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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伊人如阳 ...
伊人如阳
——你听到幸福的声音了吗?
香港。
这是玦生离开的第三年。她二十七岁,已经渐渐熟悉了相关的一些金融上的业务。由于做事果断干脆,这不禁让看在眼里的林立天颇为放心。
其实按照林立天这样的岁数,在香港应该退隐。把事情交给后人来做。但玦生的那场意外,却让他这个年纪六旬的老人,不得不又重新站了出来主持大局。由于儿子的失踪,空闲出来的总经理一职让其他的董事眼馋不已。玦生出事后不久,那些董事便以皇泰不能没有决策者为由,纷纷推荐上自己心目中的总经理最佳人选。像是进入一个换季的时节,皇泰进入了前所未有低沉。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办公室之间暗涌的权位之争,这些其实林立天都一清二楚,但毕竟是岁月不饶人了啊,年纪渐大的他,有些时候即使想要去处理也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凡事只要他们这些董事没有做出什么触碰底线的事,那么他都可以暂且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林立天自己知道,这毕竟只是个权宜之计,不能长久。自己老了不可能一直管皇泰管到死,哪一天说不定突然两腿一蹬,他也就走了。但是现在眼下的这样的一个局势,即使说到死,又怎么让他安心地合上眼?他做不到,他也放不下。这一辈辈传下来的基业,难道就要这么毁在自己手里?林立天叹息,面对这个后继无人的问题,他头疼却也无能为力。
后来,依萍像是了解他的心事一般。有一天,突然过来敲了他的门。竟然提出想要加入皇泰的想法。林立天当时就有些疑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有了这样的念头。但如果眼下依萍能以林家儿媳的身份出场,说不定真的可以先暂时缓解下这燃眉之急。他想了会,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拒绝了。毕竟想到那疏散的艺术与对思维慎密的经济相差的不是一点点。就算是要拉人垫背,也没有必要把自己这个儿媳妇给赔进去。但让林立天惊讶的是,依萍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决,她说自己可以学,可以从一个简单的助理开始。如果没有那么多时间,那她也可以立刻上纲上线,只要可以帮的到家里,无论多辛苦都不要紧。
然后,就是三年。她勤奋着,她刻苦着,白天忙着熟悉业务,晚上忙着自修金融课程。一步步,从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她,到今天可以在董事会上有发言权的依萍,林立天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没有欣慰的,但更多的却也是由此引发的无限感慨。说起来,能有依萍这个一个出色的儿媳,不是没有骄傲的。林立天明白,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三年里,能做到这样已经相当不容易。但每当看着依萍一点点的进步,也同时是在他的心里增添了更多的伤感。林立天甚至想,如果自己的儿子玦生还在,那么一切应该是另外一番景象。不是想要否认依萍这些年对林家的付出,而是感觉或许如果一切是那个样子的话,也许大家才会更幸福些。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依萍注视着两旁的董事们,声音坚定清晰,“如果没有,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
众人散席。依萍和林立天也起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递上一杯热茶,依萍坐下,开玩笑道:“爸,你怎么今天突然抽空来视察了?不会是不放心我,担心我做的不够好吧?”
“我只是突然想过来看看,没什么特别的事。”他微抿口茶,想起了这两天自己听到的听闻,“对了,听说前几天你把那个张董事开除了。”
“不是我开除,”依萍端坐,回答的也十分爽快,“是股东大会大家举手同意的。本来这个问题我还想着要不要过几天再说,不过爸你今天既然这么开口问我了,那我就干脆直接讲了。那个张志和平日仗着自己持有皇泰的一点股份,就嚣张跋扈的。这么多年来不仅没对皇泰做出什么建树,反而还一直中饱私囊,大量从皇泰里收取回扣。上次更离谱,甚至还想要吧自己手头上的股份倒卖掉给别家银行。所以我还不如先发制人算了。”
“可你要知道,依萍,”林立天放不下心,自己这么久一直不动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你这样把那个张志和踢出董事局。也就是等于那他手上的10%的股份流失掉了。”
“爸,就算我现在不动他,他一样也可以高价把自己的那份给抛出去。到头来他还是得走。既然这样,还不如让我先下手。至少我们还可以有六个月的缓和期,那个10%现在就是个冷冻的资金,他想卖也卖不掉。爸,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就别操心了。”
“好吧,事就交给你了,我刚才也只是随口问问。”
“嗯。”
“对了,依萍啊,”林立天讲出了此行的目的,“你平常也别一天到晚总忙银行的事。记得要多顾顾孩子。”
“怎么了?”她一愣。
“过几天是瑶瑶的幼儿园毕业典礼,你别到时候又给我忘了。去年那个歌咏比赛,你没过来不知道那天瑶瑶哭的有多伤心。如今……唉,玦生已经不在了,孩子最亲的就只剩下你了。依萍,你做妈咪的,不能只忙工作,有空就多抽点时间陪陪她。”
“爸……”手紧攥着杯底,几乎是在听到那个人的一瞬间,依萍脸色都变了。她目光低垂,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本应该是平复了的伤口啊,三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但她的声音却出卖了她,依萍克制不住心里的颤巍,“爸,你不用说了,这些我都懂。那天我会看着办。”
“这就好。”任务完成了,林立天叹了口气,起身道,“该说的都说了,你先忙吧,我走了。”
依萍也同时起身,“要叫阿金送你吗?”
“不用,我只想自己随便走走,你做事吧。”
“好。”
尘封了三年,依萍坐在位子上,凝视着桌上的那个相框。忍不住伸手触摸玦生昔日的脸,三年了,她一直不敢太想他。曾以为时间会让自己好受些,其实并没有,他一直都在。这照片是几年前拍的,玦生还是从前那个样子,依萍失神地看着,玦生很喜欢穿这套黑色西装。以前他出门上班前,自己通常都要把它给熨平才给他穿上。因为她知道他喜欢整洁。玦生也很爱笑,他嘴角有两个梨涡,别人都说他笑起来特别好看。她也是这么觉得,不过玦生笑起来也分亲疏,面对比较陌生的人,他通常都只是一抿而过,虽然云淡风轻但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失礼。真正看到他笑的情况并不多,依萍的印象里,大概也就是和子俊在一起,还有和公公瑶瑶说话的时候。照片上玦生搂着自己正笑得轻柔,那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候。她对着镜头笑得舒心畅快,而玦生嘴角轻轻上扬,眼角流露的是掩饰不了的温柔。轻抚他熟悉的眉眼,依萍心中一恸,差点掉下泪来。她知道,这是他只对自己笑的方式。
傍晚下班了,依萍走在地下停车场,与新来的职工小齐不期而遇。
“陆小姐,你下班了?”小齐笑得跟她打招呼,脸上笑容很青涩。因为刚进社会不久,他还保留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今天回去的很早嘛。”
“对啊。”依萍回头随便应声着,随后拿钥匙开车门。
“陆小姐,等一下。”
小齐从那边跑过来,她转身看他,“有事吗?”
“那个……那个我……”小齐期期艾艾的,神色紧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吞吞吐吐怎么也说不清楚。依萍看着他,在这种安静的目光下,最后小齐就差没想抓自己头了。算了,豁出去了!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陆姐,我只是想问你一下,我,我,可以追你吗?”
看着小齐笨拙的口吃,依萍忍不住一笑,这多像一个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单纯孩子啊。她不忍伤害他,只是说:“很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不可能!”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绝,小齐蓦地抬头,有些激动,他脱口而出道:“那我怎么从没看到你带过结婚戒指?!”
是的,她从没带过。他已关注她太久,这一点他几乎可以断定!没有戒指,或许她根本没有结婚!刚才说的不过是她习惯拒绝别人的推辞罢了。而且退一步来讲,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结婚了。那么他想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只是淡漠如水吧。毕竟一入侯门深似海,嫁进豪门的女人不一定都是真心爱着那个男人,客观因素太多。况且她说她结婚了,可他从没在她的身边见过除了她家司机之外的其他异性,再加上她从不戴戒指,所以他肯定自己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
……戒指。
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光秃秃的无名指。
依萍心中一痛,刚从的柔软顿时不见,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立即驾车离开。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没关。”
前面是十字路口,红灯。
依萍缓缓地停下车,想起刚才小齐的那番话,心骤然痛楚。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越捏越紧。戒指,她的结婚戒指。依萍垂下头,过去的记忆穿插着涌现眼前,最后苦笑。她的戒指此刻应该在海里与他长眠了吧。那片海,湛蓝得可以与天空相互辉映的海。那是她对他的爱。
…… ……
她站在海边,快乐地迎风而立,伸出手感受那拂面的轻柔。
“玦生,你还真会找地方,这里的空气真好,海特别蓝。”
他笑着拥抱她,“像不像个世外桃源?”
依萍笑着点头,环眼四周。被晚霞染红了的天空,借着夕阳洒在了海水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她忍不住上前弯腰轻掬一掌水,看着海里的细沙以及身边浅浅小小的贝壳,怡人的风,心里不禁也柔情万丈起来。这里有夕阳,有晚霞,有海,有沙滩,依萍起身,回头走到玦生身边。还有,她握上他的手,灿烂一笑。这里还有最爱自己的他,有他在这里,陪着自己。怎能不幸福?她简直感觉自己幸福的快要晕了!
“这个地方美得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我们俩就这样好了,一直在这里,其他哪都不去。”
“可能吗?”他笑着刮她鼻子,不过倒也有些心驰神往,“如果真的可以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我一定陪你。”
依萍笑了,突然兴奋地跑到海边冲着那看不见的彼岸大声喊道:“林玦生,你说话要算数哦!”
