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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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一直以来活下去的根本遭遇了彻底的颠覆。他一贯息事宁人，顺从大房的思维，在宗祠他娘的牌位前停止了。揭开眼前的迷雾，他才意识到，他这么多年，活得是多憋屈啊。
爹爹突然不见了，娘说，呸，老贱人说是因为他的关系。凡家里有人生病遭灾，老贱人都说是因为他。他那时候那么小，老贱人说因为他全家都遭殃了，宗祠里有老爵爷守着，她要养家带孩子，还要承受他带来的灾祸。他怎么可以不乖不听话呢，长大了怎么能不孝顺。
原本固定的思维模式一旦打破，二老爷突然意识到原来二房供养了大房那么多年。他应该娶大太太这种官小姐，而大哥才应该去娶商户女供养大家。他好不容易养到一个女儿能成皇亲贵胄，而他们挑拨地女儿离心搬出去，让他下半辈子没法翻身。全毁了啊，他的人生全毁了啊。
毕竟是老夫人一手养大的，不管受到的冲击有多大，二老爷想得还是自己。老爵爷想要拍拍儿子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轻微叹了口气：“上回开宗祠，我躲在后面都听到了。你还是同阿宛出去，儿女争气比什么都重要啊。”
什么！二老爷怒视老爵爷，我才是嫡亲的，我应该承袭子爵府，你居然赶我出去。毁掉我所有生活之后，赶我出去！凭什么！他转过头看向江氏牌位，忽然撕心裂肺吼道：“娘啊，你要是还活着，儿子不会那么窝囊。儿子要给您报仇，报仇啊！”他抱着银匣子冲了出去，老爵爷想喊人，又想这儿子怯懦，大概只会喊喊，何必自寻烦恼。
二老爷跑了几步，还以为老爵爷会喊他，没想到身后安静，没有人声。这回，他脑中的神经彻底奔溃了，明明知道他委屈的亲爹都不在乎他。二老爷站停脚步，肩膀抽搐哭得伤心至极。等到月上中天，他才稳定了情绪，头也不回出了府。
第二天子爵府上下都知道二老爷冲回来又冲出去，还嘻笑议论中，就见二老爷神色麻木地捧着个木匣子回来。众人不屑二老爷，却有些期待他手里匣子。要知道二房断了供奉之后，大房这儿已经是捉襟见肘，下人们很久没有赏赐了。人就是挺矛盾的，一旦期盼着厌恶的人手里的东西，便会越发厌恶那个人。似乎贬低他之后，拿他的东西就显得心安理得许多。
二老爷捧着银匣子到了老夫人那儿，触目所见都是从二太太那里搜刮过去的精品。他心肝儿颤得厉害，都是他的呀，该是他亲娘坐在这里。该是他女儿，阿宛阿绮依偎在亲娘身边。而跪在这里的该是大哥。他眼眶里的红丝崩裂出来，还强忍着做出怯懦的笑容。
“娘啊，那不孝女不肯回来，宅子，宅子也归了旁人。就给我这些银子。”二老爷将银匣子捧了过去，翠屏想接，二老爷却一让，翠屏接了个空。她也不恼，伸过去的手转弯将垂下的头发挽到耳后，耳垂上还戴着阿宛送的白玉耳坠子，笑了笑退到老夫人身后。
二老爷膝行到老夫人面前：“娘啊，是儿子无用！”大太太刚开了个口，就被二老爷恶狠狠地眼神吓住。她有些疑惑，二老爷怎么了。老夫人放下旱烟杆，觉得这假儿子是想讨好。她琢磨着今儿能拿银子，明儿也能拿。二老爷在，那臭丫头的钱袋子就在。她伸出手：“不怪你，都怪她娘。起来吧，过几日再去便是。”
二老爷低头应了声是，佝偻着背手缓缓将匣子递过去。翠屏眯眼觉得不妙，二老爷的动作太奇怪了，似乎匣子底下藏着什么。可她什么都没说，只往后退了一步。果不其然，众人掩嘴嘲讽笑的同时，二老爷从匣子底下抽出一柄散着寒光的匕首，直冲老夫人心口而去。
离得太近老夫人躲无可躲，又不见得真有忠心为主的扑上去挡刀。那柄匕首，就在众目睽睽尖叫声中，刺入老夫人体内。二老爷手中的匣子滚落到地上，大太太本能去看，居然是空的。再转头，就见二老爷双手握着匕首柄用力旋转，再奋力拔出。
