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归零》番茄盖饭

2、02 满天星

　　那束花最终归宿是，垃圾桶。

　　除去这束花，付夕九日子过得比白开水还平淡，懒得出门也懒得见人。

　　这天上午，床头手机响，自动挂断再打，再挂再打，直到把床上的人吵醒。

　　付夕九并起手指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整个头像被狂踹十几次的足球晕乎乎，看来电显示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谁。

　　坐直身子，刚想接听又翻身下床，脚尖踢掉几个拦路的啤酒罐，站在落地窗前接听。

　　对方怒气未消，只余几分急促的呼吸声，带着让人屏息凝神的威压，静了几秒才说话。

　　“付夕九，现在几点了？”

　　付夕九觉得阳光刺眼，躲在窗帘后面，看了眼时钟，慢吞吞答：“十二点半。”

　　曾慧珍不带情绪的陈述：“十二点半你还在床上浪费光阴。”

　　“你儿子这会应该也没起。”付夕九没什么波澜。

　　“付夕九！”曾慧珍一下怒了，伴随着瓷器碎地的声音，语调带着几分声嘶力竭，
　　“堕落成这副样子你在怪谁？！”

　　付夕九面无表情，手指慢慢蜷起，“堕落”这词化身棉针，细细密密透过肌肤，扎进她最柔软的位置。

　　然而这痛感，在她看来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你打电话来只是说教，那我挂了。”

　　“小九。”曾慧珍声音染上几分疲惫。

　　付夕九动作僵住，话筒对面传来一声叹息，“你连奶奶都不愿意叫一声吗？”

　　二十岁之前，她最崇拜的是冯飒，最喜欢的是她，冯飒是j察，工作忙早出晚归，她谁都不粘只黏她。

　　可如今倒是不同了。

　　付夕九背靠墙，缓缓沿着墙壁坐下，好久才喊声：“奶奶。”

　　曾慧珍神情染上欣喜，连着哎了几声，软着语调：“你是我付家唯一的孩子，我不疼你疼谁呢，小九我想你了，这周末回家一趟吧。”

　　约莫怕她不愿意，又补充一句：“或者你定个时间，我等你也成。”

　　机身滚烫，烫得她手心都开始冒汗，曾慧珍听对面没了声音，一时慌了，喊了几声才听见应。

　　“就周末吧。”

　　曾慧珍高兴起来，寒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好久，付夕九才从角落爬起来，晃悠悠走到床头，拿起一支烟点燃，放进嘴里。

　　选的是女士香烟，味道不怎么呛，窝着抽了一根起身。

　　这时门铃响了，付夕九步子微顿，偏头像是验证般又真切听到一声铃响，才回神。

　　她正对着梳妆台，镜面映衬着她这张脸，暗淡无神，蓬头垢面，恍如噩梦般惊醒，以最快速度拾掇好自己和房间。

　　楚安安提着两大袋子，见还不开门正要喊，门从里面开出。

　　付夕九见是她，神色一僵，松了口气，看不出是喜是悲。

　　“快快快，这西瓜怎么这么重——”

　　还没说完，硕大的西瓜顺着断裂的袋口，咣当一声砸在俩人面前，鲜红的汁水蔓延开来，两瓣西瓜不倒翁似的晃了几下停在付夕九脚边。

　　楚安安一声痛呼：“我的新鞋！今天刚穿上就这么报废了啊啊啊！”

　　付夕九更惨，不止是她全身，还有她的门她的白地毯，像发生案发现场般惨烈。

　　“你看看我和地面，你会好受很多。”

　　付夕九认命开始捡碎的稀烂的瓜仁，楚安安对比了下果然好受很多，直接略过她，领导巡查一样视察她的狗窝。

　　嘴上还念念叨叨：“谁让你这么晚才开门，人家好心给你送吃的还惹一身红。”

　　突然一顿，像察觉出什么异味，鼻头耸动，宛如搜证犬附身发现床头的打火机和香烟，“得，你又抽烟了。”

　　她自己也偶尔抽几根，也没立场管她，身子直接拐到她的厨房，刚打开冰箱，着实被震惊到：“付夕九！你这冰箱是装饰吧？比我钱包还干净！”

　　付夕九习惯她的一惊一乍，收拾完地板，把地毯放洗衣机里，才有空拾掇自己，隔空扔了抽纸给楚安安。

　　“我的厨艺你是知道的，还是不浪费粮食的好。”

　　楚安安不禁摇头，撸起袖子开始给她干活，洗菜择菜切菜进行得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她的厨艺和付夕九的正好是一对反义词，没上大学前她还立志要去新东方，成为一名快乐小厨娘。

　　突然她又想到什么，从厨房伸出头来，问付夕九：“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她的评判标准是付夕九的头发，每次来都是鸡窝头，可这次竟然梳了马尾，这实在让她震惊。

　　付夕九吃西瓜的动作顿了下，西瓜塞得满满，声音模糊不清：“奶奶打电话过来了。”

