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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9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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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卫西扬还未睡下,一个人在厅堂里来来回回的走动,虎着张脸表情分外吓人,时不时的看向门外,像是在等什么人。
直到又是一会儿过去,一个小将打扮的年轻人快步跑了进来,复命道:“回老将军,安国公还未找到。”
“他奶奶个腿!那书呆子跑哪儿去了!!!”
今天出去搜寻裴世安行踪的最后一个队伍,和前些天的所有回复一样,皆是无果。
卫西扬当即忍不住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然刚坐下没两秒又马上蹦了起来,“整个天上京你们都找遍了?!”
小将不禁抖了一下,嘴皮子飞快的回道:“是,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见安国公的踪影。”
“行儿了!下去吧!”卫西扬烦躁的一挥手,小将飞快退走了。
整个镇国公府大半的人都睡下了,大堂里只点了少量的蜡烛,显得周围光线有些昏暗。
“……你到底去哪儿了?”卫西扬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
周围安静的只闻他一人之声。
但很快,门外蓦的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卫西扬当即面色一肃,在战场上待过不少年的他,自然听出了这是步卒跑动的声音。
果然,不一会儿,一队兵卒举着火把破门而入。
卫家众人被围在一处,卫西扬站在最前面,在他身后的众人不哭也不闹。
卫西扬看向为首的一人,面容严肃:“我要进宫。”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不是商量,也不是请求。
说罢,猛的夺过一旁士座的刀,缓缓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奉太子之命,前来将镇国公困在府里的将领慢慢睁大了眼睛。
……
此时,魏国皇宫里,两军交锋,杀的是血流成河,尸首遍地。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荣王此刻很是狼狈,穿着黑甲的他浑身上下染满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他的一只手没了,只能单手握刀撑在地上,狼狈的喘着粗气,剩下那半截染血的衣袖空落落的垂在身侧。
“呵……没想到,还是被你算计了。”荣王的脸上淌着鲜血,抬头,睨着站在石阶中心的人,眼中还是不羁和凶狠。
收到太子逼宫的消息,他就立马带兵进了宫来,他根本无所谓消息的真假。
如果是真的,那更好,他正好有理由一举铲除太子,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东宫人选;若是假的,那又无所谓,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登上最高的那个位子,到时候最说太子,整个大魏都是他的!
但……他失算了。
一切来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带着他的人撤出去。
魏凌看向太子身边的那个人,眼神有片刻的复杂,半是讽刺的冷笑道:“明德公好手段!就是不知您从哪儿借的兵,父皇知不知道你今日的举动?”
没人知道,当他带了手下一半的兵进宫后,看见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太子的军队,他整个人当场就惊了,太子手上有没有兵权整个魏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那今天晚上的兵从哪儿冒出来的?
所有的答案,当然在于此刻站在太子魏泽身边的那个老人身上。
谢明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到魏凌的问话,淡淡的应道:“事急从权,荣王带兵造反,老臣只得先去调兵,再来禀明陛下。”
今天之前,魏凌从来不知道明德公谢明远原来也是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现在栽了,他才不不得不感叹一句,能做到三公之位的人,果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其中,往日里看着最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为最,明德公尤盛。
想到自己还曾对明德公不以为意、没放在心上,魏凌就忍不住发笑,笑自己愚蠢。
“哈哈哈哈,我造反?那你们是什么?堂堂一国太子勾结朝中重臣,夺取兵权,意图逼宫,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魏凌只觉得觉得可笑,成王败寇,是他轻敌了。
罢了……
抬头,当视线触及太子一干人后关紧的殿门,他忍不住高声喊道,“父皇!你出来看看啊!看看造反的是谁!”
“你的好太子!你的好儿子!联合你多年来委以重任的臣子设计陷害儿臣!”
“哈哈哈哈……出来啊父皇!看看儿臣是怎么被他们逼死的!是怎么被你逼死的!你不就是想看儿臣和太子自相残杀吗,今天,终于如你的愿了,你不亲眼来看吗!”
任凭在外界看来他有多风光,可他的内心却一直都知道,当今的魏帝陛下、他的父皇、他的亲生父亲,只是把他当作太子的一块磨刀石罢了。
他要让自己和太子争,可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己输,太子赢,何其可悲,何其讽刺!
