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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逆转时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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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的花旦身着凤冠霞帔,踩着莲花小步,‘咿咿呀呀’唱着戏曲。
那美丽的水袖无风自动,似天女散花般炫耀夺目,那声音跌宕起伏,有着道不尽然的绵绵情意,令人沉迷心醉。
子烟有些恍惚的看着这一切。
她在天下五大龙脉起源地的天山之巅,布下阴阳两仪生死阵,借助天上七星连珠之势,果真逆转时空,重新回到了豆蔻年华。
这时候,外祖母还在,表哥仍是东宫太子,而大虞皇朝尚且国泰民安。
子烟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脸颊,肌肤细腻无暇,并没有那道狰狞的疤痕。
这时候的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最大的烦恼是如何穿衣打扮,出去能艳压全芳。
她的前半生有多甜,后半生就有多苦。
先是没了外祖母和表哥,后被所谓的亲人当成漂亮货物送去靖国公府,半路给宣王截获,养在了城外的庄子上。
子烟不堪受辱,拔下簪子划破脸,毁了容。宣王没有怪她,却也没有放了她,犹如金丝雀一样,整整囚禁了一年,然后封为静宁公主,送与胡人和亲。
再后来.....
子烟怔怔的想,那是一段宁死也不忍回忆的经历,她无悲无喜,不哭不笑,她活的像个木头人,她活的像个怪物。
九死一生重归故里,她见到山河破碎,狼烟四起,不复往昔模样。内有藩王和义军叛乱,外有胡人五部落北漠、南疆、西夷、鲜卑、羌族联合攻打。大虞国都从东都迁至清川,又从清川退至南溪。
而这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
子烟手指骤然用力,掐在手心上,微微有点疼。
“阿烟,你怎么了?”女子声音娇怯轻柔,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已惹人心怜。
子烟默不作声地端起茶呡了一口。
那女子神情愕然,美丽的眼睛盈盈欲滴,泪光点点,眼神化出丝丝缕缕的委屈,哀愁百转,凄凄惨惨,缠缠绵绵的黏着子烟,像是要到地老天荒。
在短短时间内,单单用眼神,就出演了一出百转千回的大戏。
比台上的戏曲还要精彩。
不知道情的,还以为将对方怎么样了。
子烟抬眸,直勾勾地望向吴嘉凝。
老朋友,我没来找你,你倒是找上门来了。
吴嘉凝,永豫侯府嫡长女。
永豫侯府人才济济,又是吴太后母族,可谓是风光无限。
吴嘉凝长的我见犹怜,为人善解人意,很多名门贵女都喜欢和她交往。且她琴学书画样样精通,为许多读书人歌颂,称赞其为东都四大美女之首,四大才女之首。
子烟是孙太后外甥女,因父母早逝,从小养于孙太后膝下。吴嘉凝是吴太后的姑侄女,经常出入宫闱,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为了好朋友。
可就是这个好朋友,利用她接近表哥虞无苍,百般勾引而不得,即翻脸嫁给宣王。
这个好朋友不动声色烧死太上皇、太上皇后,气死外祖母。联合妖道篡改了表哥命格,又使计拖延粮草,害得边疆军营弹尽粮绝,表哥无奈出城死战,被万箭穿心而死。
而这些,是在她远嫁胡人的那一天才得知。
吴嘉凝身着大红霞帔,头戴九翬四凤冠,笑得放纵又得意,“现在太上皇死了,虞无苍死了,皇上与我那个短命的夫婿也快要死了,我可以扶持幼子登基,我可以垂帘听政,手握天下大权。而你,去你该去的西夷,好好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她神情冷漠,如同至高无上的神祇,俯视着脚下的蝼蚁。
戏台上,花旦柔弱无骨,纤腰摆动,高高扬起的长袖,像极了两条飞舞的长龙,看得台下的众人眼花缭乱,拍案叫绝。
戏台下,人群中,两两对视。
子烟那双漆黑的瞳仁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像是要撕扯着人的灵魂,不断堕入其中。
吴嘉凝不寒而栗,深深打了个冷颤。
子烟焉地笑了。
上辈子你既视我如蝼蚁,这辈子不把你钉在耻辱柱上,我誓不为人。
吴嘉凝心头直打鼓,沉默了一会,鼓足勇气,呐呐道:“阿烟,你是不是想回宫了,咱们看完赏花宴就回宫去。”
子烟眉眼不动,刁蛮喝道:“难道是本郡主太好说话了,让你忘了上下尊卑,即便是宣王殿下都喊本郡主静宁,阿烟岂是你能喊得。”
一声呵斥,大堂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甚至连男客那边都到了风声,筹光交错的声音小了下去。
台上的戏曲也停了下来。
此时正值安南侯府赏花宴。南安候府不比从前辉煌,现在已经有些没落,但毕竟是世袭勋贵,许多贵人还是给了面子,纷纷过来。
