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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少爷,到了。”

      盈着药香的床卧逐渐淡去。眼尾含笑的俊俏少郎的面目模糊起来,缓缓溶入一团雾中,看不清晰。尉霁眉心挤着,睁开眼望向前方。
      厚布车帘已被掀了开来,款冬正弯腰站在舆下。他打量着尉霁发白的唇色,犹豫地开口:“少爷,要不要喊个大夫?”
      “不用。”尉霁对他摆摆手,右手却立刻握起拳挡嘴,良久后沉沉地闷咳一声。
      他缓了缓才站起身,出车厢下过马车,款冬踌躇着上前要来扶他,仍是被他摇头拒绝。
      自从一月前在西营,孟衾对他的病情天花乱坠又添油加醋地一通说,他又不慎咳出了一些血沫星子起始,身边的人都开始将他当做易碎的玻璃。
      他不小心咳出了一声,款冬和齐睿便要双双动作一停瞄过来,生怕他当即暴毙边关。
      但他清楚,情况没那么严重。
      孟衾故意那般说,大概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能顺理成章修养一阵。毕竟自打六年前入了西营,他就再没回过京都。也正因此,齐睿都曾经忍不住好奇,问他不回京都是不是因为有仇家追杀。
      答案自然是没有。
      尉家虽不如过去那般如日中天,但忠臣良将的身份还是坐得牢实,谁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问声好。
      这一半,是因尉家镇边有功。另一半,实是因为宫中那位的旨意。
      六年前,一场突起的疑乱,曾将镇边四营的军心逼得支离破碎,尉裴齐季四大将被怀疑弃兵反动。年轻的皇帝震怒,朝野纷争,人心惶惶,都害怕这和平盛世要被乌云笼罩。
      为了安抚民心,四位老将被逼得脱盔卸甲,关在水牢中日日审问,遭尽朝野对家的报复,却是四人都至死不曾松嘴认罪。
      他们坚持了数月,皇帝终于疑心松动,暗中亲自去查,又是查了数月,才发现那些指控的怀疑竟全都是莫须有。
      然而等真相大白,却是为时已晚。
      裴子邛与齐殊两位将军不堪苦刑,含冤屈辱离世,留下两封血书,声泪俱下自证清白。消息一传出,朝臣俱惊,百姓共愤,边关士兵怒气戴天。皇帝不得不下令,厚葬两位将军,善款两家遗孤,并特许四将的直系子侄免试入仕,这才给这场纷乱画上破碎的句号。
      然而承此恩泽的四家直系子孙中,只有季家的两位儿子入了宫。
      尉霁和齐睿在纷乱结束不久,便直接入了边。裴家则是因为悲痛过度,举家迁出京都,回了内郡,不问政事。
      自那之后,许多年过去了,边关动荡四起,也出过不少的乱子,皇帝却从来都厚待士兵、优赏武军,也正是因为六年前那件事,在武将们的心里扎下了太深的刺,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人心嫌隙。
      尉霁不回京都,也有这件事的关系。
      尉父在经过这场疑乱获释后,便变得沉闷不语,自请调入裴子邛曾率领的北营,长年待在北边不归家,只是每月都会同尉霁书信往来,说些边关管理的事。
      尉父不回京都,裴家又举家迁走,京都没有尉霁想见的人,他又嫌得路途麻烦,便一直待在了西营,和无家可归的齐睿一起守边。
      只是如今,他却是不得不回来了。
      所幸这一年来,边关都是难得的安宁,尉霁这才能放下心,顺从孟衾和齐睿的催促回了京都。
      他们这次回来只告知了尉府的管家,因为尉霁的身份不便让太多人知道,也不好声势浩大,最后就只带了款冬陪在身边。
      他们趁着夜色入了京,晚上有些凉,尉霁忍了又忍,还是没能藏住一串咳嗽,款冬心不细,这才反应过来,忙从车上又扯了条毯子给尉霁披上。
      “怎么停在此处?”尉霁看了看周边,问:“为何不停在偏院旁……”
      他话音未落,骤然就明白过来。看向前方,微微站定。
      尉府的管家齐嫂正带着府里的下人们齐整站在偏院前,见尉霁出现,齐齐朗声喊道:“恭迎少爷回府!”