哈哈,真的好幸福,头一次这么发疯,依萍大笑,好快乐,真的。
“你怎么了,依萍?”玦生笑着敲了她下头,“今天你很不正常耶,尽干些奇怪的事。”
“哪有!?”她不服地转头反驳,看见他的笑脸,依萍又羞涩地别过了脸,收起了刚才的肆意。伫立地望着那片海,天空好美,海水又如此的蓝,依萍感觉自己胸口快要被幸福溢满了,所以不禁连声音都放柔了,“我只是想要告诉所有人,我好幸福,告诉大家,玦生,我和你过的很好。天,感觉真的太幸福了。简直不像真的一样。呵呵,玦生,我突然感觉,原来老天待我也不错……”
被她的快乐感染,他笑得深沉柔和,俯身浅吻她的唇,“真是个傻丫头。”
…… ……
夜好黑,她颤巍地一步步走进海里。
“玦生。”
水好凉啊,玦生你感觉的到我来了吗?
“……玦生。”
她低声呢喃着,风好大啊,水也好黑。为什么从前她会觉得这里的海是清澈的?
“玦生,你在这里吗?”她失神地又问了句,环顾左右。
“玦生——”
请出来一次好不好?让我看看你。
“玦生——”她又喊。
但没有动静,站在接近海的中央,黑漆漆的夜里,她只听的见周围到波浪拍打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海风依旧刺骨地在吹着。
她站在海里,风吹散了一切,吹翻了过去的笑靥和誓言。
玦生,你会回来的吧。
我知道你不会舍得我,我知道。
可是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久久的,直到她都感觉自己冷的快要失去了知觉,直到她已经迷离的看不清所有。
……玦生始终都没有出现。
其实是她自己不肯相信的,是她坚持要在这里等他的,是她太傻总以为他会遵守承诺回来。
风总算停了,心却彻底冷了,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了地痛哭起来。
原来她等的,不过是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而已。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时候,就是真正的崩溃,真正的绝望。
她不懂,当子俊欲言又止地告诉自己说,玦生乘的那班飞机失事了的时候,她都没有崩溃。当营救人员带着玦生的身份证件来找自己的时候,她也没有崩溃。可为什么当自己站在这里,声嘶力竭地呼喊他的名字,拼命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止不住心痛到泣不成声,又有谁能够告诉她,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已悲恸到万念俱灰?
…… ……
是什么东西涌上了自己的眼睛,依萍感觉有一股热流在往上流。模糊了视线,心在隐隐作痛,渐渐地连呼吸都开始带上了颤抖。她还是想他的,还以为自己可以克制的很好了。但到头来,没想到,终究还是抵不过想念。
“咚、咚、咚。”有人敲了她的车窗。
依萍迅速擦泪,别过脸,惊讶的发现对方居然是一个中年的胖男人。
“有……有事吗?”
那男人皱着眉头,神情似乎很不悦。
“小姐,已经绿灯了,别的车子都开了。你能不能先把你的车往前挪挪?我们都还要赶时间。”
“哦,对不起,”她迭声道歉中慌忙启动了车子。
路过一家玩具店时,依萍突然想到了瑶瑶。小丫头从小到大一直很热衷抱抱熊,依萍不知道抱这么大一个玩具晚上怎么睡的着,不过小丫头既然喜欢,她也不想去扫了孩子的兴。
靠边停车,依萍看中了橱窗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做工很好。瑶瑶这孩子应该会喜欢吧,她一直很喜欢给家里的小动物打扮来着。拿好东西付了钱,依萍推开门,却意外地瞥见对街有个清瘦的侧影一闪而过,衣摆消失在拐角。
依萍目瞪口呆地看着,简直不可置信,手颤巍地捂住口。上天啊,是他吗?是他吗?真的是他吗?三年了,他终于回来了吗?那个侧影,那张侧脸,她怎么会认不出来,除了玦生还有谁!?依萍回过神来匆匆追了过去,但遗憾的是,拐角那边却早已看不到人了。
苍凉地叹了口气,也许是自己又看错了吧,依萍摇头苦笑,这些年自己已经不知道误认了多少回,可每一次都是失望。本来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了。今天却又不知怎么的又开始发作了。
林宅。
“少奶奶,你回来啦。”桂嫂开门。
“嗯,”依萍点了点头,环顾客厅发现孩子不在,“瑶瑶呢?”
“在老爷那呢,好像在一起下象棋。”
“是吗?”这孩子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
推开房门,小丫头正在里面和林立天下着棋。瞧她小脸认真的模样,倒还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样子。林立天瞥见了依萍在门口,笑了笑,没出声。
瑶瑶还没察觉,正一本正经地下着呢,“爷爷,我吃你的马。”
“确定了,真的吃?”
“嗯。”小脑袋点了点头。
“那好,”他笑道,“我就吃你的車。”
“啊?”小脑袋惊讶地睁大了眼,又看了看被杀得差不多的棋,可怜巴巴道:“我的棋!”
“怎么啦,瑶瑶,难道你想悔棋呀?”
小丫头倒也有骨气,头一昂,骄傲地说:“才不呢,输了就是输了,爷爷,我们再来一盘。”
依萍笑着摇摇头,走到她的身后。
“妈咪!”小孩的听觉就是特别灵敏,“你回来啦。”
“嗯,看妈咪给你买了什么回来?”依萍把手里的小礼物朝她扬了扬。
“哇,是芭比娃娃,好漂亮。”
“喜欢吗?”
“喜欢,不过……”小丫头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依萍吓了一跳。“不过什么?”
一旁的林立天也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了,瑶瑶?”
小丫头垂下头了会,仰头可怜兮兮地说:“妈咪,瑶瑶不想要芭比娃娃,瑶瑶只想要爹地……”
“瑶瑶……”依萍无奈,这偏偏却是自己最给不她的。
没想到,瑶瑶突然任性地把娃娃往地上一扔,自顾自地哭了起来,“不管啦,呜呜,妈咪,我要爹地,我想爹地了嘛。你们都说爹地出门办事了,可是都这么久了,呜呜,我朋友她们都说爹地他不会回来了,妈咪,这是真的吗?爹地不回来了吗?难道爹地都不会想瑶瑶,他不喜欢瑶瑶了吗?”
“不是这样的……”依萍想解释,面对着哭泣着想要找回爹地的孩子。她想说些什么,却猛然发现原来自己所有的话早已说尽。谎言,即使是善意的,也终究会有被揭穿的一天。过去瑶瑶还太小,根本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所以自己才会骗她说,爹地要出门办事,要很久以后才会回来。
那个时候,瑶瑶还天真的问她:“妈咪,很久是多久?”
依萍沉默了,怜爱地抚摸女儿的小脸,没有回答。
很久,就是很久很久。瑶瑶,它可以久到地老天荒,也可以久到让一个人看不到希望。
一边的林立天再也看不下去了,孙女快要把自己的心都给哭碎了。上前心疼地把小丫头抱在怀里,拍拍道,“好了,瑶瑶乖,不哭啊。”
“爷爷,瑶瑶想爹地了,呜呜,爷爷,叫爹地回来好不好嘛?”小人儿像是找到了寄托,搂着林立天的脖子哭道。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啊,乖……”
说着,林立天把瑶瑶抱起来回到屋子里哄,而闻声赶来的桂嫂在后面跟着。
孩子还在哭,即使公公后来把门给阖上了,她还是听的见。独自支撑了太久,依萍突然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疲惫,吐出那口气,她仿佛一下子元气大伤了般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玦生,你曾说你要我偶尔当一回孩子,没有关系。可是你知道吗?现在我真的感觉很累,我好怕自己会撑不下去,没有你在身边,我怕自己连像个孩子一样哭都成了奢望。
吃过晚饭,依萍在自己的书房里批阅文件。电脑上的MSN突然传来了一条消息。
她打开一看,原来是份电子贺卡,书桓发来的,这些年自从玦生不在后,他偶尔都会发条消息或者贺卡过来。但通常都是寥寥数字,话不多。依萍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关于他们那边的情况,她一直都不是很清楚,只听说他已经和如萍离了婚,现在一个人过。
这次意外的,他的话多了两行。
“依萍,不知道你最近过的好吗?每次发给你,我都会这么问。今天我在街上听到了一首曲子。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你和玦生。我想它应该很适合你,希望你空去听下。
PS:我想这歌词应该很符合玦生离开时的心情吧。
书桓”
鼠标在最后几次字上逗留了会。依萍最终还是点击了下面的链接。
曲子在缓冲,她低头继续批示刚才的文件。前奏开始了,很淡,没有什么特别的,正当依萍不想再浪费时间打算关掉的时候,突然一句歌词响起。
依萍身体一僵,猛地抬头,呆呆地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想起过去种种,泪滑落眼眶。
“ ……如果我变成回忆,退出了这场生命。留下你错愕哭泣,我冰冷身体拥抱不了你。想到我让深爱的你人海孤独旅行,我会恨自己如此狠心,如果我变成回忆,终于没那么幸运,没机会白着头发,蹒跚牵着你看晚霞落尽……”
…… ……
这个地方好美啊,都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了。感觉我们俩就这样好了,一直都在这里,其他哪都不去。
可能吗?如果真的可以像你说的这么简单,那我一定陪你。
…… ……
喂,玦生,你快放我下来,让别人看见多不好。哎,玦生,玦生!
