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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白玫瑰 ...

  •   在新城,夏末的太阳像颗发光的鸭蛋黄,高高坠在天边。

      上午七点,街道上早餐店正是忙得时候,对面拉面馆的香味长了腿似的传遍大街小巷。

      林灵子在花店理货,口水直流,空出手往嘴里倒一大杯水,胃里才好受些,哀叹一声:
      “这拉面都快把我的魂给勾出来了。”

      那家拉面馆子开了几十年,上过地方台,味道一绝,更绝的是他家秘制辣子油,百里飘香。

      林灵子每日必打卡,嘴里跟朱珠吐槽,手上利索地打包花束,脚边大纸盒里五颜六色一簇一簇,各色花朵鲜嫩带着水珠。

      客人订单急,花又定的多,俩人六点就开始干活,朱珠也有些饿:“干完我去那儿打包给你吃。”

      想着今天是周末,又答:“夕九姐应该会来,打包三份好了。”

      林灵子寻思了会,摇头:“还是算了,夕九姐不爱吃这些吧,以前就没吃过。”

      朱珠觉得也是,看着快要到时间,打包速度加快,勤劳的小蜜蜂似的。

      转眼就是八点,花店门口停了辆奔驰,黑色漆面闪闪发亮。

      车上下来一人,西装革履带着墨镜,表情高高在上,见店里俩人挥汗如雨,也没有伸手得意思。

      面露嫌弃:“你们做事效率太低,以后我们不会再关顾。”

      地上足足有两个超大型纸箱,直接搬空花店里所有的花,两个女生抬当然费点劲。

      俩人憋红脸,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搬上车,朱珠又腆着笑脸应付一阵,一沓厚厚的钞票才到手,整整五千。

      “这人自己今早六点打电话,八点就要货,这么大的量又这么急,谁忙的过来!”

      林灵子浑身湿透,跟洗了个澡一样,想瘫一会又见朱珠还在忙,只觉压力山大。

      刚想唉声叹气,瞧见付夕九的身影,浑身一凛,连忙起身收拾地上的残枝碎屑。

      付夕九没想到一清早来,俩个店员化身陀螺在忙,看见几乎空了的花店,更加意外。

      林灵子跑到付夕九跟前,笑得眉眼弯弯。

      “夕九姐早啊,今天我们做了五千块大单,这下可赚翻了!”

      朱珠打了招呼,瞧灵子兴奋得手舞足蹈,也跟着笑。

      “五千块?”付夕九素着脸,眼下泛青,打了个呵欠,懒懒地坐在旁边的藤椅上,
      “这是酒店用么?”

      按理说酒店也一般有固定供货商,犯不着和小店打交道,不过也说不定。

      外头日头正好,花店用的是透明橱窗,光线透过繁茂绿植射进来,斑斑点点洒在付夕九的侧脸,衬得脸白如瓷。

      林灵子都呆了几秒,才说:“看起来不像,花都有几十种,可能是哪个财大气粗用来玩玩的吧。”

      之后又闲聊了一会,突然响起一声腹鸣声,付夕九回神,笑看朱珠:“我这老板当的太不称职,让员工空着肚子干活。”

      朱珠连忙捂住肚子,通红着脸,林灵子笑开怀:“珠珠八成心里还埋怨夕九姐不给饭吃呢。”

      “灵子!”朱珠上来就掐她。

      顿时俩人闹作一团,她俩二十出头,都是高中辍学,从同一个小镇出来的,感情很好。

      算算日子,从开店到现在已经有四年,付夕九有些羡慕如此纯粹的感情。

      “好了不闹了,这是你们今天的辛苦费。”

      付夕九从收银台抽出几张钞票,算是给她们的奖励,这家店平时靠的还是她们俩。

      林灵子眼睛放光,大呼老板万岁,随即一溜烟跑去对面的拉面馆,顺便搜罗一圈隔壁几家小吃店。

      真是个吃货,付夕九摇摇头。

      一时间没人说话,花店里重新静下来,朱珠悄悄从自己包里拿出一袋薰衣草干花,递给她:“夕九姐又没睡好吧?这是我自己做的,放在床头对失眠有帮助的!”