      尉霁心下暗叹,忙快步上前扶起齐嫂,“许多年没回了,辛苦齐嫂打理这宅子。”
      “一点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齐嫂年岁不轻了,两鬓微微发白。她瞅着尉霁的脸,没一会儿,眼睛就开始隐隐发红:“少爷,你………你今年,可是要留到正元?”
      尉霁点头,道:“许久没在家过年了,今年或许父亲也会回来。”
      “好,好,太好了……”
      齐嫂连连道着好,端袖印去眼角浊泪,轻声道:“既如此,少爷快些休息罢。路途这般劳累,定是好几日都没睡好……”
      她唠唠地说着,将尉霁二人送进偏院,又前前后后布置了好一通,才带着下人离开。
      待她走后,款东才将马车拉入偏院的后棚,卸下行李,摆置归处。
      安顿好物什,他又麻利地从罐子里舀好一碗药,敲了敲主屋的门。
      “进。”
      款冬推门进去,就见尉霁正坐在桌案旁,低头描着信。
      “少爷,今天的药。”
      “嗯。”
      尉霁低头接过,看也不看便是一仰而尽。他抿着唇,眉头间的竖纹一瞬而过。待药劲缓过,将碗放在一旁,低头继续描信。
      过了好一会儿,碗还没被收走,尉霁顿了顿,抬起头,这才发现款冬还站在原地。
      “怎么?”尉霁问。
      款冬背手低着脖子,站得却如松挺直。他沉默片刻,开口道:“少爷,属下有事不解,斗胆求问。”
      尉霁顿了顿,将毛笔搁在砚台上,定睛看他:“说。”
      款冬道:“少爷原先…所患的,并非是重疾,服药或者针医,数月便可愈。”
      尉霁微微耸眉:“你看得出?”
      款冬颔首:“学过皮毛。”
      尉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款冬便接着道:“原先数月可医的病,却是一年都未见好,且如今,这病还有恶化的趋势,这说明……”
      尉霁猜到他要说什么,也装作不知,开口问:“说明什么?”
      “这说明……”款冬抿了抿唇,道:“说明是边医……”
      “是边医有意害我,故意下毒?”尉霁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款冬闻言,抬起眼,蹙着眉,没有出声,神情却没有反对的模样。
      尉霁却是笃定地摇头:“他没有下毒,也没有害我。”
      “……少爷说他没下毒,那就是没下毒。”款冬安静片刻,又闷声道:“但是他医术实为拙劣,而且药方偏毒,极容易伤害根本。为何少爷不再唤个城中大夫,仔细一瞧?”
      尉霁看着款冬的神情,轻叹了口气,“你对孟大夫,不满许久了吧。”
      孟衾便是款冬口中的边医,也是个极有天赋的药谷大夫。款冬素日里脾气温和,寡言也不惹事,但不知为何就是尤其不待见孟衾,甚至连孟衾的名字都不想说,只是冷漠的称呼“那位边医”。
      款冬默了默,低声道:“小的所言,不掺私怨。”
      “我知道,你一向正直。”尉霁道:“然而孟大夫用药虽猛,实则是边关所需。见效快,才能不失兵力。”
      款冬心中知道的确是这个道理,无法反驳,便点了点头。
      尉霁接着解释:“并且,他的医术也没有那般不堪,你家………”他顿了顿,继续道:“裴夫人和裴公子乃珍世奇才。”
      “他们出身药谷本家,病理通学,医术精湛,已是常人难及。你用孟大夫与他们对比……,还是苛刻了。”
      款冬低头站着,沉默好半晌,才又轻轻点头。
      于是尉霁又道:“你大概不知。孟大夫原是宫中御医,他自请入边,福泽百兵。说起来,这城中的大夫,恐怕也没几个能及上他的。”
      款冬皱皱眉,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话。
      他抿起唇,嘴巴绷成一条直线,良久后才低声开口:“是小的逾越了。求请少爷莫怪。”
      “不算逾越,以后有疑惑便直问。”尉霁低头重新执起笔:“回屋歇着吧。”
      款冬颔首应下,收回药碗,随后行过礼,退出了主屋。
      他阖上门扉,转过身,却是脚下扭转,向东厨走去。
      已经过了饭点,厨屋内却仍灯火通明,是齐嫂正在瞧着下人挑明日的菜。
      款冬脚步无声,移到煮药的火灶旁,揭开瓷盖闻了闻味,又往火里扔了条木头,搬过把椅子守在一旁。
      他拿着蒲扇扇火,余光扫到一个靠近的身影。转头看去,就见齐嫂来到自己身后。
      她抱了一堆新柴,放在他旁边,站起身又对他笑笑。
      款冬朝她点点头,“辛苦。”
      齐嫂摆摆手,搬了个板凳坐在一旁替他扇火:“你们路途辛苦,先歇会儿吧。”
      “待药煮好。”款冬回道,顿了顿,又道:“多谢。”
      灶台旁站着个有些胖的年轻女子,正在和面,她闻声看过来,自顾自地搭进话:“这是少爷的药?”