你不说,我就不放。
玦生,你就饶了我吧,玦生,我知道错啦。
知道错了?那你说说看究竟是哪错了?
我感觉自己很幸福,就像你一样。
还有呢?
什么?
依萍,我们结婚了,对不对?那你该叫我什么?
叫你玦生啊。
还有呢?
……老公?
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再叫一声。
不要,好肉麻啊。
再叫一声嘛。
不要啦,好肉麻哦。
…… ……
从前的欢声笑语,现在究竟去了哪里?
“……最怕我太不争气,顽固地赖在空气,霸占你心里每一寸缝隙,连累依然爱我的你痛苦承受失去,这样不公平请你尽力,把我忘记。”
把你忘记,依萍忍不住苦笑,抽动的嘴角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僵持了太久。歌曲完结,她关掉了播放器,去卫生间抹了把脸。出来后继续批示明天要用的文件,屋子又陷入一片安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皇泰银行。
总经理办公室。
秘书递上报告,“经理,这是刚才签的协议,还需要你的签字。”
“辛苦你了,”依萍抬头伸手接过,和善地说,“最近还真是不好意思,可人,总要你加班陪我一起赶进度。过几天,如果这个项目搞定了,我就放你几天假去陪你家老公吧。要不然我都怕会有人要跑过来向我告状了。呵呵。”
唐可人扑哧声笑了。
依萍又道:“还有啊,这儿没外人,你不用和我见外。那些和我不熟的人,这样叫我也就算了。你还一口一句经理经理,”她笑着耸肩,“我听了啊,都快要受不了了。”
唐可人笑了说,“可称呼总还是需要的,不然被有心人听到了乱嚼舌根就不好了。呵呵,说起来最近我待在家里也挺闲的,加不加班都无所谓。而且难得家里那个懒人看我工作忙了,终于肯帮忙做做家务了。现在啊,我只需要回家吃饭然后直接睡觉,那些锅碗调盆的事就全丢给他了。”
依萍听得她生活幸福,也替他们高兴,忍不住打趣:“还不错嘛,想不到你们小日子过的还挺滋润的。”
“托大家的福而已,”可人脸上根本掩不住笑意,依萍已签好了字,她伸手去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依萍,今天你可别忘了……”她好心提醒。
“怎么了?”
“好吧,就知道你会忘。今天可是瑶瑶的幼稚园毕业,十点钟准时开始。我已经跟阿金讲好了,到时候让他直接送你去那。”
依萍目光微垂,“……是么,没想到一转眼瑶瑶都要毕业了。时间过的还真快。”
唐可人没说话,选择了沉默。
依萍瞥了眼旁边的相框,那里的男人依旧笑如春风,沁人心脾。
……玦生。
她低头苦笑。
如果你还活着,还在我的身边,那该有多好。
好想告诉你,我们的女儿,我们的瑶瑶,她已经长大了。
幼稚园。
“太太,我们到了。”停下车,阿金忍不住提醒沉默了一路的夫人。
已经到了吗?依萍如梦初醒,推开门回头嘱咐:“你先走吧,用不着等了。我待会自己会回去。”
“知道了。”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突然有一辆车子径直开了过来,一个急转弯,迅猛地停在了他们的旁边。依萍闻声回头,那车的主人已经下车了,毫不吝啬地冲她灿烂一笑。
原来是林璠。去了韩国两年,没想到今天居然回来了。
“好久不见了啊,依萍。”他说,“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她想回答,但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声。依萍回以了一笑。
想起最近听到的消息,她说:“听说你就要结婚了,新娘子这次也一起来了吗?”
“嗯。”林璠点了点头,忍不住笑了,“不过她的中文很差,你跟她讲话一定会很累。”
依萍淡笑不语。
林璠看了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先进去吧。不然瑶瑶估计要等急了。”
“嗯。”
大概是因为看到林璠来捧场,所以这次瑶瑶表演显得格外的卖力。当她退场的时候,几乎所有家长都忍不住要为这个孩子鼓掌。依萍和林璠就坐在下面,听着旁边的人对瑶瑶的夸奖,两人同时也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瑶瑶真像你,”林璠说:“她很有表演的天赋。”
“……是么?”不过依萍似乎对这个并不在意,注视着正要退场了的女儿,她说:“其实我有的时候会觉得,她更像玦生。”
林璠别过脸看她,没有说话。
依萍继续说:“刚才看到你回来,其实我挺意外的。”瑶瑶向这边跑过来,她笑着对女儿挥了挥手,“不过后来想想,觉得你回来了也挺好的,也是时候该把那些担子还给你了。爸一直都希望你能早点回林家撑起着些事情。现在,我总算可以多抽出点时间来陪陪孩子了。”
“依萍,过去的那些……谢谢了。”林璠由衷的说。
她转脸看向了他,眼神里有一丝安慰。依萍笑了,目光有那么一刻痴痴地停留在他的侧脸上,随后又黯淡下来,“用不着谢我,我也不过是想当帮玦生完成他要做的事罢了。”
“——妈咪,叔叔!”瑶瑶已经快乐地扑了过来,搂着依萍的手,她兴奋的说:“我就知道叔叔一定会来,对吧,妈咪?”
“瑶瑶啊,到我这边来,快让我看看。呵呵,”林璠笑了,抚摸着侄女的头道:“两年不见,没想到我们的瑶瑶都已经长这么高了啊。”
“那是!”小丫头笑的得意,她歪着脑袋道:“叔叔,我现在已经不会再把你和爹地搞错了哦。”
“是吗?”林璠又忍不住笑了。
“当然啦!”她认真的点头,笑颜逐开。
依萍怜爱地看着一旁边眉开眼笑的女儿,心里竟没由来一阵酸涩。其实她心里更希望孩子能够还像当初看到林璠的时候那样,固执地嚷嚷叔叔就是玦生。如果是那样子的话,她想自己的的心里估计会比现在好受些,那毕竟说明瑶瑶的心里还会抱着一份希望。依萍也至少再可以跟瑶瑶讲过去的种种。可是人都会长大,当听到瑶瑶对林璠说“我不会再认错”的时候,她不知道这一种认清的背后,是不是就代表着一种失望?或许甚至就连瑶瑶都已经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爹地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依萍不晓得过去是不是自己太过自私,一心只想守着对玦生的这份感情,只想着代玦生做他没做完的事,却刻意忽略了一个成长中的孩子,想要一个家的简单愿望。
*********
香港,深水埗。
生记茶餐铺。
又有一个客人进门,老板娘喜滋滋地一边收钱一边吆喝。
“止明,二号桌子再要两个蛋挞和三个菠萝包。”
“三号桌,外加一份A餐和冰奶茶。”
…… ……
哈哈,这回真是要赚死了。老板娘数着满手的钞票,心里简直快要笑开了花,抬头,不经意地看到那个背对着自己忙碌着的身影,她禁不住啧啧摇头,老天也真是有偏心的时候啊,不是所有都可以这么公平,但偏偏却给了顾止明一副好貌相。话说人长得帅真是去哪都吃得开啊。就好像现在,她还真没见过有哪个人居然能够把一件乱糟糟的工作服,穿的像他这么笔挺的了。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这些天店里的女高中生数量节节攀升了。即使是已经年过四十的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的确是那种让女人一见就流口水的人。嘿嘿,要不是自己早早结了婚,身边有还有一家老小拖着,大概她也会跟那些女高中生一样,一天到晚在他身边打转了。
“咳咳,老张啊,”没想到店里都忙成这样了么,竟然还有人在一边偷凉!她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拔高了点声音:“那边的客人好了,你过去收拾下。”
“哦,”老张貌似很不情愿,小声地嘟囔了句,“哼,不就是人长得帅了点吗?有必要这个样子么!”
“哎呦,想开点啦,”旁边的小伙计阿吉听到了,笑道:“别这样,讲实在话自从他来了之后,我们店里生意的确是比以前好多了。年底的奖金,我们指不定还要靠他呢。”
话虽如此,但老张仍旧有些不满地哼了哼。店里生意好了又怎么样,难道全是顾止明一个人的功劳么?他心里越想越气,“阿吉,我来生记有多少年了,他才来多久?不过三个月而已,现在居然当着我们的面处沾花惹草,老板娘竟然也不说什么……”
——沾花惹草?阿吉奇怪地跟着望了过去,发现有两个女高中生正借着题目不会做,问顾止明问题呢。大概是因为位子的关系,他们的样子看上去相当亲昵。不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所谓的做作业不过是个幌子。因为那两女生一直直晃晃地盯着人家脸看,书是瞧都没瞧过一眼。
“哈哈,”原来是有位仁兄妒忌被人抢了风头啊,阿吉笑着拍了拍身边不服气的老张道,“我说你老也不要不甘心了,我觉得人家人蛮好的。而且前两天,我还看见他在帮人家修电脑。你想想看,这些高科技的东西,我们这种人全是不懂的。加上他貌相又好,有女孩子喜欢他也是正常滴……”
“切~~”那老张还是板了张脸,不屑道,“长的好又怎么样,他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也会和我们一样在这儿打工!?”
“这个么,我就不晓得了,反正他是安仔带过来的人。”
正说着,那边的老板娘又开始喊人了,“阿吉啊,你看到安仔了没?他人呢?”
“噢,我刚才看见他出去进货了。”
“又是进货!”老板娘低头把计算器的键盘按得“啪嗒啪嗒“响,气呼呼道:“真是没时间观念,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没回来!别人刚刚打电话来要的两份披萨,谁去送啊!?”