二老爷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匕首，鲜血溅了半边脸。呵呵大笑道：“娘啊，儿子总算替你报仇了！”他环顾周围，一个个指过去：“你们都是庶子！我才是真嫡子啊，嫡子啊。子爵府是我的，都是我的啊。那个贱人，谋害我娘！哈哈哈，你们，你们还瞧不起我。明明所有的都是我的，这里都是我的啊！”
老夫人倒在血泊之中，一时并没有死，只是周围人只想着自己，居然也无人来查看她的状态。老夫人挣扎了半天，只见翠屏立在一侧，似乎转向她。老夫人连忙用尽力气张嘴，救救我，她无声呐喊。却意外看到翠屏歪头笑了笑，便急迫地跑了出去。大概真是要死了吧，她恨得咬牙切齿，就算爬上主人的床，就算当上了主母，那老东西仍旧把她当做下人看待，只要她照顾儿女，自个儿躲进去给死鬼守身如玉去了。好好好，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整个子爵府要亡了！嫡子是杀人犯，嫡亲大小姐叛出家门。咳咳，老夫人胸膛最后几次起伏，最终还是没有了呼吸。
大太太迟钝片刻，脑中第一个反应是糟糕，要是传出去阿薇的婚事该怎么办。守孝三年啊！老夫人没有想到，她把持了几十年的子爵府，悉心教导出来的亲生儿子，费尽心机挑选出来的儿媳妇。在她死后立马想到的只有自己，可能这就是至亲骨血一脉相承的自私吧。
她冲了出去，见翠屏已经站在外院，忙喊：“翠屏，别报官。”翠屏一愣：“大太太，已经报官了。”大太太嗳了声，忙又唤家丁：“快，抓住他！堵上他的嘴。让老爷，三老爷快回来，家里出大事了。”停顿片刻，忽又想到什么，“所有人，不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传出去！要是有人多嘴，一律打杀。”
她这一通安排后，就见京畿处来人。大太太一怔，来得够快啊。忙迎接上去，上去就抹泪：“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二弟被不孝女羞辱，居然疯了。以为老夫人是不孝女，就刺杀了她。”
那衙役哦了声，“江大太太这些话，留着上堂说便是。”他一挥手，自有人拿铁链套住二老爷的脖子，用力一拉，二老爷就倒在地上。衙役看了一圈，上回庆王在子爵府杀人，他也有幸参与啊。子爵府大概是中邪了，几个月里死了两个，还都是自己人杀自己人，厉害厉害。
老夫人死得惨，身体大半都沾满了血迹，手还保持着往前伸的姿态。脸上的表情不屑不敢置信混合而成，大约到最后一刻都没料到，一直养在手里的假儿子居然敢动手吧。大太太跟在衙役身后，不敢去看老夫人惨状，悄悄塞了个大银锭：“还请照顾则个。家里还有待嫁女儿，不宜大肆宣扬。”
衙役笑了笑：“放心，咱们都懂规矩。”他一挥手，本来抬着担架的人便将老夫人遗体放下，“在未下定论之前，贵府可以先设灵堂。等判决之后，才能落葬。”
“好，多谢多谢。”大太太呼了口气。等衙役绑着二老爷离开，她都来不及喘口气，连忙换了衣裳出门去了徐府。本来她还想等徐青州来求娶，如今可等不及了。可没想到，她以为放下身段的行为，徐家根本毫不在意。
大太太怒气冲冲地回到子爵府，拉过江亦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那徐青州没有想要娶你的意思！”
江亦薇啊了声：“不可能啊。他说，不娶女儿宁愿去死。”
大太太哼了声：“莫不是哄你的。我今儿去，想在老夫人设灵前定下亲事，你赶在热孝中出嫁，也不算没规矩。不然三年后，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可不想，那徐夫人居然没有定亲的意思！”想到这点，大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