      款冬点头。
      “边关风凉,果蔬也珍贵,难怪少爷消瘦许多。”年轻女子叹道。
      “严不严重,可用喊个大夫看上一看?”齐嫂道。
      款冬想了想,摇头:“不严重。”
      “那也是得小心对待,”年轻女子感慨道:“风寒最是顽固,久病难医,尤其是在边塞,最为……”
      她说到一半,突然就噤了声。齐嫂偏头扫她一眼,那年轻女子便赶紧低下头,不再做声了。
      火星的声音细碎地响起来,款冬扇得出了些汗,想换只手,就见旁边齐嫂用一只手扇得呼呼的,毫不嫌累,他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没动。
      “少爷这病,患上多久了?”齐嫂摇着扇,问他。
      款冬沉默半晌,开口道:“一年。”
      “一年?”
      齐嫂蹙起眉:“竟是这么久了?”
      款冬看着药壶,轻轻点头。
      “既如此,那还是得喊个大夫。”齐嫂严肃道:“我明日就去寻寻。”
      “……”款冬默了默:“城中,怕是没有合适的郎中。”
      闻言,齐嫂却是笑起来:“你们许多年没回了,看来是不知道呢。”
      款冬手上顿了顿,转过头,就听一旁那和面的女子小声道:“可是那位大夫,怕是没法来我们这儿。”
      款冬和齐嫂两人一同看她,齐嫂皱眉:“又是怎么的?”
      “嗨呀,还能怎么的,还是北街那五锦酒楼的掌柜么。”
      年轻女子见两人看过来,方才怏怏的脸立马来了兴致,她凑近了些,绘声绘色地说道:“那酒楼罗掌柜,出了名的老色鬼,每日里就是四处寻花问柳。这不是,前些日子就遭了报应,就偷摸着,去锦真堂治‘那方面’的毛病。”
      年轻女子说得兴奋,又有些羞,继续道:“可那锦春堂的大夫们,都听说过他的破事,还没说几句话,他就直接被赶了出来!”
      年轻女子啧啧道:“听说被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给骂得狗血淋头,脸都丢到天边外了。如今他吃不下这口气,每天逞狠,去锦春堂闹事呢。”
      齐嫂听罢,冷哼一声:“那无后的流子,怎么还有脸去!”
      “可不是,好好的姑娘都给他糟蹋!”年轻女子一拳锤在面团上,一下就出来了一个坑,“要我说,裴大夫就算骂的狠了些,那也是骂得好,没打他一顿都是轻的了。”
      款冬愣了愣,不禁停下手。
      “……裴大夫?”
