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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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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原本清澈平静的水渐渐滚起来,淡褐色不断扩散,面上浮着几根药渣。
阿镜思索着于唯的话。
当年封稚答应了第二天要与他一起砍柴,既然她不会食言,为什么唯独那次没有来呢?
他问于唯,于唯只是惆怅地叹了口气。
“总之你知道稚儿不是故意爽约就是了。”
被他这么一说,阿镜反倒是更加好奇。
但想了想,他还是没问于唯,一听于唯这话就知道他不会说,不过,于唯不说,他可以直接去问封稚。
这么一想,他面对散发着芬芳的药汤心情也好了起来。
……
封稚在房中躺着,熬药的臭味已经从门外顺着窗户飘进房内。
她拿被子捂住头,企图将臭味隔绝在外,但随即又被热得把脑袋掏出来。
夏日里蒙着被子,呼吸不畅还闷着热。
她不高兴地嘟起嘴,脸颊皱成了包子。
封母一回来就见女儿这副神情,想想门外熬药的阿镜,瞬间便明白了。
她来到封稚床边,失笑地看着她:【稚儿热不热?】
封稚点点头,格外委屈:“热。”
封母指了指门外:【阿镜在外面给你熬药呢,是不是更热?】
封稚坐起来,想要下床去:“我去叫阿镜回来。”
封母按住她,让她重新躺在床上。
“娘亲?”封稚不明白封母为什么把她拉回来,“阿镜在外面很热。”
封母对她说道:【你夫郎是为了你的脚早些好才这么辛苦。等他熬好了,你不能再让他为难,要乖乖一口气把药喝完,知道么?】
封稚犹豫地点点头,低头想想,小心翼翼地问:“稚儿喝完药可以喝糖水么?”
【你自己跟阿镜说,但是不能跟他闹。】
“好。稚儿乖乖的。”
封母欣慰地点点头。
封稚安静了一会儿,又想起让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来:“娘亲,水鬼抓到了么?”
封母遗憾地叹息:【没有。水里是它的地盘,更何况马上就是正午了,娘亲也不能离开你太久。】
正午正是天地阳气最盛之时,封母靠着女儿的特殊体质的保护才能在太阳底下远离自己的地盘行动。
鬼在晚上阴气重时可以随意活动,但到了白天,如果脱离了自己的地盘范围就很容易被阳气削弱,甚至魂飞魄散。所谓自己的地盘,实际上也就是自己的死亡之地。
封母死在自己家,她家的范围就是她的活动范围,在这个范围里她会受到保护,不被阳气伤害,如果白天要出门,就不能离封稚太远。
封母只追到了河流上游瀑布处就失去了水鬼的踪迹,眼见着午时将至,只好打道回府。
封稚并没有露出遗憾的神情,也没有对下落不明的水鬼感到恐惧,她乐观地对母亲说:“娘亲别担心,稚儿会保护你们的。”
封母冰冷的手指靠近她的额头,轻轻摸摸她的头。
【娘亲知道稚儿最厉害了。】
“嗯嗯。”封稚傻笑着,将封母的手往自己脚上挪,“娘亲手真舒服,稚儿脚疼,娘亲给稚儿敷敷好不好?”
封母看着她,眼中满是仁爱,无奈又妥协地将手轻轻放在绷带上方,冰凉的温度从绷带上一路渗透到绷带内。
……
阿镜将午饭端进来喂封稚吃了,隔了一会儿才又端着药碗进来,另一只手上端着小半碗糖水。
寻常人家很少会在家里准备糖,因为并不是必须的,但封家有“体弱多病”的封稚在,为了哄她喝药,家里时常备着糖,就是专门给她冲糖水准备的。
阿镜原本还以为得费一番功夫来哄封稚吃药,没想到她并没有让他哄,他把药端过去她就自觉乖顺地接过去,皱着脸颊、憋着气一口气喝完了。
阿镜颇为惊奇,接过药碗之后将糖水凑到她唇边去。
封稚熟门熟路地小口喝着糖水,弯着眼睛向阿镜炫耀自己的常识:“糖水小口小口喝更甜!”
阿镜笑着点头:“妻主真聪明。”
封稚得意洋洋地有节奏地摇着身体,被夸了之后就容易兴奋。
阿镜端着还散发着一股药臭味的药碗,斟酌片刻,看了看门口,小声地问:“妻主,姐夫跟我说,你很守信用,答应的事都会做到,对不对?”