安仔还没回来?难道他又……
顾止明闻声微微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老板娘还在不满地嘟嚷。
他礼貌地对那两女生点头告辞,起身。
“算了,我去就好了。”看来只有自己出马了。
老板娘挥挥手,没有同意。她怎么着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外送一直都是安仔包的,你都已经代过好几趟了。”
“没关系。”顾止明微微一笑,“我正好也想出去走走,活动下筋骨。”
“那,好吧。”毕竟人家客人还等着要呢,“就在旺角,这是地址,半个钟头要给我送到。”
“好。”
旺角。
送好了披萨,顾止明去了附近的一家电脑商城。
“欢迎光临。先生,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他笑了笑,“哦,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看看就好。”
“好。”营业员面带微笑,“如果有看中的款式,请跟我说。”
“嗯。”
营业员走远了,顾止明快步直接走到了一台试用机跟前,熟练地操作了起来。
难道没有吗?他飞快地扫了网页一眼,眼瞳收紧。心里不免有点失望,果然在这种地方是找不出什么来的。
微微叹气。
看来只好再去想想别的法子了。
街上。
眼下正值春天,外面的世界,阳光温煦。
顾止明无事的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
自己来香港已经三个月了,可手头却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停下脚步,他茫然地远处的高楼。
不由想了起三年前。
…… ……
“我是谁?”
“你还能是谁啊,不就是我的孙子,止明嘛。”
“是吗?”可望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妇人,他却觉得陌生。
老人笑呵呵地说,“你躺了这么久,总算肯醒了,肚子现在一定饿了吧,奶奶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他勉强支起了身,“不用了,我不饿。”
正说着的时候,从外边跑进来一个人,满头大汗。
一进来就咕噜噜拿起桌上的水直喝。
“——哦,”他喘了口气,像是复活了,叫道:“奶奶,你好偏心!就知道给他做吃的,那我的呢?”
那个人就是安仔,他也是这老人的孙子。
“你这浑小子,一上午都去哪了?”老人一看到他就换了副口吻,“不好好在止明身边待着,一早上跑得不见人影。还想让我给你做吃,你想的太好了吧”
“哼,就知道你偏心,”安仔不服气地别过脸继续喝水。
老人则回头对止明笑了笑,“止明啊,你等下哈,我现在就去做。很快就好了。”
“嗯。”他只能点头。
“你小子给我自己安分点。”老人出门前还不忘指了指安仔的脑袋。
“知道啦——”某人眼瞥向别处,神情不羁。有那么一刻,他和病床上的止明目光相接,却又很快移开,“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你的宝贝孙子照顾好的啦。”
“这小子……”
“我奶奶就是这样。”
她前脚一走,安仔就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一个给他,一个自己打开。
“谢谢。”他接过。
安仔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别这么文质彬彬的好伐,还说什么谢谢呀。”
止明淡笑不语。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喝了口啤酒道,“我奶奶前些年受了刺激,现在人老了,就得了老年痴呆。看到别人都以为是自己孙子。”
“……是吗?”看来果真不是,止明垂眼。想起刚才老人家叫自己止明,“那个叫止明的是你兄弟吗?”
“嗯,”安仔点了点头,拿过他手里的啤酒,“好了,你乖乖躺着吧。我得先走了,要不然待会被她发现我给你喝这个,肯定又得骂人了。哎,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用啊。居然喝了老半天还剩下这么多,真是!”
几个月后。
海浪拍打礁石,顾止明大病初愈了,一个人出来走走。
接近黄昏的海边,晚霞浸染,白天湛蓝的海水也已变成了深蓝。
他坐下,对着这片海发呆。
住在这的一段日子里,安仔期间也断断续续告诉了自己一些事。他这才知道原来安仔奶奶生活并不如意,早年一对儿女双双外出打工都极少回家。晚年唯一可以值得安慰的孙子,又被一场大风浪给卷走了一个。受不了打击的老人日日盼夜夜想,每晚都会跑到海边等大孙子回来。大家都说她疯了,安仔也曾带她去看过医生,可人家都说这是心病。一个月,两个月,安仔怕晚上不安全不让她出去,她就会又哭又闹不罢休。每天晚上这样的一番折腾下来,他终于不忍心了,开始妥协。不就是安全问题么,好,如果晚上一定要去海边,那他哪怕累死也要在后边跟着。有他看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一天晚上,老人照例去了海边。一向视力不佳的她,居然拉着安仔的手指着海直喊:“有人,有人,我看到了!安呐,是你大哥回来了,一定是他回来了!”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老人家已经跌跌撞撞地冲向了海里。安仔一惊,急忙奔了过去。
然后,就碰到了他。
而他也从此拥有了另外一个名字,一个本应死去人的名字。
——顾止明。
事后,安仔喝酒时经常会跟他说:“止明,你知道吗?那天她抱着昏迷不醒的你,又哭又笑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其实不管你到底是谁,老太太的心里都已经把你当成了止明,你是她心里的希望。所以……能不能不要走?就算将来想起了自己是谁,也不要走……因为我怕她会受不了……如果你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再跟她说……”
他每次听得都心里难受,因为这个世上岂有不散的筵席?
来的人,如果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还是会离开。
扶住醉醺醺的安仔,止明说:“我只能答应你,如果有天我要走了,我会带你和奶奶一起走。”
其实说起来和顾家的人住在一起,真的没有什么不好。这个靠海的小村落,淳朴的民风,止明都由衷的喜欢,他甚至也有想过一辈子就这样好了。就在这里落地生根,和安仔他们一起过平静而安详的日子。至于他自己的家人,如果他们当初知道自己是由于落水出的事,大家心里大概也都已经猜到了六七分。也许在他们的心里,自己也亦成了应该消失的人。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又何苦心心念念的要回去?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让他如此迫切的想要回到自己的地方?
……什么时候?
止明一个人看着海,海波粼粼,他随手扔了个小石子过去,沿岸的潮水正渐渐上涌。
大概,是看到了那枚戒指开始吧。
当有一天,安仔气呼呼地对自己说:“止明,隔壁那个刘大成真是捡着了个大便宜。出海捕鱼捞到了大鱼不说,还吃出了个大钻戒!”
他还淡淡一笑,没有接过话茬,继续低着头忙活手里的事。
因为和这样屡见不鲜的新闻相比,他宁愿早点磨好草药,让奶奶的脚伤早点好起来。前几天刚下了雨,她出门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给摔伤了。
“喂,我讲了,你怎么都没反应啊?”
“安仔,那也是别人的事。”他对这类消息没兴趣。
“可那个钻戒我刚才都去看了,的确挺大的!我想应该值很多钱。”
怎么还是钱,他笑着摇了摇下头,“那也就只能说他刘大成的运气比你好。”
“气死我了,真是想到就有点不爽,怎么就会是他呢?你说平常那么抠门的一个人,老天竟然还会给他个大便宜。如果是我的话,奶奶就可以跟我们走了,哪还用再住在这种破烂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那鬼戒指还有没有了,待会我去问问看他在哪捕的鱼。明天我也去,说不定我们也能中一个呢!”
闻言,某人捣鼓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难道会是……他一开始为什么没有想到!?
“安仔!你刚才说的那个刘大成他在哪?”
海风习习,他低头,从衣领里取出链子,只见那上面串着两枚戒指。
竟然会是一对。
……可能吗?
他专注地看着。
从来都没有设想过,自己会是个已经结了婚的人。
如果说这些是真的,那么他的妻子会是谁?长什么样?他们会不会也已经有了孩子?
过去他一直都不想谈恢复记忆的事,但此刻他却是如此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曾经的所有。
他们是相爱吗?
……她会等自己吗?
他不确定,如果是彼此相爱,那她为什么还会把这枚戒指扔进海里?
还是说,她等不到自己,所以不爱了,死心了,或者绝望了?
心在隐隐作痛,止明紧紧地把戒指攥在手心中。
他的思念,他的煎熬,他的愧疚。
为了那个他已经想不起,却曾答应过要执子之手与子携手一生的女人。
无论是出自哪一种原因,他想他都已经辜负了。
到底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该如何寻找自己的过去?
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但他知道自己只能尽可能的将想要寻找的范围缩小化。
身无长物,有的也就唯有那对戒指。
这是自己唯一的线索。
…… ……
三年后,他辗转多次,终于走在了自己认为对的地方。
却不想香港繁闹的的街头,竟会让自己感觉是如此的孤单寂寞。
“爹地,爹地。”前面有个女童撒娇的叫喊着身边的男人。
他好奇的抬眼望去,心中一动。
只见孩子一直揪着父亲的袖子,摇啊摇的,“我要买那个,爹地,你给我买嘛,我要,我要。”
女孩笑嘻嘻地撒娇,他站在原地看着。
——手指的那端微颤。
他似乎可以隐约感觉的到,自己的身边也曾有过这样的亲昵。
……有过某个可爱的孩子,她耍赖地摇着自己的手。
甜甜喊着“爹地,爹地。”
而自己的另一旁还站在一个人,长发微卷的她,端庄贤淑。
那应该是他遥远的妻子,只听她对孩子说:“乖,别闹了。”
浅浅一句,安静温柔。
他忍不住想笑,很少有人能让自己有安宁的感觉。
她是第一个。
所以他想自己应该是爱她的,他的妻子。
就在顾止明发呆的片刻,街头的对面突然传来了一群小罗罗的追逐的叫喊声。
“站住,你给我站住!”