      付夕九接过,用很古朴的布袋装着,塞得鼓鼓囊囊的,味道很好闻,刚想说话被朱珠打断。

      “这是我自己买的薰衣草,不是从店里偷得,夕九姐你……你千万不要误会!”

      说着脸又红成番茄,话到后面声音越小,像是懊恼。

      “谢谢你,我很喜欢。”

      付夕九还想说什么,电话响了,看了眼是谁,她接起,往外走。

      说了有三四分钟才进来,朱珠隐约听到一些,好像是夕九姐的表妹,楚安安。

      “有个单子,还有玫瑰花吗?”

      几乎所有的花都被那位土豪洗劫一空,付夕九余光瞥见角落有开的娇艳的白玫瑰和菊花。

      朱珠连忙解释:“客人觉得这两个花不吉利。”

      她点点头,也无所谓,白玫瑰也是玫瑰。

      挑了十一朵,简单包装了下,扔下一句便往外走。

      “你们好好吃饭,这单子我送。”

      平时网上单子也多,但有些顾客不爱上网,直接打电话让店员送,付夕九索性配了辆小电驴。

      楚安安给的地址在开发区,离这不远,骑小电驴只要十几分钟。

      成片大楼临河而建,错落有致,绿化带苍翠欲滴点缀其中。

      这边的地价是付夕九不敢看的高,她跟着导航,绕了几个路口才到。

      普跃是新起的一家物流公司,虽起步晚,但在新城本地独一家,受当地政策扶持,发展势头很猛。

      “小姐,您要找的是我们总经理,没有预约是不让上去的。”前台小姐态度还算和蔼,微笑拒绝。

      付夕九折中:“有人预订了花给你们总经理,你把花带上去也行。”

      前台小姐望了眼几支明显蔫下来的花瓣,还是温柔拒绝。

      这花怕是打折半价送的吧?

      付夕九转身给楚安安电话,好久才通,对面声音嘈杂,咋咋呼呼像是在拼酒。

      喂了好几声,楚安安才应。

      “几分钟不见你又去瞎混了?”

      楚安安自动屏蔽,只嘿嘿得笑:“姐,有成功把花送到何生乘手上吧?”

      付夕九深吸一口气:“何生乘是普跃公司总经理。”

      “啊?总经理?”

      没一会,话筒对面安静下来,楚安安到了外面的走廊,一脸猪拱到白菜的表情。

      “他昨晚还说只是个跑腿的,姐你没骗我吧?”

      付夕九太阳穴翻腾,“楚安安,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搞一夜情?”

      “姐,我没有啦。”楚安安撒娇语调。

      付夕九直接挂断电话,转身拿起放在柜台上得玫瑰花往外走,前台小姐被惊醒般陡然睁大眼睛,努力消化无意听到的劲爆消息。

      这束花最后归宿是,垃圾桶。

      当天下午,楚安安就跑过来道歉。

      楚家零几年搞海产,发了笔横财,之后建了几个工厂收益颇丰,在新城也算有地位。

      楚安安二十出头,在读大四,心思从不在学习,喜欢刺激喜欢玩,仗着姣好的面孔交过不少男朋友。

      “姐,我就只是和他喝了几杯酒而已,真没做别的,你可别告状。”楚安安最擅长撒娇。

      付夕九没理她,清点刚送来的花,见林灵子盯着某一处发愣,敲了下脑袋。

      “唔。”林灵子吃痛,从楚安安身上收回视线,连忙接过账本,和朱珠一起开始对账。

      瞥见俩人走远,悄咪咪地问:“珠珠,你说夕九姐表妹这么有钱,怎么夕九姐自己只开个小花店呢?”

