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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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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哥儿的娘是薛辉的青梅,但这青梅是薛家大管家的女儿。按道理,奴才的孩子同小主子不能混在一起养,只是当时薛大管家的女儿实在是惹人喜爱,薛家也没太在意。之后嘛,青春暮少艾,只是薛哥儿的娘是个有主意的,不愿意随随便便就被纳入少主子的屋里。薛辉委实是做了一段苦情郎的角色,又是赌咒发誓又是绝食,闹得阖府不宁。虽然薛哥儿的娘是妾,但是超然于其他妾室,甚至同娶进门来的夫人也能分庭抗礼。可惜啊,太过激烈的爱情,来得快散得也快。等正房太太怀了身孕,薛大人对青梅的爱就散了。
赵浥见到薛哥儿的时候,薛哥儿已经从薛家长子的身份,跌落到薛家庶子上。小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亲不待见他了。总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暗自苦恼。赵浥就是这时同薛哥儿相逢,倒是同病相怜。
赵浥从韩庄围墙跳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往左是韩子鹤住的地方,往右便是江亦宛所在的院落。他站在路口略停了下来,知道薛哥儿为什么几次三番对江太太说话不客气了,也明白二太太说普通人家是什么意思。他想,薛哥儿和二太太意思一样,就是不希望他把阿宛讨去做妾。
他怎么会呢。赵浥觉得有些好笑,这两人将他想得太弱了。或是在他们眼里,他是被色迷了心窍,担心他同薛辉一样,冷静下来就会将阿宛打入冷宫吧。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快步走进了院落。刚一迈进去,就听阿宛在同兰秋说话,赵浥连忙侧身躲在一边。
那边阿宛同兰秋正站在搭出来的凉亭里,一声一声叹气:“兰秋啊,我今天对王爷太不客气了。不管怎么说,他帮了我们很多。”
兰秋一边替阿宛摇着团扇,一边叹息道:“奴婢知道的,哎,小姐,太太担心的也有道理。”她偷偷瞧了眼阿宛的神情,“虽然王爷不是普通人,但……小姐,你想想秦姨娘,这日子,每天争宠把自己都磋磨的可怕起来。”
阿宛点头:“我晓得的呀。”她又叹了口气,心里实在烦恼极了。她自己也不明白,难不成心底里偷偷有些喜欢上赵浥吗。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呢。要加上上辈子,她比赵浥要大了好多。就算不论年纪,她也没有本事能够站在赵浥身边啊。
摊开掌心,“我真是一无是处啊。”阿宛心底里冒出一丝难过,“今日送了王爷出去,只怕再也见不到了。咱们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他一定懂了。”
兰秋也觉得难受得不得了,刚才薛哥儿给她的那枚珠子,恨不得立即丢进池塘里才好。“小姐,说不定呢,王爷说不定想明白后再来找你。”兰秋刚还想说什么,忽然诧异地指着阿宛手心,“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阿宛疑惑地转过眼,只见手心中隐约有八角宫灯的影子,猛地手心一重,人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就见一枚琉璃宫灯滴溜溜落在地上转了一圈。她连忙抬头看向兰秋,兰秋慌慌张张摇头:“没,小姐,咱们府上没有。”
兰秋说完从地上拾起宫灯,对着月光举起:“小姐,好像是宫里的东西。”阿宛按兰秋指着的地方去看,果然在宫灯飞扬起的一角上,刻着“制造局二七”五个字。
“哎呀,这不是我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了。”阿宛皱了皱眉,而且是宫里的东西,万一查到,那她不是无妄之灾。可是,心底里却突然有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宫灯同首饰一样,是赵浥准备送给她的。所以她在感叹赵浥不会再来的时候,宫灯就出现了。那么大胆的想法,念头刚起,就被自己惊惶打断。一颗心砰砰砰慌乱地跳得失去了规律,真希望赵浥现在能够出现,她不要做什么,就想问问,问问这宫灯是不是他准备的。
说起来阿宛前辈子虽然嫁人,但她从未感受过男女之间的感情。甚至连幻想的对象都没有。被郑少楷讨进家门,每天想的只有如何打发这漫长岁月。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一概不懂。她不明白想一个人的时候,日子会变得难熬,害怕再见不到一个人的时候,心底会空落落得像是双脚触不到地面。
她现在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想到要和赵浥划清界限,便觉得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受,像是被人硬逼着不准再吃喜欢的食物那种失落感。她一遍遍回想刚才同赵浥说话时候的语气态度,赵浥又是什么眼神回看过来的呀。
此时看着眼前的宫灯,她仿佛找到理由可以去和赵浥说说话了。毕竟他知道她能空手取物,却没有把她当怪物,甚至毫不在乎。她抬起头看向昏黄月色,手里紧紧揪着帕子,用力地劝说自己,就让叶长青问一问吧。放个鸽子而已,若是赵浥不回信,那就不回了吧。
“你,去问问长青,王爷有没有宫灯之类的。”阿宛深吸了口气,觉得就算不说宫灯的事情,赵浥晚上策马回京,礼貌上也该问问呀。兰秋眨巴眨巴眼睛,哦了声,觉得那枚珠子不用丢进池塘了。阿宛见兰秋离开,便将宫灯放在凉亭石栏上,自己斜靠着柱子坐着。手里拿着团扇一摇一摇,心思也跟着这微风恍惚着。
忽然觉察到身后有气息靠近,她惊惶地跳了起来,堪堪要叫,就听到赵浥的声音响起:“我也来赏月。”阿宛那颗一直晃晃荡荡的心,却在此时稳稳落地。整个人顿时安心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赵浥去而复返,心里头却不由自主冒出一丝甜滋滋的味道。
虽然知道要保持距离,可心里面的欢喜却直接改变了行为。她抿抿唇,将笑意从嘴角藏起,才慢悠悠转过身,团扇盖住鼻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美眸似笑非笑地望向赵浥:“王爷总是可以来去自如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让赵浥忍不住笑了。听到这句话便想到阿宛挂在嘴边的闺誉,想到闺誉便想到之前两人独处时的光景,比如湿哒哒的衣裳贴紧身躯。他往前迈了一步,从栏上拿起琉璃宫灯,伸展手臂便将宫灯轻松地挂在亭子的飞檐上。他略略回头:“你看。”调动宫灯底部机关,里头的火烛自动点燃,与此同时,那宫灯上的壁画开启,上头画得绫波仙女图便动了起来,仿佛是在演绎追月的场景。
阿宛还来不及凑近仔细瞧个清楚,人已经被赵浥拉拢到怀中。她猛地愣住,那股名为喜悦的泡泡从心底里冒出,不经意间已经全部填满了她整个内心。有些手足无措了,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是用力推开赵浥吗。但一切就是那么恰好,耳朵能贴在胸膛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鼻尖能闻到他带着青草的清爽味道,身体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我从未想过要纳妾。”赵浥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许下承诺,“我从头到尾只是想娶你。”
糟糕,心脏像被重重击中。砰的一声心跳,是那喜悦的泡泡像礼花一般绽放开。垂在两侧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抬起,不好意思抱住赵浥,只轻轻搭在他的胸膛上。阿宛抬起头,看着同样望向她的人,眼中的真情实感,似乎是可以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