子烟是南安候府长房嫡女,如此对待客人,未免有些失礼。
吴嘉凝脸色霎时一白,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子烟会这么不给情面。
众目睽睽下,她起身行了个大礼,“郡主,是嘉凝不知礼数,请您不要生气,嘉凝以后不敢了。”她眼角泛红,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看的众人心里怜惜,好个知进退的姑娘,宜家宜室,娶了准能人丁兴旺。
她们对吴嘉凝有多欣赏,对子烟就有多嫌弃,刁蛮任性,不识抬举。
而此时被众人嫌弃的子烟,朝身后招招手,她的两个贴身婢女春知和夏知拔剑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吴嘉凝身侧的婢女。
谁都没有料到会动手。
更没有人预料到竟会向一个无关紧要的婢女动手。
着绿衣的婢女神情错愕,还没等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架上两把锋利的厉剑,在阳光折射下散发出冰冷的锋芒。
大堂气氛为之一凝。
“郡主,你这是干什么,一言不合拔剑相向,是不欢迎我们吗?”吴嘉凝今天是一个人来参加寿礼的,没有长辈维护,但东都就那么大,世家勋贵来来往往,彼此之间沾亲带故,有关系交好的出来说话。
“不欢迎我们,我们可以走。”另有一人语气阴沉,明显看不下去了。
南安候夫人银牙暗咬,心里堵的慌,出来打圆场道,“大家别误会,他们闹着玩呢,小姑娘哪会有什么矛盾,过两天保准和好如初。”
“是呢,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不吵不闹不成好友。”另有一些人附和,说说笑笑,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子烟没理会他们,唤人将那婢女绑了。
她现在本就处于刁蛮任性的年纪,她有权有势,有人有靠山,谁也奈何她不得。
吴嘉凝细细啜泣,“绿萝是我的贴身婢女,麻烦郡主放了她。”
子烟慢悠悠的绕着婢女绿萝转了一圈,歪头打量片刻后道:“吴嘉凝,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窝藏男子在侧。”
“轰!”犹如一个惊天炸雷凭空而起,在场之人全都目瞪口呆,错愕的看看吴嘉凝,看看子烟,然后皆仔细端详起绿萝。
绿萝十五六岁大小,天生一张娃娃脸,头上系了两个包包头,齐齐的刘海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圆嘟嘟的脸庞甜甜地笑着,远看近看都像招财童子。
这是个男子?
不太像呀,有人狐疑,有人沉思,有人发呆……
吴嘉凝僵立着,被各种目光扫视,挺直胸背,握紧拳头,义愤填膺,“郡主,你不要血口喷人,绿萝分明是个女儿身。”
“是男儿还是女儿,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子烟扬手摘下挂在绿萝腰上的一块玉佩,照着念道:“赫连博刹,七子。”
这个名字女客没察觉什么异样,男客那边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一把捞过玉佩看了看,然后盯着绿萝,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绿萝求救的看向吴嘉凝。
吴嘉凝暗自焦急,干笑道:“这位大人,这块玉佩不是绿萝的。”
“大家亲眼所见,玉佩从绿萝身上摘下来,你莫不是想要污蔑本郡主换了玉佩不成。”事实确实如此,子烟在接触到玉佩的刹那,已经调换了原先那块。
吴嘉凝被堵得哑口无言,胸膛一起一伏,气的不轻。那头的大理寺少卿厉声冷喝,“吴小姐,你窝藏敌国奸细,请你随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
所有人都傻了。
这不是窝藏男人吗,怎么上升敌国去了。
子烟放心的把绿萝交了过去,顺口说道:“大人,绿萝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轻功一流,你们可要看好了,千万不要让他半路溜了。”
绿萝面色一僵,手指缩了缩,眼中划过一丝阴霾。
大理市少卿慎重道了谢,吴嘉凝哭得梨花带雨,想要拖延时间,等待家族救援。两个女官连拉带拽,拖走了她。
子烟不管不顾,重新入座,持著吃了起来。
南安候夫人扬声让大家继续。
台子上,咿咿呀呀的戏曲再次响了起来。
在坐的贵夫人面色有些凝重,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有心思浅一些的,说吴嘉凝伤风败俗,丢尽了永豫侯府的脸,说完又顺道捧了子烟一把,赞美子烟品行高洁,不与卑污之人为伍。
其他人听了,也不吝啬夸奖,潮水一样的美言美语涌向子烟。
他们似乎忘了,刚刚鄙夷嫌弃子烟的正是他们自己,如今眼也不眨地转过头来颂赞,几乎自打了嘴巴。
子烟在一众人的奉承下,吃饱喝足,然后等来了孙太后口旨,宣她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