“别跑,臭小子,你还敢跑!”
…… ……
他闻声抬头,被追的那个人竟然安仔!来不及多想了,他赶紧越杆也跟了过去。
连跑几条小巷都不见人影,顾止明正暗暗着急四处查看的时候,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转头,“嗨,你怎么来了?”那人居然还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你还有脸问我!?”顾止明气不打一处来,都来不及喘口气,直接拽住他的手就走,“你跟我过来!”
“喂喂,去哪啊!”没想到这家伙平常看上去挺斯文的,手腕的力气倒是不小。安仔还想说什么,但被顾止明眼神一瞪,好吧,他很识相地咽了回去。
“你说,安仔!”走了一段路,顾止明终于好像已经失去了耐心,蓦地回头,冲身后的安仔喊道:“你来香港到底是想干什么呀!为什么要跑去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他想不明白,也理解不了。奶奶的老年痴呆这三年已经越来越严重,自己日日操心这还不算。还要格外担心安仔的行踪。
“你说够了没有!?”安仔也有点火了。长这么大,根本没人敢这么说自己。他不屑地反问,别人说他们像,可他们到底哪里像了。“你不过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以为你是谁!怎么?在我家呆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顾止明,是我的大哥了吗?可笑!”
“顾志安!”三年了,他还总爱说这样的话。顾止明真的生气,这就是自己的兄弟兼朋友,到底三年前是谁拦住自己不许走的?他不禁为年迈的奶奶感到惋惜,“你什么时候做事才能成熟点?!没错,我是想不起来了,过去那些我都不记得了。可我至少还记得你奶奶对我的滴水之恩。那顾志安,你呢?”他问着:“你呢?顾志安,如果你的脑子里现在除了钱还装着点别的东西的话,就请你跟我回家。”
“不行,现在不行!”没想到安仔当场就回绝,他有些慌乱地摇头。突然灵光一闪,安仔抓住顾止明的手发誓般赌咒道:“最后一次,真的,止明,最后一次!让我捞一笔,我们就走!”
钱钱钱,为什么又是钱?他真的搞不懂了,没钱就真不能活下去了吗?
顾止明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这一路的麻烦已经够多,“顾志安,你不要让我觉得帮你是我最愚蠢的决定。”他只能给他最后通牒。
“真的是最后一次,止明,你相信我一次!”后面的人还在说。
顾止明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无法再相信,也不知道那个被用烂掉的“最后”到底还有多少次?两年前留书出走说做生意,自己还以为他长大了懂事了,是为奶奶的晚年考虑了,其实都只不过是幌子而已。其实他早已知道自己在追查身世了,所以出走,所以潇洒,也所以杳无音讯。因为他知道自己会替他尽孝道,所以没有什么放心不下。
半年前他终于回来了,可是他却忍不住给了他一拳。为了奶奶,也为了自己的无法离开。不是说不甘心留下,不是说自己不愿意照顾,而是两个三百六十五天的日日夜夜里,他对家人的那份愧疚和煎熬。如果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家庭,如果不知道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一直有人在等自己回去,顾止明留在这里,无论多久都可以。可是他的梦里却一直会出现一张女人模糊不清的脸,她看着自己,满目忧伤。顾志安不知道该形容当时这种感觉,明明还未说话,就已经把心痛填满了心房。他轻轻呼吸,想上前看清楚。而她却传来一句话,远远的,听在耳里飘忽不定的,“为什么还不回来,为什么还不回来?”
心倏然痛楚,他为这个女子心痛,为她彷徨的眼神心痛。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个梦而难过?再怎么一无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过去是个什么样子。而他却不知道,别人问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都要想他到底叫什么。是不是很悲哀?生命里除了现在,对过去没有半分印象,记忆若剥夺了过去,就不能许诺未来。他是如此的想知道,却一直看不透那层雾。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个模糊不清的那个女子陪伴着自己,让他感觉的到,自己还是活着的,至少还有心痛。
顾家,晚上。
老人已经在家等着了,止明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晚饭。几个简单的菜炒了炒,正在这个时候安仔也回来了,老人听到声音,这些年虽然视力已经越来越看不清楚,但她知道是幺孙。
“安仔,你这个混小子,两天不回家。去哪混了啊!”真是愈来愈不听话了。
止明端菜出来,扶老人入座,“奶奶,别说了。先吃饭吧。”
老人还是气不过,“我怎么吃的下啊,止明!这个混小子现在知道我快瞎了,就这样欺负我,什么话都不肯听了……”
“奶奶,我是出去挣钱,又没做什么坏事!”旁边听着的安仔不服了。
“你还说,你还说!”老人似乎并不谅解,颤颤巍巍地指着安仔的方向责备道:“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又不是要住大房子!我只想你们兄弟俩本本分分做人,不行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学学止明啊,安仔。我只要你踏踏实实的,这比什么都强。”
“奶奶,菜都凉了……”止明见老人情绪有些激动,怕血压会高上来,急忙转移话题。
“止明啊,”老人心里一叹,摸索地握住了他的手,拍了拍手背。她是恨铁不成钢啊,“安仔这孩子,你要费心替我好好管着他啊,别老让他往外瞎跑。奶奶看不见了啊,以后就全靠你了……”
“我知道,我明白。没关系。”即使知道老人她看不见,可止明还是忍不住点头。这是他的承诺,老人是他现在的所有,安仔几乎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就算老人不讲,他也会这样做。
这顿饭终究还是吃的食不知味,各怀各的心事。收拾好后,止明回房,安仔还没睡。
关上门,他坐了下来,还是忍不住要多说一句:“就算我求你了,安仔,收手吧,不要再做了。那个水哥根本不是好人,你帮他跑腿做中间人,他随时都有可能出卖你!”
“我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无奈听的人依旧坚持己见,安仔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真的,就相信我一次,止明。只要成功了,我们就会有大把大把的钞票。”他努力地说,想找出更多的诱惑证明给别人看,“这次那些人要的货不少,水哥答应过我,只要事成了之后,钱分我两成。你知道两成是什么概念么?十万!你在生计打一辈子工也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
“你清醒点!”止明赶紧摇晃他,想把他从这样的美梦中摇醒。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不过是跑个腿就给十万,除非——止明手快地搜安仔的口袋,安仔似乎一惊,“你干什么!”他还来不及说完,止明就已经从他的身上搜到了小袋子,里面装着几片有颜色的药片。
“这是什么!?”止明感觉的到自己喉咙处的收紧,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人。或许药片的来历谁都清楚,可他就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他固执地看着这个人,奶奶一再嘱咐自己要照顾的弟弟,但是当他的脸微微变色的时候,止明隐隐感觉的到自己的脸也有了些苍白。
他再努力有什么用,那个人就是如扶不起的阿斗一样,根本就不会珍惜!他白白为这样的人虚耗了三年,或许还要更久。因为答应过奶奶,所以自己不能不顾。但是这一刻,他真的为自己感到了不甘心,他的妻子,他的朋友,或者还有他的孩子,都在等着他回去!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止明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顿顿地质问着他,敲着安仔的胸时,他似乎感觉的到也有一把火在燃烧着自己。他真的不明白,“对你来说,赚钱就这么重要么!你曾经对我说过,有了钱就要给奶奶住大房。但是现在呢?”
安仔的脸上闪过一丝挫败,可是止明没有停下,他继续说,或者现在讲的这些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一辈子的期待,最后的孙子。他不能让他这样,“你现在连你自己都快是泥菩萨过江了!听我说,真的,安仔,那个水哥太不安全了。你必须尽快摆脱他,知道吗?想发财,可以。但是不是通过这样的歪门邪道的方式,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到时候奶奶怎么办,你不能冒这个险!”
安仔知道止明的话不错,但是行有行规,已经入帮的人又岂是这么容易让你离开的。想到了这里,他甩开止明的手。即使心中有些沮丧,安仔也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是的,万一出了事,奶奶怎么办。还好有个止明,至少还有他。
“答应我,如果这次万一出了事,”安仔不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如果……”
止明看着他,胸膛仍然憋着一团火,“你凭什么如果?你不觉得这样的假设很愚蠢吗!”
“我……”
什么都要他答应,可他顾止明是谁啊?他又不是神!只是个什么记不起普通人罢了。
“你有时间拜托我,为什么不自己做!”止明犀利地看着他,胸口的那团火已经烧的自己的心都在隐隐作痛,“不要忘了,顾志安,你才是奶奶的孙子。而我不过是个过路人,就在这一点上,我就已经没有了资格。”
“可是……”安仔还想说。
但是止明没有再给他机会,躺下翻身就直接睡了。
无良的夜,可彼此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失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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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伦酒吧。
到今天这一刻为止,有些事情已经整整过去三年了,她还以为自己可以不想了,或者最起码再想起来的时候可以不再那么痛了,可没想到明明是经过了三十六个月辗转难眠夜晚的人,却在三个三百六十五天后的今天,面对旁边坐着的林璠,在那张酷似他的侧脸面前,霎那间,依萍还是感觉隐隐作痛。
她想也许直到现在,自己还是无法接受那一天里面发生的天翻地覆。只不过是一场例行会议,只不过是许多次中惯例的一趟远行,出门的时候还在温柔地道早归呀,可几个小时远渡重洋之后,说这话的人却永远地湮于海底了。那个有着安静的笑容的他,那个会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说过“像个孩子一样哭也没关系”的男人,她认为会相伴一生的丈夫,她年幼女儿的爹地。却一场空难之后,灰飞烟灭,什么都没留下。
或许也还是留下了些的,自他走后,她的身边就不再缺少蜚短流长。那些不知情的外人往往都感觉自己嫁入豪门只为这万贯家财,可又有谁会知道,其实她自始自终都只是为了那个人罢了。现在他已经不在了,那即使有数亿的家世又能怎样呢,有谁还会像他一样肯温柔地站在自己的背后?又有谁能当她的玦生?
