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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代云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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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给少主选伴读了,听说......”
“少主曾经不是有个伴读么,怎么还要选?”
“你不知道哇,以前那个意图不轨,被皇后娘娘逐出去啦......”
代檀听着人们的讨论,费力挤进人群中,去看告示板上贴的布告。
她离家半月有余,今日才抵达皇城,一来就发现如今出了大事——他们国家的少主邛熠年满十三岁,要招伴读了。布告上写着,凡是年满十二岁的孩子皆可参加选拔,男女不限,通过三个月的学习和期末试验后将会有六人送入宫中供皇后和少主亲自挑选,六人中没被选上的则会安排给其他郡主、王爷。
代檀自幼饱读诗书,沾她弟弟的光也学过两套拳脚功夫,因此看准了地址,直朝着东边去了。
看门面并非多么贵气,倒是透着朴素。门口一张桌子,后面坐了个人,许是午后阳光正好,又没什么人来,那人脑袋一低一低的,在打瞌睡。代檀走上前去,表明自己来意,小厮揉揉眼,立马坐端正,递给她一张纸一根笔,说:“报名表填了罢。”代檀点点头,先拿起来端详一番。
无非是填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等等,下面则是写父母都是做什么的,祖上是否有作奸犯科之人,或是否有什么立功者。代檀她爹是个不大的县官,她娘是街坊里闻名的绣娘——这没什么写的,出身并不高贵。祖上......似乎也没做什么大官,他们代家一向本分,倒没听说过锒铛入狱的亲戚。因此她几笔填完,拿给小厮看,那人一瞧不是达官贵族的孩子,态度便明显松散许多,递给她一个令牌,叫她进去找人。
代檀拿着令牌进屋,不知向左还是向右,忽然见一个女子跑来,冲她一笑,问:“姐姐可也是来学习的?跟我来罢。”
走了一路,代檀方知这女子是半个女官,年纪比她还大,只是长得小巧可爱,名叫方童。方童告诉她,今天就是报名截止的时候,本以为没什么人来了,因此外头伺候的少,还说门口那个打瞌睡的小厮态度一向恶劣,叫她别往心里去。
“咱们少主选伴读,前来学习的,费用一半宫里包了,咱们只付伙食费即可,我刚给你那单子可看清楚了?一会儿叫人来收。衣服、用品也有人来送。这次参选的女童带你共十八个,男童二十六个,因此咱们女孩儿多少挤挤,四人一屋。这儿,到了。一会儿人来送日用品时也会送来一个册子,咱们这里重规矩,倘若出了差错是直接撵回家的,你可千万记住。好了,进去罢,有事只管找我。”方童帮她推开门,她点头致谢,二人就此分手。
代檀走进去,环视一周,默默记下了屋里摆设。往右走是寝室,一张大通铺,放了四床被子。屋里现下只有两人,她,还有一个背对着人摆弄书架的女子。
那人知道有人来,便回头看。很英气的长相,一身红袍,腰间系了一条黑色腰带,玉佩、香囊等物倒见不着。代檀挪了眼睛,见她足上蹬着一双黑底金线踏雪靴,就知这人身份不一般。
“咱们屋里只有两人。你随便坐。”俨然主人的口气。
代檀点点头,把自己的行囊放在床上拆开了,收拾物件。
她这次出门,带的全是她娘当年嫁过去的嫁妆。她和她爹观念不合,不愿早早嫁人,再说她娘亲病重,入秋就撒手去了,她再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便卷了东西离开。如今说起来,虽不思念她爹,对她弟弟却还有很大关怀。她那弟弟如今六岁,算是她看大的。小时候两人成日里黏在一起,略微大了些,她却走了。只盼着自己那弟弟争气,可不要常常挨打的好。
她想得入迷,没听见后面人说话,直到那人又“喂、喂”两声才回过头去。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还不理我。”
代檀道方才想心事没听见,随后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那人点点头,说:“记住了。我名唤云庆。”
几日下来,代檀也明白了在皇城不比从前,虽说没什么大的用钱处,但这儿物价高得吓人,她还是能省则省。上午他们在讲堂念书,下午便去武场练功。晚课则是学习宫里规矩。