      “是啊,锦真堂的裴大夫,”年轻女子捂嘴笑:“长得可俊了。”
      齐嫂闻言也笑起来,点点头:“那孩子确实是好看的紧。”
      “不过,”年轻女子又道:“裴大夫长得虽是俊,就是那性子……嘶!着实凶的很。一点也不怜香…”
      “这位…裴大夫,唤作何名?”款冬打断她。
      女子呆了呆,道:“就是裴大夫呀,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裴大夫脾气是直了些,但心地却是好,”齐嫂对着款冬道:“他病也看的可好,一摸,一看,连你哪里不舒服都能说的一清二楚。”
      “这般厉害……”款冬低声道。
      “可不是!”齐嫂感慨:“这样的大夫,怕是只有我们京都才有呢。”
      “……是啊,”款冬垂下眼,看着灶里的火星,胸膛微微起伏:“怕是举国,都只这一位。”

      *

      临近年关,天温渐凉。街上的店门都关得早。白果拱了拱衣领,挡住逸出的暖意,抬步上了台阶。
      甫一推开锦春堂的后门,就能闻到空气中飘着的酸辛苦味。宽敞的后院右侧,夹竹和半夏正一人坐在一个炉子前闷头烧药。
      他二人满脸严肃一言不发,见白果进门,齐齐抬起头,“回来了?”
      白果点点头,将背篓放进厨房,随后搬了把板凳,在二人身旁坐下烤着火,道:“今天的鱼不新鲜,我就没有买了。还留了些钱,黛姐姐在前堂吗?”
      “她刚送药回来,大约在理账。”
      夹竹一边说着,一边编弄着手里的草枝,他飞快就织出一朵小花,捏起递给白果。白果欣然接下,仔细瞧了瞧,弯起嘴角:“今日的是桂花!”
      “我新琢磨出来的。”夹竹笑咪眼道。
      “……呵。”
      清冷一哼从旁边传来。夹竹的手顿了顿,偏过头冷眼看向半夏:“你又怎么的?”
      “我,我给夏哥也做一个。”坐在二人中间的白果敏锐察觉到氛围又要不对,赶紧打岔道:“我最近从黛姐那学的,可好看了。”
      “不必了。师父教的是桃花,”半夏屈腕扇着火,淡淡道:“学艺不精,才挑粗捡细。小果,你最好别学。”
      “啊,好。”白果有些无奈道:“其实我也学不会,桃花都很难了……”
      夹竹拍拍她的肩:“别听他的小果,你就适合简单的,下次我教你——”
      “适合?”半夏冷笑一声打断他:“是挑歪路偷闲吧?”
      白果眉心微蹙:“夏哥,别这么说……”
      “走不了歪路的人,自然是只能一直赖着师父。”夹竹呵一声,摸起木柴扔进火中,火舌瞬间一跳,随之跳起来的是半夏,他瞪着夹竹:“你这个……”
      “我什么?”夹竹轻笑:“我再不济,也不会到今天还记混药方。”
      半夏噎声,气得脖子都涨红,胸膛喘不上气般一起一伏。白果急忙起身拉住他:“你们又怎么了,前几天才被师父骂过……”
      “别拉我。”半夏推开她的手,看着夹竹,驳辩道:“药方子本就杂乱,谁不会背错个一两次!不过想来,也不难懂。”夹竹皱了皱眉,似是料到他要说什么,脸色一下不好看了起来。半夏看着他脸色,仍不打算停嘴:“毕竟某人连字都不认几个,就算入了京,也还是走不了正道。山贼嘛,最爱那些歪门邪——”
      “夏哥!”
      白果闻言急声打断半夏。余光却扫见夹竹怒气直冲上脸,单手扬着条细木棍就要往半夏打下去。她一惊,忙去挡,然而苦于身量不够高,伸直了手都挡不住。
      她正急得不行奋力拉开二人,突然听得一阵破风之声从身后袭来。白果一愣,就见两本被翻烂的书册从身后咻的飞出,齐齐扇在夹竹和半夏的脸上。
      那啪啪两声,比耳瓜子还响亮。
      两人被扇得一懵,顿时双双没了动作。白果趁机忙拉开二人,回头看过去,轻声喊道:“师父,您回来啦。”
      闻声,夹竹手中的木柴瞬间落地,呆站着的二人立马跟着白果回过头,低声喊了句师父。
      被唤作师父的男人立定在后门处,轻轻扫了三人一眼。他披着鸦青色外袍,脸被灰沉的天色称得更白,脚下踩着上山穿的厚靴,沾了些湿泥,根骨分明的长指捏着沓旧书,方才飞出的两本册子就是出自这里。
      他反手,稳稳阖上门,门刃一搭下去,这边杵着的三人瞬间就站得笔直。
      来人走到棚子下,脱了蓑帽随手一扔,随后踱步走过来,垂眸瞥了眼两个燃着火的炉子。
      “鱼没买到?”