依萍真的是越想越难过,最后只能靠一杯杯灌酒后来麻痹自己的心脏。终于不痛了,却好苦。一旁林璠看她这拼命架势知道不醉才怪,所以赶紧伸手拦下。瞧这又被喝空了的杯子,他忍不住开玩笑:“喂,别老这么喝,难道今天你想叫我背你回去啊?”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林璠,你知道吗?依萍怔怔地看他的脸,最后黯然苦笑。举起被倒满的杯子在唇边流连,却怎么也喝不下去了。最爱的是他,最恨的还是他!
而她也始终也没有这样的勇气,在他的忌日,还能够往常如昔。
“林璠……”这是他的大哥,有着一样棱角分明的侧脸。
请不要重复他说过的话,好不好?
依萍看到他皱眉了,不知道为什么林家的儿子在生气的时候,下意识里都会有这样的动作。往往眉间微蹙下,稍抿下嘴唇,看上去就颇有几分严肃的感觉了。从前她都会笑着去帮那个人揉掉眉宇间的微怒,可现在当再看到这熟悉的表情的时候,依萍却感觉自己恍如隔世。
有多久了——
感觉快要遗失你生气时候的样子了。
酒易醉,可心为何不能一起醉去?很多次依萍都问自己,是不是拥有太多了,所以老天才要夺走他?是不是因为太幸福了,所以才注定不完整?
玦如人生,这四个字是不是对你我最大的讽刺?今天她好想问问这个世上与你最亲的流着同样的血,有着一样心脏的人。
林璠,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我身边没有了他?
为什么我保住了婚姻,却失去了他……
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我和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依萍……”林璠看她的脸色差极了。
“我没事,没事。”渐渐清醒的依萍强颜欢笑地摆了摆手,但脸上的憔悴任谁都看的见,“我好像又失态了。说好不这样可总做不到。是不是很没用?”她摇头苦笑着,“林璠,你知道吗?你们的侧脸……真的好像。”好多次她差点就要在他的面前崩溃。
林璠低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他还真是个让人羡慕的家伙。现在我都开始有点嫉妒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连眼神都和当年的玦生很像。
依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又不知不觉地在别人的身上寻找他的影子,从碰见林璠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有这样的习惯。血缘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他离开了她,但她却仿佛总能看的到他的影子。瑶瑶从小起就和他一样不爱吃青椒,这个习惯很多年都没有改回来。而林璠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地坐在那边让她看着他的侧脸就好,只要这样就足够让她心颤。
林璠的手机响了,依萍看着他凝眉听着,“怎么会这样!”他反常的低声惊叫让她大感诧异,“好,我们马上回来!依萍,我们马上回家去!”
林璠的蓦然起身让她心头一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在他的神色中依萍感到了不对。
林宅。
“桂嫂,你说清楚点。什么叫做瑶瑶不见了!?”他们几乎是一路的飞车,一到家就看到哭得泪眼婆娑的桂嫂,依萍顿时感觉自己心里的敏感神经在被无限量地无声放大。而现在更是恐惧到了无法呼吸。不行,她还不可以慌!刚才跟林璠回来的时候她就这样拼命告诉自己过,“瑶瑶的学校、老师、同学都联系过了没,确定不是去谁哪里吗?”她抱着最后的希望地看着桂嫂,但回应的只是摇头。依萍呼了口气,勉强别过脸问林立天,“那她平常去的地方呢,有没有派人去找啊?那个小公园呢?瑶瑶她平常还喜欢那旁里的鱼池,你们找了吗?!”
摇头,还是摇头!为什么他们就只会摇头!依萍感觉自己的胸膛有一团火,让她一阵晕眩,“我去找,我自己去找!你们都待着,我去找瑶瑶,我去!”
“外面这么大,你去哪找!依萍,你冷静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报案,是报案!”林璠赶紧拉住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她。
“林璠,你给我滚开!”
“依萍!!”他松开手指向门口,又气又怒,“你要是觉得你这个样子能帮得上一点忙的话,你就去,你去!我绝不拦着!”
气氛一阵僵持,林璠微微喘气。林立天出来打圆场,“你们都不要吵了,瑶瑶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是放学后还是放学前,之前接触过什么人,我已经安排人在问也在找了,相信很快就有回音。警察那边案也报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消息。”
依萍唇色苍白,失神地跌坐在沙发上。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怎么又是这样,她怎么可以再承受得了第二次失去!怔怔地望着陪自己坐下的林璠,她喃喃道:“你知道吗……瑶瑶……瑶瑶,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礼物,是最后的!!”她攥紧他的袖子喊。
她哭了。林璠看着一个坚强无比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哽咽。他曾经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大家都错了。她的泪全留给了那个人,她的痛也只能留给了那已经不在的人,她一直努力把自己所有的弱点都包装得好好的。
……今天却一点一滴在在这里崩溃,无声无息。
林璠沉默地看着她起身,看着她失魂落魄地上楼。他已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桂嫂上前想扶却被摆手拒绝,现在的依萍只想一个人呆会。林璠不知为何倏然感到了一阵心酸,回头看向一旁玦生留下的照片。
三年了,物是人非。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依萍当晚就开始昏迷不醒。浑身发烫不说,脸也是异常的灼热。她的血气一向不是很好,自从忙于公司的事情之后更是有了贫血情况。林璠看着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在那躺着,脸是惊人的红润,神志却是极度的不清醒。林璠知道她真的累了,是由心而生的疲惫。独自支撑了太久,这一回她终于虚弱地闭上了眼。
林立天派人四处去张贴寻人启事,而警方也增加了一定的人力物力,可是瑶瑶这孩子始终没有任何的下落。一切像是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噩梦。某日林璠向桂嫂问及当年的事情,在这家做了二十多年的女管家流下了眼泪,她不忍多说只道:本来什么都好好的,可惜少爷走得太早了,否则…… 她没有接着往下讲,但林璠已听明白,否则——她应该会很幸福的,否则……瑶瑶也会很安然地长大,他们这一家人会很快乐。
家里面出了这样的事,林璠的婚期只得往后延期,难得的是他那个韩国女友倒并不在意,反而让他多注意点自己身体。同时林立天也在最近的一次会议上正式宣布了退隐,并将皇泰全权交由林璠来打理。是的,不管怎么不承认,他真的老了。自打瑶瑶不见了之后,这种力不从心感就日益加重。谁也不是永远的强者,他活了一辈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现在皇泰交给林璠,林立天可以足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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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哥,今天没出什么事吧?”大中午的进门,安仔两手都拎着塑料袋。
“能出什么事啊。哎,对了,你小子手里拿的是什么啊,这么香。”
“真是逃不出你们的鼻子,噔噔了噔,”安仔趁机献宝似地把袋子里的烤鸭拿上了桌,“知道这里闷,大家也都辛苦了,所以买了个烤鸭过来,一起吃吧。”
“好小子,知道拍马屁啦。嗯嗯,味道还不错,不错!”那个叫水哥笑着拍安仔的肩,“你小子有前途的,不过这有菜没酒……”
安仔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噢,酒,对对对,现在怎么可以没有酒。不过昨天我记得这里好像那箱子里还有几罐来着。强哥,你先喝着,不够小弟我再去买。”
“好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兄弟们,我们也都不要再客气了。”
“就是就是,大家多喝点多喝点。”安仔在旁边陪笑应和着。
他们的背面还有一间屋子,安仔拿了包饼干进去。刚进门,一双惶恐的眼睛就望向了他。
“饿了吧,吃点东西。”他把她嘴里的棉布拿掉,“别担心,我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等事情完成之后,我们就会送你回家。”
瑶瑶的眼里依旧有些害怕,但没有像其他小孩一样哭闹不休,反而乖乖接过安仔的饼干吃了起来,“叔叔……”
“干嘛?”
小丫头仰起头看他,“……你是一个好人。”待在这里的两天只有他会惦记她饿不饿。
安仔失笑,蹲下来摸了摸这孩子的额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瑶瑶。”
“嗯,很好听的名字。是你爹地取的?”
“是妈咪。叔叔,我还可以回家吗?”
“如果你乖点的话,等外面大人的事忙完了,你就可以回家和你爹地妈咪在一起了。”
瑶瑶像是听懂了,低头吃着饼干没有再说话。而安仔却不知怎的在这个时候忽然涌上了一阵内疚。他们在做什么,她还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无论大人之间有何恩怨,孩子总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拿无辜的人做赌注?
安仔把东西收了收,起身出去之前,瑶瑶突然喊住了他。安仔回头看她,小丫头双眼明亮带着希望,“叔叔,你会带我回家的,是吗?”