徐夫人冷嘲热讽的本事，比她可强多了。先让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磨磨蹭蹭地见她。不管她怎么绕话题，徐夫人就一直说宫里的徐贵妃。大太太忍不住了，直接说既然儿女有意，不如早日定亲。徐夫人笑着问：“江太太，你可听说过门当户对四个字？”
这不是摆明看不起子爵府吗。大太太气冲冲地回来，心里想着，呸个门当户对，阿宛那臭丫头还能攀上王爷呢。大头鬼徐青州还敢嫌弃阿薇！不嫁了。
可是，不嫁他又是谁呢？大太太看着江亦薇惊疑不定的神色，默默叹了口气。之前还肖想过太子，做侧妃都是好选择。可太子同江亦宛交好。都怪老夫人，说什么要把阿宛逐出家门。如今可好了，把太子得罪的干干净净。就算有人弹劾太子又怎么样，毕竟还是太子啊。
“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有徐家还算望门。”大太太长叹口气，“你给徐青州写信吧。”大太太想得是生米煮成熟饭这条路，也只有这条路了。虽然嫁进去会受白眼，但阿薇比阿宛要聪明得多，定能把徐青州的心抓得牢牢的。
这边大太太在拼命为江亦薇谋划，那边二老爷被带入京畿处。翠屏在混乱中去了江府，同江亦宛说了前因后果。低头轻声道：“奴婢不想做妾，还请小姐搭救。”大老爷几次动手动脚，老夫人已经动了心思要大老爷收房了。虽然老夫人死了，可卖身契还在。
阿宛嗯了声：“翠屏姐姐，之前就感念你对我们二房和善。等这桩事情了解，你到我身边来可好？你若是想做点小生意也行，我给你本钱。”
翠屏抬眼惊呼道：“奴婢可没有做生意的本事，只会伺候人。若是小姐不嫌弃，让奴婢在小姐身边伺候就行。奴婢愿意自梳不嫁。”杜嬷嬷在旁嗳了声：“这可是大事啊，翠屏。”翠屏转过头笑道：“嬷嬷也不是这样吗，翠屏觉得一个人过比遇到糟心男人要好多了。”杜嬷嬷嗳嗳几声，便不再劝了。也是，要是遇到二老爷这般的相公，还不如一个人干净。
“我应你。但自梳的事情，不用急于一时。”阿宛又吩咐道，“你快些回去，免得大太太多心，拿你撒气。等这桩事情了，拿到你的卖身契，便能将你带出来。”
翠屏点头：“小姐你也小心，大太太的意思，是把二老爷疯了的事情，都怪在你身上。”
兰秋等翠屏离开，才开口道：“小姐，老爷是真疯了吗？”阿宛摇头，她是存着逼二老爷去找老夫人对峙的念头。只是没料到，亲爹居然也血性了一回，大约是听到自己原本身份心气不顺了。她勉强笑道：“没事的，若攀诬到我身上。衙门自然会来找我。”
阿宛转身回房，拿起写给赵浥的信件放在手心，可是再怎么努力都无法传递过去。同样的，就算她几次濒死，都无法拿回一点点赵浥的信息。不会是死了吧，她心里情不自禁的猜测。不可能，她又摇头否认这样的想法。
兰秋在旁见了心疼，眼泪情不自禁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比小姐坚强，若换做是她，大概早撑不住了。见阿宛缓缓收拢手心，又开始研磨写信，兰秋忍不住叫了声：“小姐，王爷收不到的。”
阿宛抬头笑了笑，又低头缓缓写字，无非就是今儿发生了什么，她打算要怎么做，结尾处又问你在哪里？像是每日的功课，写完后就觉得赵浥很快能回来似的。吹干笔墨，拉开一旁抽屉，里面已经有一叠写给赵浥的信，小心翼翼放在最上层。深吸了口气，思路重回清晰。她整了整衣衫：“明棠呢？让他给太子殿下讲个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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