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航》少小南州

3、第2章

　　对于这首场的官司，封向晚所倾注的职业热血原本就已经足够澎湃了，经此一激，更俨然被浇了大桶的汽油，不知不觉间早已将她的气焰烧得热火朝天。封向晚不止一次在心底里赞扬自己当初义无反顾地接下这个案件的决心。
　　当然，她也不否认自己在听到封慎娴那番冷嘲热讽时掩不住的气愤，但是比起和姓封的人生气，她更愿意让自己成为令他们生气的始作俑者，所以，她只会朝着封慎娴不期望的方向激流勇进。
　　一早遭遇的气闷影响不了封向晚的职业情绪，在公堂上，她有信心也有能力拿出自己的专业水准。当然，在实际面对公堂老手蒋大状的咄咄逼人时，她作为初出茅庐的新手在各方面还难免存有力不从心，好在她的事先准备足够充分，应对也够冷静，最后总算没有输在气势上。
　　这个案件其实没有太大疑问，正如封慎娴所说，它原本就可算作单纯的经济纠纷，实质性无非就是顾客投资出了问题寻求索赔而已。那位张先生之所以提出诉讼，求理赔是第一，出口恶气是其次。不过那不是她所关心的，顾客怎么要求她就朝什么方向打，理赔是逃不掉的，至于出恶气，结果达到要求即可，过程就随她意了。总之只要是与封家人对簿公堂，她都乐意之至！
　　结局不在意料之外，告诈骗告非法投资什么的，全都是枉然，即便她准备得再多，结果恐怕都是一样，毕竟启硕那么大的招牌摆在那里，它的内部运作程序虽不至于无懈可击，但在原则上也并非可轻易触动的。不过她要的从来不是撼动启硕，自大并非她的作风，意思意思即可，不是有所谓蝴蝶效应嘛。所以说，最终即使得了半个败诉，对她封向晚而言，却自始至终都是一场完美的胜仗。
　　得到理应的赔偿，张先生没什么遗憾地先行离开了。走出公堂，面对王泽匀似笑非笑的表情，封向晚回应了一个不置可否。
　　“这就是你想要的？”跟上她的脚步，王泽匀问。
　　封向晚答非所问：“庆祝我的第一场官司，庆祝我的第一场败诉，王先生如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我不会反对。”
　　王泽匀并不继续原来的话题，笑着接下她的内容：“那不知道小姐赏不赏脸让我陪你看场电影？”
　　“只要不是酸倒牙的情感剧……”
　　“呵，早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嗯？怎么了？”发现她的停顿，王泽匀疑惑地抬头，看到面前站着的青年：“……你——”
　　对方轻笑，露出浅浅的酒窝泄露出年龄上的不成熟：“你是二伯母的外甥王大哥吧，你好，我是封臣季。”
　　封臣季？王泽匀自然知道这个名字，而且熟得很。他不着痕迹地看向身旁的封向晚，却正见她一脸阴沉地跨步离开。
　　“向晚……”王泽匀追上一步。
　　“浅浅让我给你带件东西。”身后突兀响起一声。
　　封向晚因为这句话停下了脚步。
　　封臣季上前两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布艺的锦囊，走到她跟前：
　　“她知道今天是你的第一场官司，早上吵着要过来，但是周医生正等着给她检查，所以……她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直到看到那明显出自人工之手且做工难免粗糙的锦囊，封向晚冰封般的表情才略有舒缓。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接过锦囊后，她二话不说侧身离去，过程中甚至没有抬过眼。
　　“浅浅说她会等你的电话。”封臣季对着她的背影追加了一句。
　　王泽匀尴尬地回以一笑：“谢谢……那，改天再聊。”说罢便追了上去。