他心一震,那是孩子才会有的纯洁眼神。在这样的目光下安仔落荒而逃。
顾家,饭后。
安仔一个人在院子里吹风,止明递过来了一罐啤酒。
他笑了笑,打开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从前渔村的那段日子,“我记得你那时候总说这东西伤胃。”
“今天你有心事。”止明没有笑,“所以喝一点没关系。”
“你瞧瞧你,说着说着又严肃了。……你知道吗?以前我开心的时候都会拉我哥陪我一起喝,他酒量不好,总喝不过我。每次两瓶下去就吐得一塌糊涂。为了这个我奶奶没少打我。”安仔的声音颤了颤,“说真的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挺烦你的,止明。你明明什么都不是,而我才是我奶奶真正的孙子,可她还是那么疼你。”
“安仔……”
“我也知道自己的确没你好,可大家都那么喜欢你,所以那个时候我特别妒忌你。不过——”安仔扭头看向止明,把那罐酒递给他,“我又有什么好嫉妒的呢。每次我出状况都是你来帮我帮我奶奶,止明以前也总这样。他也老不让我喝酒,也不让我和别人打架……”
“……”
“哥,谢谢你。”
三年了,他待在这个家里三年了。怎么不是他的大哥了?
止明微微一惊,“你叫我什么?”
这么久了,虽然别人都说他们是兄弟。但安仔从未这么叫过他。
“我说,哥,谢谢你。”安仔有些哽咽,“三年了,辛苦你了,对不起。”
止明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样的结果来得太快。他欣喜,他宽慰,想笑却笑不出,上前拥抱安仔,不禁也动容了,“你也是我弟弟,就算没有血缘,你也是我弟弟。而且我也已经想过了,等你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我就带你和奶奶回家去。”
“那你就不找了?”安仔有些惊愕。他们之前为了来这不知费了多少的功夫。
“……也许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也或许根本就找不到”,止明抬头望向月光,他顿了顿道:“我其实早就该死了,对她们来说,或许没有我会过的更好。”
安仔知道他没有说真话,否则他们根本不会到香港来。不过现在自己忧心忡忡也无力去追究这个。毕竟回渔村是奶奶最近一直在念叨的。香港的物纵横流显然不适合养老,回去肯定是早晚的事。况且奶奶这么喜欢止明,如果他肯一起走自然是再好不过。
“明天我要去一趟油麻地,等我一次性把在这里的事都解决掉了,我们就一起走。”安仔说。
“好,奶奶知道了会很高兴的。”止明笑了。
安仔依旧有些不确定,“你真的打算和我回那,都放弃了吗?”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感觉离他们好像很近,有时候又似乎感觉很远。”止明叹了口气,他拿过安仔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开之前忍不住嘱咐,“明天既然还要出去,今天就早点睡。”
“哥——”安仔在背后叫住了他,止明回头看。只见安仔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突然想叫你,多叫你几声。”
止明忍不住笑了,“记得早点休息。”
“好。”
林宅。
瑶瑶失踪的事已经过去三天了,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地等消息。经过的警方的几次排查,终于可以确定这次事件应是结怨的熟人所为。看得出他们十分清楚林家的作息时间,而嫌疑最大的无疑莫过于前不久被依萍除名的一个董事,张志和。有人听见他在走之前还嘴里骂骂咧咧说一定要林家付出代价。
这天林璠匆匆回来了,“爸,瑶瑶她……”他的神色有点乱,刚才急忙一路飞车回来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喘口气。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瑶瑶有消息了!”
林璠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稳,“刚才公司来了个电话,说瑶瑶在他手上,让我们明天拿1500万现金到柏莱广场赎人。而且他还指名道姓一定要依萍亲自带钱过去。”
“真的是绑架!依萍……依萍……可她还病着呢!”
“张志和那个混蛋!”从不骂人的谦谦君子此刻也不禁火冒三丈,“她现在这个情况根本不适合去。别急,这个我来处理就好,我来想办法,不会有事的!”
“林璠,瑶瑶是玦生唯一的孩子,也是依萍的命根子。要是瑶瑶再出什么岔子,我就真的再也没有脸去见他们两个了。现在家里变成这样,就只能全靠你了,儿子!”
“瑶瑶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她也是我的责任。我不会让瑶瑶有事的,依萍也不会有事的。”
一个人走后,到底会带给另外一个多大的伤。以前林璠不知道,可是当依萍知道了瑶瑶的下落,拼命地让自己喝冰水来加速退烧之后,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一种绝望,她已经绝望了三年。而瑶瑶是玦生最后能带给她的,他相信如果没有了那个孩子,如果这次瑶瑶不幸出了事,也许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依萍了。
她曾经对他说,“我知道这么多年,他是不会回来了。就算我在海边等上一百年,他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林璠,如果一样是要没有他,一样是失去他,你可不可以让我多幸福一点?不要叫醒我,就让我在林家待一辈子,让我觉得玦生还活着。”
这就是林玦生爱的女人,明明心如镜明什么都清楚,却偏偏还是要将自己囚禁在过去。林璠替玦生心痛,一心一意地只爱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到最后究竟还能挽留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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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话语:其中有一段偶很不想写,就是一些让我无法下笔的东东,嘿嘿,可能是自己的目光一直在男女主上。可是情节不交代清楚,大家也看不懂。好吧,那让偶写一点好了。水哥和张志和有一定的交际,所以绑架瑶瑶的话就找上了□□的这帮人。这点我在文里没有体现出来,主要是也不想写啊啊~~。大概情节如下:第二天安仔心中不忍想偷偷放在瑶瑶,结果被人发现后意外中枪,而哭闹的瑶瑶依旧是被人带到了柏莱广场去交换赎金。虚弱的安仔在临终前打了个电话给止明(也就是林玦生),嘱托让他一定要去广场救那个孩子,因为不想要让瑶瑶成为下一个牺牲品。电话那头的止明听到这心里大惊,忙追问安仔何处,可是此时电话已断,所有的线索也都失去了,唯一知道的只是一个叫做柏莱广场的地方。那接下来我们的玦生会有怎样的故事,他会遇见我们的依萍吗,我们的女主会有怎样的反应?请看下文。
场景注释:张志和举枪拿瑶瑶的性命来要挟依萍,是为了金钱为了名誉也是为了当初她对着董事们的面将自己驱赶的报复。依萍愤怒地质问到底想如何时,张志和冷笑道:除非你跪下来,舒依萍!除非你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向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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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和,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一下连旁边的林璠都彻底怒了。
“咳咳,妈咪……妈咪……”被别人勒住了喉咙的瑶瑶咳得满脸通红,“……救我…救…”
“怎么样,舒依萍,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难道你的面子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让你连女儿的命偶不想要了?”张志和冷笑地看着眼前一言不发面色苍白的女人,“你过去不是很得意吗,嗯?那天在董事会上出尽了风头,之后又冰冻了我所有的存款,你动作可真不是一般的快啊。要不然,我们俩比一下——”
他扳动了下举在瑶瑶太阳穴上的手枪,阴阳怪气道:“看看到底你的动作快呢,还是我的子弹……就像这样,嘭!哈哈……我们要不要试试,舒依萍?”张志和一个人开怀大笑着,而瑶瑶则被他给吓得哭了起来,“妈咪……救我啊……救我……”
林璠已然看不下去了,“张志和,她还不过是个孩子!”他怒吼道。
“那也是你身边这位女人的!谁让这女娃投错了胎,这辈子有这样一个妈咪!”张志和不为所俱地冷笑着。
听着瑶瑶满脸通红的求救,一旁的依萍心如刀绞。她欲上前却被旁边的林璠拉住。他又急又气,“你冷静点!那人已经疯了,依萍,难道你也要陪他一起疯?!”
依萍转眸望向他,嘴唇微微蠕动了会。最后狠狠地推开了林璠,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下!
依萍垂眉跪在羞辱自己的那人面前,她抬头道:“够了吗,张志和?我请你,求求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们之间的恩怨请不要牵扯到孩子身上。”
瑶瑶看着依萍低声乞求的样子,忍不住哭地抽泣,“妈咪,妈咪,呜呜……呜呜……”
林璠为依萍不甘,正要发作的时候,张志和的枪头却突然对准了依萍的脑门。
林璠震惊:“你要干什么,张志和!”
张志和扳动着手枪,脸因为恨意而变得阴异:“反正我今天是不会活着出去的,倒不如拉上这个女人来一起陪我殉葬!陆依萍,你给我去死吧!”
一旁的林璠来不及阻止这一切:“——依萍!”
瑶瑶也吓住了:“——妈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跑了出来,以背护在了依萍的面前。
依萍根本做不出反应,本能的抬头看他,居然是……玦生!
这张脸,这双眼,曾和自己一起度过的这些年的男人,三年来日日夜夜想念的人居然此刻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老天,这是不是她在做梦?
“你……”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一记枪声。
然后挡在她面前的玦生,依萍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他身体的一颤。她终于感觉自己胸前的温暖是真实的,玦生,真的是你?她原来不是在做梦。玦生好像张口好似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张嘴,血就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顾止明神情痛苦,依萍被吓住了,急喊:“玦生,玦生!”
她想过两个人千万次不同的重逢,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玦生!
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嘴里流出,依萍想去捧他的脸,想抱住他,可只见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的鲜血!