她意外发现云庆武功极高,纵然三四个人一起上也撂不到她。而且这位小姐对选伴读这件事并不太上心,她听说有人夜里看书到三更天,而云庆则是一回去就睡了,还不许灯火太亮,于是代檀也只好看一会就休息。
这些人里不少是达官贵族,像自己这样没什么权势的很少见。那些千金小姐们往往都处在一处,说话、念书,甚至吃饭都要坐在一起叽叽喳喳。代檀对此倒没有什么不满,虽说是吵了些,但总归就这样。云庆是忍不了的,代檀有次看见一群女子在她身边吵闹,笑声又尖又响,她便拿着空碗直接扔进人家餐桌正中间,把一群人吓了一跳。
“吃饭,闭嘴。”云庆说。
从那以后很少有人再吵闹了,倒是不少人开始说闲话。后来有个女童说,云庆是皇后那边的人,跟少主还有亲戚关系。闲话也因此少了许多。
代檀从不参与这种事,只是在这里呆着,难免会听到。她偷偷仔细打量了云庆的模样,果然不似凡人。不过,她也只是多看两眼罢了,没什么其他想法。
日子一天天过,课程一天天紧,代檀每日除了念书练功,就是看着自己的荷包发愁——上哪儿整点钱去呢?她现在是绝对没法出去打杂的,可是每月都要交一回伙食钱,就意味着每次她的荷包都要瘪好多。如今是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但往后可怎么办呢,尤其是,倘若她没能入选,可如何是好。她是绝不会回去的,而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出了琴棋书画也没什么了,再说有那么多比她强的人,即便出去卖艺,也未必有人看上。
心里的忧愁不知不觉被带到脸上,也不知云庆是察觉了还是怎么着,竟走到她身边说:“我有个弄钱的法子。”
当下代檀如见了再生父母一般看着她,就差一根尾巴在身后摇了。云庆无奈笑笑,道:“拿上你这两日练习做的画,随我来。”
他们每学习十天就有一日自由活动,正是这日云庆将她带了出来,还备了两匹马。一匹枣红小马,一匹纯白小马。云庆翻身就上了那只白的,代檀更加确定她是皇室的人。毕竟只有皇室才有这样纯色的白马。
两人朝着南方去,不到半个时辰,云庆减了速度,道:“下马。”
代檀在后面看去,是一家铺子,从外看不出是做什么的,不过既然云庆叫她带着画,想必是跟这方面有关。
两人在门口站定,即刻有人迎出来,像是云庆的旧相识,直接进了里屋。烟雾缭绕,代檀轻嗅一下,是叫不出来的香。
“有客来了。”领路人朝里面叫一声,退下了。
“小哑巴,快出来接,有宝贝。”代檀听她语气平淡地说这些话,顿时红了脸,心想自己那些小儿涂鸦怎么能算是宝贝......
“上好的墨玉铃铛。”
代檀:“......”
从雾气里走出来个人,个子很高,一身碧玉石色的衣裳,外头一件品绿色大褂,足底蹬着一双苍绿布鞋。这人生得温润如玉,一瞧就知是个读书人。这人递给云庆一张纸,后者读了,只轻轻笑一下,随后把手伸向代檀,让她把画给自己。
代檀递出去,云庆接了打开,一边说:“我寻了好久才得的玉,你可收好了。这次来给你带了画,你且看看。”
那人只看了一眼,就拿起笔不知写什么,云庆凑过去看,抬头对着代檀一笑:“他说你画的好呢。”又递过来一张纸。代檀看了,只见上面写着:画得很好,很有灵气。在下李易成,若往后你还有画,送来便是。她抬头,正和李易成碰上,那人冲她笑笑,云庆也在一旁点头。
一上午收获颇丰,时间还早,二人决定四处逛逛。中午找了个馄饨摊,是云庆推荐的,代檀看她这轻车熟路的样子,一点不像自己想象中皇室的模样。不过不得不说,馄饨真的好吃。
吃了饭两人便骑着马在路上闲逛,午后没什么集市,出摊的也少,一路逛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宫门口。
代檀见云庆停下来,自己也牵了绳子在她一边儿。
“你说,怎么有那么多人想着进宫呢。”云庆看着大门,喃喃道,“里面的人想出来,外头的人想进去。”
“你为什么想当伴读?”云庆偏头问。
为了钱。代檀到底忍住了,思索片刻,把自己很久以前的想法扒出来,告诉她:“我想当官。”
“为什么?”
“你是城里长大的,不知道乡下女子惨状如何。我想......当官帮她们。”
云庆点点头,没对她的想法评价什么。过一会儿说道:“蜉蝣撼树。”
代檀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愣了,回道:“无人去撞南墙,南墙便永远是南墙。”
云庆看她一眼,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她拽了拽缰绳,留给代檀一个背影。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