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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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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秒不是还在夸人嘛,怎么话锋一转连阿宛的婚事都说出来了。赵浥有些闹不明白,他神情一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时倒是露出一两分惊诧困惑。
普通人家是什么意思,没有那么多规矩又是什么意思。他手指轻点桌面,抬眼看向跪坐在下方的阿宛。见她神情也有些怪异,不是以往笑眯眯的,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沉默地坐在那里。赵浥心思乱了起来,真不该来吃这顿晚饭,他想,偷偷地来和上回一样。那琉璃花灯便能用上,月亮也能赏起来。
薛哥儿却在此时开口,神情声音透着严肃甚至还有些斥责的意味:“江太太此言差矣。普通人家和世家大家在江太太眼里,倒像是普通人家要高上一头。你将王爷放在何地,又将天子放在何处!”
二太太一听,她哪里知道薛哥儿说话一贯如此,她只以为是赵浥不开心了。她暗自叹了口气,也不免几步出列,想要给赵浥行礼赔不是。赵浥是没拦住薛哥儿话头啊,他见二太太要出来赔礼就知道事情不妙,匆忙从上位疾走下来扶住要行大礼的二太太。
他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倒是开口就极为诚恳:“江太太说的话,我自然明白。但不见得普通人家烦恼事情就少了,大家世族烦恼事就多。端看是同何人相处,又如何相处才是。”
二太太一愣,传言中脾气不好的庆王,此时看着倒不是难相处的主。不过,现在正迷了心窍,万一将来色衰爱弛,没有地位保护,阿宛又该如何自处。不能指望子爵府撑腰,那傅家呢,一介商家怎么和王爷争论。就算是她,嫁去子爵府这几十年来,大哥每每叹气,但又能如何。
二太太铁了心不会让阿宛去做妾,阿宛自然是明白其中苦心。心思兜兜转转又想到,若是她能有用,起码还有个理由同庆王并肩而立。可现在的她只能缩在他的羽翼下,舒服是舒服的,但挺不起腰杆,又怎么有底气要求这些那些的。
这顿饭吃得枯燥无味,二太太虽然被庆王扶回席位,不过再熬了小会儿就笑道:“真是对不住,我这身子一贯是吃不下多少东西,晚上也睡得早。”
赵浥望向阿宛,阿宛垂下眼应声道:“那娘早些休息,女儿送庆王殿下出去。”
赵浥沉默站了起来,见她双手放在腹前,神情端庄,眼神只看着地上,似乎凭空将他们两人当中划出一道横流。他是越不过去,那姑娘也不过来。薛哥儿嘻嘻笑了几声,似乎看这两人为难很是有趣。不过他还算好,拉着兰秋离赵浥他们远远的,不来打扰两人说话。
他们顺着小道往前,天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小道两边是大清早赶着装得石灯,里头燃着火烛,在晚风中晃晃荡荡,倒是将两人影子拉得格外的长。
赵浥等了会才听江亦宛说道:“多谢王爷厚爱,母亲想得多一些,也是为了我。”她声音有些低落,“我……”
赵浥总觉得对话继续下去,怕是要听到一些让他很不痛快的话。前两天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他打断阿宛讲话,却问:“之前你答应来月光湖钓鱼,还算数吗?”
阿宛愣了一下,倒是想起那天两人站在湖边,波光粼粼,暖风拂面,仿佛还在眼前呢。她侧首转向赵浥,那人大约始终是在注视着她,即刻视线便纠缠在了一起。她想转过眼神,却动弹不了。只觉得路边的烛火似乎都跌落进了那双眼里去,泛着亮光又藏着她期待却不敢相信的情绪。
他手指动了动,慢慢攀上阿宛的头发,顺着发丝一点点抚摸下来,手指便停在了脸颊那里。阿宛往后退了一步,他却又逼近一步。均是沉默着,大约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大约是害怕一开口就听到不想听的话。
最后还是阿宛开口了:“我倒是想去钓鱼摘莲蓬,但是,若是王爷有了王妃,我再去便不大方便。”
赵浥愣住了,他是根本没有抓到重点啊。
今天同二太太一同吃饭,是他三次为人最为失败的一场战役。问题是,他都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而现在,他连问都不敢问原因。本能告诉他,问就是好人卡。可是,阿宛的表情并没有讨厌他的意思吧。所以得罪了二太太?一定是他什么礼物都没准备就来吃饭的缘故了。难怪说普通人家规矩不重,是反讽,是嘲笑他明明是个王爷,但还是不懂规矩。
但现在为什么阿宛又说王妃?哪里来的王妃,老王妃吗,理她做什么。他不敢问一句,只觉得气氛变得奇怪起来。阿宛似乎再等他说些什么,不过却很没耐心,大概也就三秒,她就抬起头,瞧着神情都有些委顿。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说道:“谢王爷厚爱了。今儿这里布置的很是舒服。天色已晚,我就不送你出去了。”
糊里糊涂就被赶出了韩庄。赵浥站在门口莫名地牵着马,今天是怎么回事?等了小会儿,那薛哥儿才从里面笑眯眯得出来,“王爷,那么快就说完了?那正好,咱们现在赶回去也不耽误睡觉。”
赵浥皱了皱眉,反问他:“你刚去做什么了?”
薛哥儿笑道:“不是讨了王爷的赏,拿了颗夜明珠嘛。送给了兰秋,和她说了会儿话。”
瞧瞧,果然要送礼物啊。赵浥觉得今天空手来真的失策,不对啊,他带了琉璃宫灯了。那灯呢?薛哥儿读懂赵浥的眼神,他麻利地从马上取下还挂着的包裹:“哎哟,刚急着吃饭,没把灯带上。”他也不交给赵浥,只说,“刚出来再进去,有点落面子啊王爷。”
赵浥眯了眯眼,倒是没再说什么,翻身上马掉头回京。一路上越想越不对劲,这串起来似乎是二太太不同意阿宛嫁给他。而阿宛又说,她想来的,只是来的话,有王妃不方便。她嫁进王府她就是王妃,哪来的不方便啊。吁,黑马猛然前蹄抬起,被赵浥勒住缰绳停下。赵浥调转马头,薛哥儿又拦住了他,似笑非笑说道:“王爷,你可想好了。”
赵浥冷冷看向他,“不要自作聪明。”见薛哥儿一副不让开的模样,冷漠地说道,“我不是薛辉。”
薛哥儿总是吊儿郎当的笑容从脸上隐去,片刻后才恢复了大大笑脸:“好!”他勒着马也调转了头。风压着两人脸颊,一路疾驰回到澧县。韩庄门外燃的灯笼都被疾驰来的风给吹灭了。庄户人家都睡得早,若是在京都,正是热闹着呢,此时在澧县竟然是万籁俱寂。
赵浥抬腿跃上白墙 ,耳边忽有声音,伸手一抓竟是薛哥儿丢过来的宫灯。他转过身见薛哥儿神情淡淡地坐在马鞍上,像是回到头一次在薛府见到他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