封稚点点头,视线跟着碗里的糖水晃悠。
阿镜问:“所有的事情你都做到了么?”
“对呀。”封稚顿了顿,露出迟疑的表情,“有一件稚儿没做到……”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阿镜忍不住心疼,也顾不得自己的疑问了:“妻主不要伤心好不好?哪件事没做到?阿镜帮你做。”
封稚摇摇头:“我答应了别人要和他一起砍柴,但是稚儿没有去。”
阿镜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当初那个邋遢少年,不过看样子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就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少年……
不知道该失落还是该庆幸。
他失神了片刻,打起精神问自己最在意的部分:“为什么没有去呢?”
封稚说道:“稚儿生病了,起不来。”
阿镜难以置信,那天早上看到她的时候她还生龙活虎地在砍柴,一点也没有要生病的征兆……
“怎么病的?是不是落水受凉了?”秋天的水还是很凉的。对比如今夏季于唯都担心她落水生病的态度看,秋天若是落水了,恐怕还要严重些。
封稚眨眨眼睛,好一会儿,将脸埋进碗里藏起来:“稚儿答应了姐姐,不能说。”
阿镜无话可说:“……”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把话说一半,而且不是说得含含糊糊就是掩藏关键信息?
封稚看着他,喝了两口糖水,这才慢慢说道:“阿镜不要去问姐夫,他会伤心。”
阿镜一愣,转头看向封稚,但她已经低下头喝糖水,看样子不准备再说什么了。
这话的意思,两年前她生病,跟于唯有关?
说起来,于唯嫁进封家,好像也是在两年前……
……
一碗糖水很快见底,封稚依依不舍地舔舔唇角,将碗递还给阿镜。
阿镜把两只碗叠起来,用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帮着封稚躺下去:“妻主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好。”
她实在太乖了,阿镜忍不住揉揉她的额头,起身向门外走去。
他将碗收到厨房去,将碗洗了,摆放到原来的位置。
于唯和他一起收拾,将厨房收拾好之后就赶他出去:“去照顾稚儿吧,她是个小孩子心性,一个人怕是呆不住。”
阿镜点点头,甩着手将手上的水渍甩出去:“姐夫,那我去了。”
于唯挥挥手。
阿镜嫁到封家,封雅和于唯都没有为难他,封雅还总教导封稚要好好对待夫郎,于唯对他也十分友善,如果不是封稚智力有些问题,怕是多的是人想嫁进来。
封家虽然不富足,但也并不缺什么,最重要的是家庭氛围和睦,其他农家女婿一天天的哪有阿镜这样悠闲,基本上成婚第二天就得和妻主担起家中重担了。
阿镜走向他们的房间,见封稚躺在床上,无聊得扣着指甲,没受伤的右脚蠢蠢欲动地晃着,见到他进来,眼前一亮。
“阿镜阿镜,好无聊呀。你陪着我好不好?”
“我这不是来了么?”
阿镜从自己带来的箱子里取出几张质地不错的帕子。
这是从镇上的布庄那里得来的,他用这些布绣成帕子,还挺受欢迎,布庄老板为了包下他绣的帕子,愿意以极低的价格将那些质地不错的布或是用剩下的角料拿来给他绣手帕或者香囊。
封稚腰身有力,轻而易举就自己坐了起来,好奇地拿了张绣着兰花的帕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没有味道,不香。”
阿镜哭笑不得:“还未熏香,自然是没有味道的。”
像他这样的人只负责绣,哪有本事给帕子熏香。
也不知道封稚从哪里知道的手帕有味道……
封稚一本正经地对阿镜伸出手,做出要抱的姿态,如愿以偿之后,满足地蹭蹭他的领口:“阿镜是香的,阿镜熏香了么?”
阿镜脸熟透了,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还未绣完的手帕不知所措。想抱着她,又怕这样显得很不检点,毕竟大白天的,还开着门……
“阿镜?”没有得到答案的封稚疑惑地看着他。
阿镜转开眼不敢看她:“没、没啊。可能是衣服上的味道吧。”
“哦……”
封稚和阿镜在房间里,阿镜绣帕子,封稚就在旁边指手画脚,看着哪个花纹都开心。
阿镜也不嫌她闹腾,总是会非常耐心地附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