      “不够新鲜,…没买了。”白果说完马上抿住嘴,咬唇捏着腿旁的布纱搓了搓。来人扫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回手将背后的篓子递过去。
      “里面有,拿去做饭。”
      “……好。”
      白果应声抱过篓子,她瞥了眼身旁垂头站着的两位师兄,犹豫几秒,还是安静地转身往厨房去了。
      剩下的夹竹和半夏二人垂颈立在药炉前,噤若寒蝉,仿如被检查家作的孩童立得笔直。
      来人也没看他们,只弯下腰,脸在两个罐子上方都停了片刻,接着站起身,抬眸俯视着两人。
      “谁的药?”他问。
      夹竹:“……罗掌柜的。”
      半夏:“尉将军府,齐夫人。”
      来人轻点头:“待这一壶煮好,你二人去抄书十遍,交与青黛。抄好之前,别出现在堂前。”
      半夏立即应下:“是。”
      夹竹却是皱眉:“师父,我……”
      “你如何?”
      “我……,”夹竹抿着唇:“我没想动手,只是吓唬他。”
      来人却是点点头:“我知道。”
      夹竹一愣,眼睛亮了亮,又有些疑惑,问道:“那为何我也要受罚?”
      “罚你不是为这,”那人扫了二人一眼,突然改变话题,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夹竹身前的药壶:“这罐药中,用了多少苦实?”
      “……”夹竹微讶,随后垂下眼,张了张嘴:“…五粒。”
      “你和罗掌柜有仇?”来人淡淡问。
      “……无仇。”夹竹皱起眉,抿了抿嘴,片刻后开口:“夹竹知错。”
      “你知个屁。”
      夹竹一惊,噤了声不敢再说话。
      来人沉声斥他:“苦实可以多,你却加了香脐。等他口吐白沫,你以为别人会猜不出么?”
      夹竹手指不受控地微微抖起来,他只是觉得罗掌柜实在烦人的很,就想着让他中点小毒,安分几天,却没想到自己才疏学浅,险些就要害了人命。
      他深深后怕起来,极小心地咽了口唾沫,“徒儿……不知。”
      “再自作聪明,就将这一壶都喝下去罢。”
      夹竹:“……是。”
      “药都留着。干事去。”
      这人留下这句,随之绕过杵着的二人,往中屋走去。
      他移步进入房间,换上自己常服,再出门掀开布帘,就见青黛正站在前方走廊上。
      “师父,有人来寻。”青黛道。
      他卷起袖子:“求医?”
      “不是,他说要见师父你。”
      “没闲空,赶出去。”
      “他不肯走。”青黛道:“那人说,他与师父是旧相识。”
      走入库房的脚步顿了顿,“……男子?”
      青黛点头:“此人腰间还系了个香囊,有些老旧,但极似出自师父之手。”
      听话的人闻言眉间稍蹙。他轻放下手,回过身,低头沉思起来。
      他不知在想什么,青黛便一直安静候在一旁,没有作声。
      好半晌后,才就见他放下手中的物什,抬手束好头发,脚下转向,朝前堂走了过去。
      他走到门处,指尖搭上门扣,犹豫好一会儿,才发力推开了门。
      正厅中央站着的人闻声迅速转头看过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身形不禁就是一抖。
      他打量着那人脸上变幻的表情,心下长叹,方才的戾气也一扫而空,带上了点故友重逢的舒坦笑意。
      “竟然是你。”他道。
      “…少……”
      款冬瞪着眼前的脸,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他静默良久,才想起什么,忙低下眼,拱手垂颈作揖。
      “款冬,…见过少爷。”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的观看~~~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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