　　“外婆啊。”楚安安了然挑眉。
　　*
　　最近付夕九失眠问题好了不少，下午精神也挺足，索性去花店逛逛。

　　花店这个月收益还算不错，林灵子和朱珠俩个人忙得脚不沾地，付夕九来时她们正好在吃晚饭。

　　点的外卖，炒面和馄饨，卖相一般，付夕九把烧烤放在桌面上时，林灵子眼睛都亮了，恨不能来个熊抱，凑个飞吻表达感激之情。

　　“夕九姐，你真是料事如神，我心里就想着吃烤鸡翅和肥牛金针菇呢！”

　　朱珠也很开心，让出自己的凳子：“夕九姐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吃？”

　　付夕九没什么胃口，让她们先吃，恰巧这时来了个电话，一位男客人，要一束满天星。

　　“请问贵姓呢？”她用肩膀夹住电话，从柜台拿了便签本和笔。

　　对方说了个名字，刚想记下，又觉耳熟，接着他又着重重复了遍：“普跃公司，林生乘。”

　　“先生，普跃公司前台不让我们送花上楼的。”

　　“我打过招呼，你直接上去就行。”

　　对方语气不耐烦，说完就挂断了，朱珠见状，停下筷子：“夕九姐，我吃好了我去送吧。”

　　林灵子看她还剩了一半馄饨，“珠珠，你减肥？”

　　“啊？没有，”朱珠下意识否认，抽了张纸，低头擦嘴巴，“只是……没什么胃口。”

　　付夕九也不戳穿，心头微暖，轻抬下颚，浅笑道：“我买的烧烤不符你的口味吗？”

　　“没……没有！”朱珠连摆手。

　　“那就好好吃，”付夕九瞧见满天星正好有打包好的，挑了束卖得比较好的颜色，拿起钥匙就往外走，“这单子我去送。”

　　现在已经八点，这块街区算不上繁华，街边华灯初上，却还是有流浪汉和混混出没。

　　朱珠不太放心，目送小电驴的身影消失在街尾才回店里，刚坐下嘴里就被塞了串烤肠。

　　林灵子吃得不亦乐乎：“你再不吃都凉了。”
　　*
　　绿灯一路放行，付夕九到普跃不过几分钟，还是上次那个前台，笑得十分得体。

　　“何总经理在八楼，你直接上去交给助理就好。”

　　付夕九点头，普跃内部和普通公司没什么区别，不过服务水平确实比其他高一个等级，前台甚至细心帮她按了楼层。

　　电梯门开时，印入眼帘便是云雾蒙蒙的夜空，点点星子点缀在夜幕上，隔在视线之内的玻璃仿若无物，给人以伸手就能触碰星空的错觉。

　　付夕九看了一会，随即拐弯，遇上一位端着咖啡杯，满脸苦相的男子。

　　俩人对视几秒，付夕九打了招呼，男子才发现她手里的花，连忙领着她到秘书处，秘书处有四个隔间，现下无人。

　　“不好意思，你支持手机支付吗？”

　　男子搜遍全身，也没找到纸币，只能拿着手机来问，付夕九连忙点头，掏出手机给他扫。

　　男子边输入边跟她聊天，“这么晚了，你们店应该都要关门了吧？”

　　“没那么早。”

　　见她语气冷淡，男子表情悻悻，一不小心多输了个零。

　　“支x宝到账650元。”

　　付夕九手机一震，挑眉看着跳出来的话框，男子顿时哭丧着脸，“抱歉，我……我输错了。”

　　又耗费了一些时间，钱货才成功交接，男子红着脸还想说什么，付夕九已经转身。

　　“邓清，咖啡呢？”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声音，邓清像踩了尾巴的猫，脸都不敢抬，连忙拿起托盘，往茶水间赶，边跑边解释：

　　“何总，刚才有人给您送花耽误了，我这就去冲咖啡。”

　　一溜烟就没了影，像是怕极了被他逮住，林生乘觉得好笑，刚转身看见那束别人送的紫粉色满天星，盯着看了几秒。

　　拎着花像掐着小鸡仔般踹开门，里面两个男人正谈论着什么，见状转头看向他。

　　其中一个大咧咧坐着的男人，看见他手上的花笑容都没了，几步上前扒开他，走廊上已没了人。

　　“靳总今天不太对啊，这骚粉您点的吧，给我干什么。”何生乘甩在茶几上，一脸嫌弃。

　　靳忻黝黑的眸目不转睛盯着他，话语好似已被他嚼碎过千遍，掺着恨意：“你见过她了？”

　　“她？”林生乘一头雾水。

　　这时，原本坐在沙发里的人陡然起身，邢秦光确认般问靳忻：“她？”

　　靳忻咬牙切齿，一脚把桌面上的满天星踹到地面，十成十的力气碾下，直踩到干枯的花杆变成碎末才停止。

　　闭眼呼出口气：“是她。”

　　林生乘还是一头雾水，漫不经心的脸上涌现出几分焦急，看他们的神色，电光火石间好似有什么头绪，却又抓不住。

　　他喉咙有些干，半晌才问：“是……魏总的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