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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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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我回想起活着的时候与该隐一起生活的情景。那时候的他瀛弱多病,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做着祷告,他是诚挚的基督教徒。
我生于1970年的洛杉矶,死亡年代不祥,或许我还没死,我的肉身依然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地狱第九圈多禄谋环就是这个特点,灵魂常在肉身死亡之前先到地狱。
我出生的时候是一个酷暑,在那炎热的夏天和我一起问世遭罪的还有我的孪生兄弟该隐,当我张开懵懂的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我的爸爸妈妈,而是和我隔了一个育儿袋的该隐,他已经醒了,正张着蔚蓝的双眼朝我咯咯地笑,似乎在笑我醒得这么慢。他胎带的发色是纯正的黑。他就象一个小天使,事实证明,他的确是。
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生后的该隐就一直在生病,幼儿时期的他总是撅着粉嘟嘟的小嘴没完没了的咳嗽,直到奶白的小脸咳的涨红,他发烧,一发烧就哭,说胡话,小小的胖手在空中挥舞着,象试图努力抓住什么,他大哭叫着:“亚伯,亚伯……”。那是我的名字,这时候,我会放下手中的书,那书可能是《拉丁美洲的盛衰》,可能是《数学奥秘》,可能是《亚历山大大帝》。我会走到该隐身边,握住他的手,在他额上一吻,柔声对他说:“亲爱的哥哥,我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呢。”他睁开烧得有些迷糊的双眼,撸撸被汗水粘在额上的发,温柔地对我笑了。
我们的父亲是美籍华裔,他阴沉冷漠,逐渐长大的我和父亲有着如出一辙的性格,我沉静内敛,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天地,和世界唯一纽带可能就是固执地闯入我的世界每时每刻都爱粘着我的该隐。我们的母亲是爱尔兰人,她温柔多情,充满着巴黎人的浪漫情怀,这一点到是和该隐不谋而合,只是该隐一直都是个药罐子,这让母亲十分心烦。
16岁那年,父亲益发不满美式教育,他的古板严谨不允许我们自由开放地成长到20岁,他决定送我们到中国接受全日制教育,听说那个古老的国度有着几千年的历史文明,足以陶冶我们日渐散漫的情操。父亲还希望东方的水能治好该隐的淳弱,使他强壮起来。该隐却坚决反对,那时候他已经加入基督教,如果不是身体原因,他早就进入圣玛利亚皇家学院学习神职人员课程,他想成为一名传教士,牧师。而我也在为进入耶鲁大学做准备。
那是1986年的夏天,我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那一大片生长的郁郁葱葱自由自在的灌木林,夏天,又是夏天!我厌恶使人烦躁的热夏。
该隐恼怒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父亲,您应该尊重一下我们的想法,不能再这么专制!亚伯和我已经长大了,我们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追求!”
16岁的该隐身材修长,和我一般高。他有着俊美的脸,殷红的唇,修长的眉,小巧的鼻,深邃的眼,白如瓷的肤色,每当看到他的脸就象照镜子一样,这一点使我深刻认识到我们是孪生兄弟。唯一不同的是该隐继承了母亲蔚蓝的双瞳,而我的和父亲一样是黑色。我们都没有继承母亲的金发。
孪生之间的心灵感应之说我不知道存不存在,不用什么心灵感应我都知道该隐在想什么。
该隐,我在心里轻叹,反抗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还不是反抗的时候,还没有反抗的力量,最终还不是无法改变现状,而你又会泪流满面的抱着我哭泣,然后大病一场。
“亚伯,你怎么认为?”父亲转向兀自坐在窗台的我。
“父亲,让该隐留在洛杉矶吧,成为神职人员是他的心愿,而且漫长的旅行也不利于他的身体,把他留下母亲也不会那么悲伤。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中国的学历,听说高中只要3年时间,到时候再考耶鲁也没问题。”我提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恩,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父亲似乎采纳了,这下该隐要开心了。我转头看向该隐。他瞪大了双眼,似乎难以置信地望着我,并没有我意料中的喜悦。
“那就这么办吧,这回丽莎不会再哭哭啼啼的了。”父亲舒了舒拧在一起的眉。
“我愿意和亚伯一起去中国!”该隐没有看父亲,而是直直地望着我,他的眼中充满了坚定,还有一丝悲伤,我和父亲都惊讶地看着他。
“既然这样,你们一起去中国吧,不要再说什么了。亚伯,你照顾好该隐。”父亲做了最后的总结,便示意我们离开。
该隐没有说话,笔直地走出了门厅,我跟在他身后,不管是什么原因,我感觉到他在生我的气,可我没做错什么。
走到餐厅时,他突然停下了。
“亚伯,你讨厌我吗?”他没有转身,有意不让我看到他的脸。
“该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以为你不高兴留在中国的。”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我第一次弄不懂该隐的想法。
“亚伯……”他突然转过脸来,表情没有丝毫起伏,“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在哪都会高兴的,而且,我们也是不能分开的。”他就象是陈述一个事实,我无端产生一种压迫感。
“好了,该隐,既然你愿意,我们就一块起程吧。”我淡淡地说道,该隐动了动唇,却没有再说什么。
1986年的夏天,我们坐上了飞往中国的飞机。我以为没多久我们又会回到洛杉矶,却想不到那之后该隐再没有回去。这段旅程对我来说改变了我的一生,对该隐则是一段平静又痛苦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