荣王、荣王,只有荣誉,没有尊位。
他还在笑,疯狂的大笑,笑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整个人如同一条丧家之犬,狼狈又可悲的朝着周围围堵他的人发出无能的狂吠。
从皇宫发生这场骚乱伊始,帝王的寝宫内便一直是静悄悄的,无一人进出,像是里面的人都陷入了沉睡,任外面发生怎样的疾风暴雨,都叫不醒殿内的人。
听见外面一声声的问话,坐在王座上的魏帝,嘴唇不住的嗫嚅着,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
很久很久过去,站在他下首的八宝公公才听到耳边响起的极轻的一句话。
“是我错了吗……”
八宝公公一惊,抬头看向坐在王座上像是骤然老了十几岁的帝王,又默默的低下头去,低声回道:“是二位殿下不懂陛下的心意。”
“我的心意?”魏帝听见门外的声音,低笑了几声,笑声中却不见任何喜悦。
门外,魏泽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殿门,又转过头来,看着石阶之下满脸癫狂之色的荣王,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平和的道,“二弟,别喊了,父皇不会理你的。”
“你已是败军之将,所犯之罪,当诛。”最后一个字音被他拖的有些长,与此同时,他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来。
像极了胜利者的笑容,那是给予失败者最大的嘲讽。
“但念在你我好歹兄弟一场,二弟,束手就擒吧,我会劝父皇留你一命的。此后,好自为之。”
直到如今也不见里面有动静儿传出,魏凌也猜父皇是放弃他了,毕竟,他犯的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啊。
这么想着,魏凌忍不住心生悲凉,眼神却更狠厉了几分,咬牙道:“要你假仁假义?我该死?你就不该死吗?!”
“魏泽,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手中使力横刀在颈,眼见下一刻就要横尸当场,一道沉重的人声响起。
“住手!”
秋风萧瑟的夜,跃动着的火光照亮了这一方空地,久闭的殿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被缓缓打开。
魏帝穿着单薄的明黄色寝衣,肩上披了件披风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
八宝公公搀扶着魏帝冰凉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看着寝宫门前遍地狼藉的场面,魏帝心头一片冰凉,“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说不出是悲是怒,是失望,还是悲凉,魏帝的嗓音发沉,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扣出来的一样。
“参见父皇。”魏泽率先行一礼,无论从语气动作亦或是态度上都无可指择,依然是往日那个温文尔雅、仁和孝顺的太子。
可魏帝如今见了,却只想笑,冷笑。
笑他二十多年来,枉为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看清,还有谢明远。
魏帝将视线慢慢移至他身旁的那个人身上,眼神变得复杂无比,他叹:“明德公,今夜,你不该在此啊……”
有失望,有叹惋。
无论是太子还是荣王想要夺他的位、造反,他都可以理解,可唯独谢明远,那是从他幼时一路扶持着自己走到如今的人啊……
自幼时起他便是由天枢与其身边几位臣公教养长大,长成一个合格的君王,君臣相依相伴几十年,情谊深厚,他扪心自问,自己从未亏待过对方。
可如今,对方却在他与他儿子之间,选择了他的儿子,多年的情谊如浮光泡影,眨眼间烟消云散。
谢明远抬头望向殿前的魏帝,表情未曾有丝毫的改变,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过去,这幅波澜不惊的模样总无形间让魏帝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和可靠,可现在,心中唯余失望。
谢明远不紧不慢的弯腰行礼,“陛下,今夜,臣必须到此。”
魏帝无声的扯了下嘴角,露出个没有丝毫笑意的弧度,“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谢明远,你比朕这个亲父做的还要好,真是好的很。”
谢明远仿若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只沉默了一下,后淡淡的开口道:“陛下,臣让您失望了。”
魏帝什么都没说,只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后,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一声。
“能告诉朕,是为什么吗?是你觉得太子已远远超过了朕?他比朕做这个君王更好?”
虽然失望,但本着过去多年对谢明远的认识,魏帝还是问了。
他以为,功利名誉已不足以对谢明远造成诱惑,那到底是什么,让谢明远选择了站在太子这一边?
他想过是因师徒情谊这一可能,但转眼间,又在脑海中排除了这一选项。
无他,家国情谊之间,谢明远只会选择前者,天枢去后,他是最完美的继承天枢之志的人,哪怕是裴世安也会有沉溺于儿女情长的时候,但谢明远不会。
他永远是清醒且理智的。
一片寂静之中,只听谢明远淡淡的开口道:“好与不好,在臣看来,都不重要。”
“那是因为什么?”
魏帝不甘心,又问了一遍。
可这次谢明远的答案,却叫魏帝听不懂了。
他说:“重要的是,我想让自己再活一次。”
“何意?”
不止是魏帝,在场的诸人皆是不解其意,可谢明远说完却没有解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