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易方汐

4、第 4 章

　　我给鹿起了个名字，叫阿吉，听起来就很吉利是不是。当然这不是我一个人独断的决定，我询问过阿吉的意见，阿吉表示了同意我才用了这个名字。在那之前我尝试叫了它很多次，阿欢阿乐阿青兮兮，它都没有抬头理我，只有当我叫阿吉的时候它抬了头，不止一次，因此我想它是喜欢阿吉这个名字的。
　　当阿吉有了名字，我与它的相处就舒服多了，我还是每天清晨六点起床，如今离冬季越来越近，天亮的时候就越来越晚，六点说是清晨，其实月亮都还没下山，看得见漫天星星点点，我爬下阁楼冲泡咖啡，然后到门口喊一声“阿吉！”。我喊完，阿吉就会从小木屋里出来，慵懒的打个哈欠，慢吞吞踱步到我面前，它总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眼睛爱耷拉着，看我时也挑眉看，像在瞧不起我。
　　我双手包着暖呼呼的咖啡杯，用脚上软乎乎的小棉鞋踢了踢阿吉的小腿，边踢边说：“阿吉，今天出去打猎吧。”
　　我这时候就想还不如给我碰到一只猎犬呢，带出去威风凛凛，阿吉太不像样子了，天天跟抽了大烟似的萎靡。
　　阿吉大概听懂我的话，舔了舔我的小腿，率先开始往外走，走了两步回头看看我，示意我跟上。我一动不动看着它，举杯喝了一口苦咖啡，我喊它，我说“阿吉啊，我的咖啡要喝完了。”今天是最后一顿，旅商再不来，我明天就没有咖啡喝了，没有咖啡真是一件会令人焦虑的事情。
　　阿吉还在院子门口僵持着要等我同行。而我还在思考明天没有咖啡了该怎么办。直到日上三竿，气温回暖，我回阁楼换了件衣服，才和阿吉一起上了荒原。
　　此时的荒原上充斥着虫鸣鸟叫，生机勃勃，阿吉开心的眼皮子都不耷拉了，脚步轻快的小蹦起来，不过依然与我不远不近的隔着，走一会就要停下来等我跟上，它还挺怕我走丢的。是只有良心的口粮。我心里默默赞扬它。
　　阿吉踩到了一只野兔。低头吃草的时候兔子也在它旁边吃草，大概想不到同样食草的鹿对自己会有威胁，兔子一点也不怕阿吉，还一屁股坐到了阿吉的蹄子上，阿吉使出幻影神蹄一下就把懵逼的兔子踩的死死的。干了这样一件大事，阿吉依旧安稳的吃着草，头也不回一下，我坐在阿吉身后的草地休息时看见了这一幕，我本不想捉这只兔子，兔子太敏捷，对我来说有难度，我也只当是大自然的和谐旋律一般欣赏眼前兔子与鹿的相处，不成想，阿吉一脚踩破了和谐和弦。
　　我赶忙兴奋的跑上去，从阿吉蹄子下拎出了那只兔子，兔子被踩的晕晕乎乎，在我手下都不知道挣扎了，我摸了摸阿吉的脑袋，问它：“兔子该怎么吃？”
　　它抬头看看我，好像在说“麻辣兔肉麻辣兔肉。”
　　我说：“阿吉，主意不错。”
　　阿吉忽然愣住，嘴里嚼草的动作也骤然停住，神情变得警惕，我也跟着一起紧张起来，握着兔子耳朵的手越来越紧。直到兔子被我的捏的痛清醒过来，一下挣脱出我的手掌心蹦蹦跳跳逃走，我才惊叫了一声，打破了阿吉制造的恐慌气氛。我问阿吉“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了？”
　　阿吉不理我，依旧警惕的竖起耳朵聆听四周的风吹草动，而我还在为逃走的兔子惋惜，伸手拍了拍阿吉的脑袋，抱怨它道：“都怪你阿吉，兔子跑掉了，今天没有麻辣兔肉了，冬天也没有兔皮围巾了。”
　　阿吉终于动了，它朝一个方向伸鼻子嗅了嗅，然后撒开蹄子狂奔而去，我落在原地，懵逼不已，阿吉这是要干什么？我虽有疑问，但管不了那么多，赶忙先追了上去，阿吉蹄子蹭出的灰尘频频随风打在我面颊，不多会就弄得我灰头土脸。
　　我追阿吉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擦过小风呼啸，还夹杂着我的喘息，似静似闹，我好像也变成了一只孑然一身的鹿，奔走于天地之间，荒原之上，愈奔走愈渺小，很快化为天地之浮游，朝生暮死，胸腔却愈发宽阔起来，比肩荒原，容得下天地。我依旧追着阿吉，却不只是追着它，好像也在追赶自己，我将浑浊的我使劲抛在身后。阿吉在前面越来越远，眼看就要追不上时，它停了下来，而我这只浮游也逐渐找到脚步落点，缓缓停下，任由后头污浊的我赶了上来，我们又融为一体，我的心胸又变为窄小无比。
　　我气喘吁吁的赶到阿吉身旁，我问它：“怎么了，发生什、、、、？”
　　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眼前画面怔住。这里是一处小石崖，石崖下头是万丈深渊，深渊下头是另一处无边森林，这是我从前没见过的荒原，荒原除了森林，还出现了深渊。而此刻我要关注的不是深渊不是森林，是眼前的小白狐狸，起先我以为那天在院子门口蜷缩的是小黄鼠狼小狐狸之类的动物，现在大概可以确定了，是一只白狐狸，毛茸茸，血淋淋、、、、、、
　　嗯？血淋淋？
　　我调出与记忆里不相符合的一点，血淋淋？
　　这狐狸怎么血淋淋了？阿吉快我一步，鼻子凑上去拱了拱一动不动的白绒团。它这一拱轻易就将小东西翻了个面，这东西底下还有一个小东西，更加小，更加血淋淋。血腥味冲的我直上头。哦，我就说那天怎么瞧它圆滚滚，原来是只母狐狸，怀了只小狐狸，如今不知遭了什么难，一尸两命了吧，小东西都被从肚子里翻了出来，肠子也流了一地。
　　“呕、、”我一声干呕，实在看不下去了，退了两步，拽住阿吉的尾巴，要拉它一起走。
　　“走啦走啦，阿吉，再看下去，饭都要吃不下了。”
　　阿吉却不为所动，不仅如此，还向前走了两步，伸出舌头舔了舔地上的东西。我赶忙喊它，“阿吉阿吉，你干嘛啊，恶不恶心啊。”
　　阿吉不理我，继续舔着，舔着舔着，小东西发出了婴咛一声。像小孩子一样。我吓了一跳。阿吉还在舔，待将血迹舔舐干净，便露出了小东西的本来面貌，还真是一只小小狐狸，毛也没长齐，眼睛也没睁，神奇的长了九条尾巴，每一条尾巴都光秃秃的，像一根根小婴儿的手指。
　　也不知阿吉是循着血迹而来，还是血迹里面掺杂的活物的气息而来，总之，它今天救了一只刚出生的小狐狸，我本意不愿去摸这个黏糊糊的小东西，阿吉却不嫌弃，一口就叼了起来，然后看了我一眼，稳步朝回去的方向走。
　　我跟在它后面。分明是我养的阿吉，这下我却像个小跟班似的。我不大服气，从它嘴里一把夺过了小东西，然后拿袖子擦了擦干净，便用衣服下摆将它包裹了起来拥进了怀里。而我一屁股跳上了阿吉背上，晃晃悠悠结束了今天的打猎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