的孩童,任身穿白衣的青年笑眯眯地用手中的羽毛逗弄。孩童咯咯笑着,打了个喷嚏。
“鸭…鸭鸭…”
另一个方向传来声音,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念叨着什么,朝金色的人影踉踉跄跄地走去。
啪叽一下摔在地上,莲花血鸭下意识想去扶,结果穿透了人的身体,反而消散了。
“先生,你快看我刚作的写生!”
半人高的小姑娘拿着宣纸,带着脸上花猫一样的墨水印,欢天喜地地从树上翻下来。
不出所料,为了保护手上的画作,小家伙一个没留神从比她还高的树杈上跌下来,莲花血鸭赶紧去接,人影穿过他的臂膀,又散了。
“应…应该放这么多油吗?”
散去的白雾渐渐化成四方的灶台,小姑娘刚比灶台高一点,正费力地颠勺。
受热不均,油花四溅,小厨师惊叫一声,烫到了手。一个没拿稳,眼看一锅菜就要翻出来…
即使扑空两次,莲花血鸭仍旧未等反应已经扑上去护住了她,结果怀抱空空。
“易牙!”
“少主——”
莲花血鸭浑身一个激灵,你正背对着易牙,一手捂住胸口,血从你的指缝里冒出来,染红了整片衣领。
而他正与人交战,对方穷追不舍,只好硬接一刀,立马收枪,直追你下落的身躯。
重量压在他臂膀的那一霎那,他心里说不出的疼痛与心安。
没有当时的灵力扭曲,你们没有被带到彼岸花海,没有人出手救你,只有他试图挽留。
莲花血鸭一阵心慌,长枪丢在一边,伸手颤抖着抚上你的伤口。
鲜血,鲜血,更多的,鲜红的…
那从你身体里流逝的生命,是炙热的,它带走了你的温度。
“莲华…莲华…”
又有人在叫他,那声音遥远又温暖,是神明吗?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度我苦厄…度我苦厄…
我莲花血鸭恶鬼一只,背负着数千万人的杀戮,从头到脚都是鲜血,为何度我?
怀里的人渐渐冷了,莲花血鸭不再犹豫,一手抱着你,一手提起长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莲华…莲华…”
温柔的声音就在前方,莲花血鸭杀出重围,身上缠满了金色的枷锁。
莲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长枪深入地里半分,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
一身傲骨,一腔热血,一往情深。
“救救她…”莲华低下了头,“救救她…”
“求求你…”
“求求你…”
“汝为何人?”
“恶鬼而已。”
“所救何人?”
“…我的心上人。”
“莲华?莲华?”
莲花血鸭吃力地睁开眼,粘稠的液体模糊了他的眼眶,有一只手温柔地为他擦去。
“你还好吗?”
你看到莲华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将你扑倒在地。
“少主!”
“少主!”
德州扒鸡和鹄羹急忙围过来,你摆手让他们先退下。
鼎湖上素远远地朝你们行了一礼,带着他们两人离去。
莲花血鸭身上还挂着德州扒鸡的锁链,此刻身形晃动,叮当作响。
他紧紧地把你抱在怀里,揉进心里。
你过去的生命他不曾参与,他扶不起摔倒的你,接不到跌落的你,护不住受伤的你。
人生自古谁无死,可他不想让你死…
你一下一下的抚摸他的脊背,抚摸他的头,像哄做噩梦的大型犬。
“我本是不配拥有生命的恶鬼,可我竟然想拥有你…”
你笑着说,那我不要你拥有,我把我自己送给你。
月下的庭院一地狼籍,脱下盔甲的将军又低下头,亲吻着怀中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