      朱珠手中的笔顿了顿,“夕九姐不是那种靠家里的人。”

      这话一出,林灵子抬头看了眼:“你还挺了解她的。”
      *
      最后楚安安请付夕九吃了顿饭做赔礼,顺便当封口费,吃得是川菜。

      馆子在小巷子,来的都是乡亲邻里,很接地气,大厅中央是一个五十寸电视,放着地方台,吵吵闹闹别有风味。

      “你不是喜欢上高档餐厅么,怎么也下馆子了?”付夕九停下筷子打趣。

      楚安安顺手卷着自己的头发玩,挑眉偏头笑,笑容带着明艳的风情,娇羞笑了声也不回答问题,注意到她只吃了几口。

      “你以前最喜欢吃辣的酸的,好歹多吃点嘛。”

      楚安安边说边掐了掐付夕九瘦削的脸蛋,表情变得严肃,“你又瘦了,而且——”

      戳了下她的黑眼圈,“睡得也不好。”

      她这几年过得很糟糕。

      楚安安见她无动于衷,心情沉重,转而问她:“你多久没回家了?”

      付夕九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拂去楚安安的手,有些冷淡,身体僵直得像块冰。

      “三个月前我爸爸过五十大寿,你露了个面,之后呢?有和舅舅联系吗?”

      楚安安看她表情就知道没有:“姐,就算舅舅在外面彩旗飘飘,他也就你一个孩子,将来付家一切不都是你的?闹得那么僵干嘛?!”

      五年前,冯飒出任务牺牲后,付夕九就变成没妈的孩子,而付金乌自此流连花丛,不再回家,付夕九又没了爸。

      楚安安真心疼她,还想安慰她,话直接被她打断:“我不会要付家一分钱。”

      说完,付夕九起身,“我去洗手间。”

      望着直挺而瘦弱的背影,楚安安撅着嘴,嘟囔:还是这么倔。

      提及往事,付夕九心情更糟,需要好好清醒,问了服务员,绕过大厅往右走到头就是洗手间。

      心情像煮坏的一锅海鲜粥,咕咚咕咚冒着臭气,如沼气般将她重重包围。

      突然“咣啷”一声,付夕九身上湿了大片,轻薄的面料粘附在身体上,露出曼妙玲珑的曲线。

      服务员手忙脚乱道歉,拿出毛巾想给她擦,又顾忌她是女生,没敢动手。

      而付夕九只是呆愣站在原地,失了魂般盯着某处看,突然上前两步,在一处方桌前站定。

      桌上的俩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眼神交流都不认识这位美女。

      付夕九声音有些哑:“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俩人心领神会,原来也是个爱八卦得,其中一个接过话头:“你不知道吗?海市向生集团的魏稹今天刑满释放了,说是证人做假证争取了减刑。”

      “不过向生集团和魏稹旗下所有资产都被充公,这么多年的心血没了,出来了也没什么盼头。”

      付夕九顿时如鲠在喉,这两句话盘旋在脑海久久不散,像失了魂的木偶,浑浑噩噩,楚安安看她魂不附体的样子不放心,坚持要送她到家。

      付夕九的家在八楼,面积不大,五年前搬过来时,楚安安还不大情愿,想着她有一栋大别墅给她都不愿意,非住这小破楼。

      不过后来也想通,一个人住房子小点也好。
      去年这栋楼新装了电梯,上下方便许多,楼层内部重新粉刷了一遍,楚安安那双挑剔的眼睛一扫,勉强还过得去。

      刚出电梯,她咦了声,眼尖发现付夕九门口有束花,紫粉色的包装,花的种类很多,团团簇簇凑成很好看的颜色。

      付夕九跟着看了过去,身体一僵,这时楚安安已好奇凑了过去,掂量着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又随意放在地上可见来人不算有诚意。

      刚想说看不上眼这人,再凑近一看紫粉色包装纸上贴着“暑过”的标签。

      “这花还是你家店的?”

      付夕九一惊,抢过花,“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楚安安顿时警惕起来:“这人是谁呀?”

      “……我自己放的,想着插花用,还没进门又有事就扔这出去了。”

      楚安安见她神色镇定,不像撒谎的样子,没了探究的欲望,转身挥手走了。

      没了脚步声,声控灯熄灭,周遭陷入黑暗。
      付夕九僵在原地,手上力道收紧,隐在暗处如鬼魅般,连呼吸都浅的让人不易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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