依萍顿时心神俱裂,老天,这是她的玦生啊!你终于把他送回到我的身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三年了,日日夜夜的思念的折磨,你是不是觉得不够?三年前的死讯,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还不够肝肠寸断,所以才要在三年后的我亲眼看着他离去?!玦生的目光恋恋不舍,而这更让依萍的心撕成了一片片,你想对我说什么?玦生,玦生,她心已经痛得也仿佛快要跟他一同死去。
血,好多血,依萍颤抖地看着自己沾满玦生血的双手。
止明虚弱地渐渐闭上了双眼。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子俊告诉她,玦生出事了……
依萍绝望地哭了:“不要,玦生,你不要这样对我,不可以!玦生,你醒醒,你还不容易回来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睁开眼看看我啊……看看我……玦生……”玦生,求求你,不要再丢下我了,你让我怎么承受的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突来的意外给惊住了,显然大家都没有想到林玦生会突然出现。张志和一时也愣住了,手一松,瑶瑶哭喊着跑了过去,手失王牌的张志和转身想跑,却被后面赶来的警察给擒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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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生立刻被林璠送进了医院,依萍坐在手术室外等。林立天接到消息也是匆匆赶了过来,但瑶瑶因为几天没有休息好,所以最后依萍便让公公带女儿回去,她留在这里等他出来。而林璠去了警局配合做笔录了,一时半刻也回不来。
桂嫂从家里带了件干净的衣服让依萍换上,本想留下的桂嫂但家里有瑶瑶,依萍便让她回家去,因为待在手术室门口还不如回去照顾孩子。
依萍坐在手术室门口,一次次看着自己刚洗去了血的手,指缝里还隐隐些血迹的残余。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刚才满手的鲜血都是他的血,是他的。她从来没有想到,三年未曾出现的他,再见时却会是如此的残忍。如果知道你还活着,如果你好好的,我宁愿永远不见你。
玦生,你一定要醒过来,醒过来,我求求你。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里面躺着的人啊,求求你,不要对我太残酷,玦生,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了,玦生。
所有的语言都在这一刻变得苍白,那么的无力。依萍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哭干,却在此刻一滴滴地落泪。她焦虑地等候着,心却在一次次在恐惧和无措中坠落。
手术室外的期盼,手术室内的昏迷。
两个人,一个世界。
……似乎有人在哭。
手术台上的顾止明不经意地皱了下眉,随后便陷入了沉睡。
四周仿佛都是黑色的,忽然有一滴水滴了下来,他抬头望,只见那水滴在他的脚下形成了一片湖,隐隐地他好像听到了自己梦中的女人心碎的哭喊。
“玦生,玦生,请出来一次好不好?让我看看你。”
“玦生——”她又喊。
玦生,好熟悉的名字,是在叫他吗?
四周一片漆黑,女人在湖中哭着喊着,伴随她的只有不留情的寒风。
她哭倒在湖里,冷风吹着她的头发,过了好久好久,梦中的她突然绝望地笑了,那双哭红了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希望。他听着那女人一直梦呓着,一边慢慢走进前面的湖里,水越来越深,渐渐就快要淹没她的脸了。看着这一切的止明急了,他想叫,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瘦弱的女人的背影慢慢在海面里。而止明的最后一眼,落在那女人绝望的眼神上,心,倏然不知为何痛了起来。
……玦生。
玦生,你在哪里?
你那里放烟花了?
嗯,烟花好漂亮。如果你在我身边,能够一起看,就更好了。。
玦生,你生我的气了吗?
…傻瓜。。6江原创网 @
玦生,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要我们一起去面对。而且你也曾经答应过我,说永远不会抛下我一个人走。所以,这趟香港,无论怎么说,我都要陪你一起去。
玦生,我想要个孩子了。。
好。
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就叫瑶瑶吧。。28267ab848《》 @ Copyright of 晋
谦谦君子,温文如玉。我希望她可以和你一样,会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
那在海边哭泣的女子,三年来一直折磨着他的心的人。
……我叫陆依萍,记忆里她灿烂地笑着。
玦生,我想你了。
戴上这枚戒指就代表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哦,玦生,我爱你。
玦生,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等你的。
记忆里她的侧脸被窗外夕阳的光辉慢慢的晕开,柔发微卷的她回眸一笑,随后场面一转,他似乎正在为一个女子开笔作画,而站在桥上的她明眸流转,那摸样似乎像是很久以前他心里的那位妻子。
顾志明忽然好想,真的好想再看看那个人,那个曾经笑靥如花的女子,最后成为在他身边温柔浅笑的她,顾志明急切地想见她,一种久违的感情在他心里似乎渐渐复苏了。
********
“林太太,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你放心吧。”
手术结束了,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依萍上前看着玦生苍白的脸,主治医师的话让她终于松了口气。
依萍随即通知了在家等消息的公公,老人当场老泪枞横,这些年来依萍知道林立天对中年丧子一直扼腕不已,今天都化为了悲喜交加的眼泪。电话那边,瑶瑶因为这几天受到了惊吓,在桂嫂的照顾下已经睡了。
窗外的天气阳光明媚,依萍坐在床边静静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一时间她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你了,玦生,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这三年都不曾回来。你可曾知道这三年我有多想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呢?
玦生,我好想你,好想你。你知道吗,我们的瑶瑶,她长大了,可每次她问我你情况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玦生,我想你,孩子也想你,你一定要早点醒来,我们都很需要你。
依萍轻抚了玦生的手,她一惊,玦生曾经白净修长的手指如今已有了老茧,这三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玦生。
不过好在这都不重要,因为你终于回来了。
回到我身边了。
病床上,玦生虚弱地隐隐看到了一丝光明,手心处似有一个人在温柔地摩挲着,好熟悉的感觉,他别过头想看清楚握住自己手的人是谁,渐渐地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清晰了起来。
好像刚才梦中的那个人,只不过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眼中带泪。
“是……依萍吗?”他叫出了梦中的名字。
“对,是我,玦生,身上是不是很疼,对不起,都是为了我,你……”
依萍连连点头,因为担心她说的很急切,病床上的玦生看着她消瘦了的脸,那双梦中笑靥如花的眼眸,眺望远方的美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
他作势着想要起坐,依萍上前扶他,两双手握在一起。两两相望,仿佛是千年一梦,玦生虚弱地笑了,“刚才我总梦到一个人,感觉好像你。现在看到你哭,我感到很难过。”
“玦生……”
“你好吗?我回来了,好久不见,依萍。”玦生神情柔和,他不知道的是,一句“我回来了”,对依萍来说却像是一个梦。
有多少次她午夜梦回哭醒,她想过无数次两人的重逢,他会说什么,自己会说什么。而现在才忽然发现,再多的言辞其实都抵不过那句“我回来了”,因为我爱你,所以再多的甜言蜜语都抵不过那句,你就在我的身边。
依萍喜极而泣,握着玦生的手直落泪。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对我说你回来了,告诉我说这三年都是一场梦。”她又哭又笑,心中万分感触,“……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话还没说完,依萍已经扑在他的身上痛哭了起来,似乎要将这三年所受的委屈一起哭出来。
“傻丫头。”玦生轻抚她的额头,“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就是傻,终于又听到你这么叫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就知道,你果然回来了。”依萍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
时光穿梭到从前,玦生,真的是你,而这都不是一个梦。
你,终于回来了,真好。
【结局】
半年之后,玦生背上的伤口终于痊愈了。林璠和林玦生的再次相见也似乎是恍如隔世,兄弟俩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皆唏嘘不已。玦生自幼就希望有个兄弟姐妹,如今得知自己还有个哥哥,更加开心不已。
皇泰已交接给了林璠,林璠本想让玦生作为副总经理辅佐自己,但玦生却拒绝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太久了,依萍也已经承担了太多,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接班人,他自然是乐得清闲想和依萍带着瑶瑶一起去国外修学。
林璠没有强求,毕竟之前这几年这两人分别了太久,看到玦生和依萍脸上洋溢出来的笑容,瑶瑶重新欢快的笑容,一家三口的打闹声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顾止安的奶奶在玦生的安排下住进了林家,玦生没有告诉她关于安仔的事情,瑶瑶起初对初来乍到的奶奶有些害怕,如今却和奶奶相处得相当的融洽,同时也似乎弥补了孩子从小缺失了祖父母的感情。
没过多久,林璠和韩国的女友结婚了。玦生和依萍参礼之后,带着瑶瑶,三人一起去了北欧的西班牙。他们已经计划好,将要花两三年的时间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
午后的阳光,古老的城市,温暖的让人炫目。依萍和瑶瑶穿着白色的纱裙,与一旁的玦生一起闲逛那里的街店。
“爹地,爹地,我要吃冰激凌,看起来好好吃哦。”
瑶瑶拉着玦生的手撒娇,玦生说:“刚才吃了那么多,还想吃冰激凌,当心吃坏肚子。”
“不嘛,不嘛,我要吃,爹地,”瑶瑶可怜巴巴地嘟嘴道。
“好啦,去吧。依萍,你不会反对吧。”
“我没有意见。瑶瑶,自己去买哦,爹地和妈咪在这里等你。”
“嗯。”
瑶瑶已经在他们的培养下学会了怎样在陌生的国度买东西,玦生和依萍都有意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在一些小事中得到对自己的肯定,因为他们都知道旁人的夸奖还不如自己做成一件事,哪怕只是自己一个人买样东西。
这不,瑶瑶已从店里买来了两根冰激凌。她欢快地跑到了玦生和依萍的面前,“爹地,吃。妈咪,吃。”两人本不想,但在女儿的目光中,他们只好咬了口冰激凌。然后瑶瑶喜滋滋地再左一口右一口吃起了自己买来的冷饮。
不远处,一个随意的街拍摄影师将这一刻拍了下来。
玦生没有想到,这照片成为了不久后,路人一看都忍不住微笑的感动。
一家三口,这或许就是幸福。
这是很久以前写的,有些段落没有写完,后来想补也一直未补。有时候想想这是一种残缺的美。
喜欢的就继续看,不喜欢的还是直接把这章给屏蔽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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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伊人如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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