　　一上车，封向晚并未对王泽匀投来的疑问眼神给予回应，只是径自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响了两声后开口：
　　“浅浅，是我。”
　　【姐，对不起！没能赶上你的官司。都怪周医生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一早来堵住我……】封浅微在电话彼端抱怨。
　　“没关系，不是早就让你别来吗。检查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都是例行公事啦，你们一个个盯这么紧，我的身体哪还有半点造反的机会？不说这个了。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要听你讲讲官司。】
　　“不能掉以轻心，医生交代的话要记牢。嗯……那周六吧，这周六一早我去接你。”
　　【不要啦姐，不用来接我，我直接过去你那边好不好？】
　　“不好！”
　　【那不然我找人送我过去行不行？我不想你碰见家里人不高兴……好不好嘛？姐——】
　　“……还是不好，车子只能到我公寓那边的路口……”
　　【没关系没关系，下车我让人送我到门口，保证绝不落单行不行？或者大不了我在车上等你嘛。姐你就成全我一次啦。】
　　“可是……”
　　【不管，就这么说定喽。周六你在家等我。】
　　面对妹妹难得的耍赖，封向晚无奈的同时却也不禁莞尔：“那好，你快到的时候给我电话，我去路口接你，这是最低限度，不然一切免谈。”
　　【……那好吧……对了姐，我哥有没有把锦囊给你？】
　　将电话夹在耳边，两手扯散锦囊上的系带仔细翻看，封向晚由衷地笑：
　　“拜托你的手艺能不能有点进步啊小鬼，线头都露出来了。这次里面是什么？……天哪，这什么呀？狗骨头？”
　　【什么狗骨头？是玉石啦，我淘了好久才找到的，老板说这是保工作顺利的，姐你只要带着它，以后什么官司都保证百战不殆啦。锦囊的话，当陪衬就好啦，瑕不掩瑜嘛。】
　　“那你应该早点给我，不然我今天也不至于败诉。”封向晚失笑。
　　【啊？哦……没关系啦，胜败乃兵家常事，姐你别灰心，浅浅挺你。】
　　“行了，还用不着你这小丫头来安慰。好了，先这样吧，晚上我再打给你，记住不许乱跑，刚才露馅了哦，还敢瞎跑出去淘玉石？”
　　【呵呵，没有啦，就在洪妈买菜的路上，洪妈全程跟着的。】
　　“总之你老实点就没错。”
　　【收到！那我挂了哦，姐，拜拜！】
　　“哼，满口的心虚。”合上手机，封向晚笑意未泯地低嗔了一句。
　　王泽匀从驾驶座上投来意味深长的笑。
　　“笑什么？”封向晚白他一眼。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价值标准偏差实在很大。”
　　“什么意思？”
　　“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弟弟，你的差别待遇未免过甚。”
　　封向晚当即板下脸：“你搞清楚，浅浅的妈妈虽然不是我妈妈，但至少她的爸爸是我爸爸，而你说的那个什么所谓的‘弟弟’，他妈妈不是我妈妈，他爸爸更不是我爸爸，我和他的关系，从来只有‘非亲非故’四个字。所以我由始至终只是有个妹妹，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的‘弟弟’！”
　　王泽匀苦笑：“妈妈爸爸爸爸妈妈的，你绕那么一圈，可最终封臣季仍旧是你亲妹妹的亲哥哥，这一点你怎么也否认不了吧。”
　　封向晚端正脸盯住他：“你是存心找我吵架吗？如果不是，麻烦送我到事务所门口下车，如果是的话，现在就可以停车开门让我下去。”
　　王泽匀瞥她一眼，确认了一下她的情绪指数，无奈地调转车头：“Sorry，算我多嘴。”
　　安静了片刻后，王泽匀适时地转移话题打破沉默：
　　“周末约了浅浅吗？”
　　伸手不打笑面人真是精辟至极的为人处事之道，所以封向晚从来就很难对眼前这个总是挂着一脸笑意的男人发太大脾气，每每总是点到即止，对方一示弱，她也会适时地鸣金收兵。
　　“嗯。”即使语气不甚热情，她还是这么应了一声以表示自己接受了他的歉意。
　　“要不要我帮你过去接她？”
　　封向晚想了想，终究摇了头：“还是算了吧。她答应会等我下楼接她……你也有你的事忙。”
　　“OK。对了，刚才浅浅是说今天做了检查吗？她身体如何？”
　　“嗯，还好，应该吧。她这么说而已。”提到妹妹，封向晚态度明显变柔和许多。
　　知道她的顾虑，王泽匀不免劝慰：“你别太担心了，我也一直听说她的情况，这几年好像都还挺稳定的。”
　　封向晚摇了摇头：“即使如此，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复发……”
　　“别自己吓自己了，你们大家把她保护得很好，相信小丫头会吉人天相的。”
　　这次封向晚没有再接口，而是有一缕忧伤不意间挂在了脸上。沉默了半晌后，才听到她极其低声地自语了一句：“你们都不会明白我的心情，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
　　王泽匀没有听清她的低语，但至少明白她的伤感来自哪里，他知道她始终还是在为多年前那个事件所导致的后果而自责不已，以至于时至今日仍旧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