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曾是个传说》不越长南

100、第100章

　　“很简单，因为站在我们面前的，根本就不是谢明远！而是另一个人。”

　　低沉的男声传来，步卒跑动与拼杀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寝殿前的众人闻声看去。

　　是叶昭！

　　不，不是叶昭，是……天枢！

　　黑色的衣角被风轻轻扬起，叶昭牵着魏阳的小手缓缓走入众人视线中，暖黄的火光照耀下，那如玉俊美的面容上额心张扬至极的一点鲜红，如燃烧中的火焰一般，耀眼夺目。

　　这不是叶昭该有的眼神，哪怕面容相同，可几乎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二者的差别。

　　左右士卒分道开来，数百精兵将太子等人团团围住。

　　魏风带着羽林卫身先士卒，径直杀到魏帝身前，将其护在了身后。

　　眨眼间，局势又发生了逆转，先前还作围捕者的人，如今亦转变成了被围捕的一个。

　　“哈哈哈哈，魏泽啊魏泽，没想到我是蝉，你是螳螂，父皇才是最高明的那一个啊，哈哈哈哈……”

　　魏凌指着太子大笑，眼角泛着泪花。

　　成败逆转只在一瞬，叫魏泽如何能接受如此大的落差，恨的眼眶发红，“你给孤闭嘴！闭嘴！你有什么资格与孤相提并论！”

　　与往常大相径庭的兄长、混乱的现场，叫魏阳有些惊慌失措。

　　遍地都是尸体，血腥而渗人。

　　魏阳无意识的抓紧叶昭的手掌，紧紧的贴着他的大腿站着，小声叫了声，“大皇兄、二皇兄……”

　　听见这句细弱的声音，魏泽的视线在叶昭身上打了个转，看到魏阳的时候嘴角咧开个笑，“是小四啊……你怎么也来了，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格外缓慢的语调却没了平常的那种温和，反而令魏阳不禁一抖。

　　往日在他面前素来温和的兄长仿佛变了个模样一样，叫人心底发寒。

　　反倒是魏凌，他的身边早已无兵可靠，被叶昭带来的羽林卫擒下后，表现的格外淡然，似乎已然看开了，一幅浑不怕死的模样。

　　他不咸不淡的扫一眼魏阳，对魏泽不屑的轻哧了一声，“你也只能趁现在还能耍耍兄长的威风了，哼。”

　　被士兵护在中心的魏泽听见这话，狠狠的瞪了一眼魏凌，而此刻，遍观这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士卒，他的心不可避免的慌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对策。魏泽拉了拉谢明远的衣袖，“老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谢明远低声轻语，思索，在魏泽紧张和希翼的目光下，轻声道：“还要做什么吗？”

　　魏泽愣住。

　　谢明远缓缓笑了，无声的微笑，他说：“该做的，我都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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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老师！老师你不能不管我呀！”

　　眼看着谢明远好似大局已定认命了的模样，魏泽瞬间如失了主心骨的无头苍蝇般乱转，言语间一片混乱，“我们还没输！您说过您会保我登上九五之位的！您不能食言啊！”

　　“唉……”

　　叶昭看着情绪已近崩溃的太子紧紧的扒着老人的衣袍不放，如同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叶昭幽幽的叹了口气，看向谢明远，“直到这一刻，你还不告诉他真相？”

　　“告诉他，今夜的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他逼宫谋反，与荣王自相残杀，也是你多年刻意引导的结果。”叶昭顿了顿，接着扔下一枚重磅炸弹，“因为你要报仇，你要颠覆整个大魏皇室。”

　　“太子不过是你手中的傀儡，你要用他重现当年你谢氏一族凌霸于皇权之上的荣耀。”

　　众人蒙在当场，包括晚一步踏入此地的几人也愣在了原地。

　　太子最快回过神，张口怒骂，“胡说八道！叶昭，你少装神弄鬼，天枢早就消失了！你还装什么装！”

　　叶昭曾多次假装天枢的事，蛮不过太子那边打探情报的人，他们也早已知道此事。

　　可这回，叶昭却并没有在演戏，他淡淡的道：“不信你看看你身边的这些卫军，看他们是听你的话，还是听谢明远的。他们本就是谢明远多年来一直养在天上京外的私军！”

　　魏泽瞪大了双眼，他记得临起兵时，老师不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他说‘这是他在军中的学生手下的兵，现愿追随自己麾下。’

　　像是想验证什么，太子接连几次命令，却都无人听他的话。

　　魏泽终于逼不得已意识到什么，嗓子一阵发紧，“老师，这些兵……是从哪儿来的？”

　　他不敢深思若这真是谢明远养的私兵的原因，因为那个真相太沉重了，令他不敢相信。

　　一片安静之中，忽闻一人轻轻地鼓起了掌。

　　忽明忽暗的石阶上，谢明远居高临下看着叶昭，停下轻轻拍击的手掌。

　　像是在回忆，他疑问道：“我记得，这是你教给我的动作。说表示赞同、佩服之意，我没记错吧？”

　　魏泽不自觉的倒退两步，呆呆的望着老人，“老……老师……”

　　谢明远转头，语气难得的温和，“难为你还叫我一声老师。太子殿下，你该长大了。”

　　在对方慈祥温和的注视下，魏泽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着：“您……您当年，愿意担任太子之师，是……是为了……”

　　“是。”像料到他想说什么，谢明远坦然道：“一颗从小养成的棋子，才能对握着他的人更加信赖，更加舍不得脱离这只手的控制。太子殿下，您就很听话。”

　　明明是夸奖，此刻听来，却如同一把刀子狠狠插入魏泽的心脏。

　　“你……你利用了我近十年？”魏泽的声音已抖的不成样子，艰难的喘息着，脸上除了不可置信，还有受伤。

　　谢明远只是看着他，虽不说话，却已给出最好的答复。

　　魏泽忍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彻底陷入了灰暗，脸色惨白如纸，如同傻了一般呆坐在地。

　　“蠢货。”数十年的师生情谊竟都是有心算计的结果，真不知道该说一声谁比谁更惨了。

　　魏凌面无表情的看了太子一眼，低声说出这么一句，再不说话了。

　　叶昭和谢明远两两对视，看了对方许久，最终还是叶昭先开口了，“不重新介绍一下你自己吗？至少让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对手是谁。”

　　谢明远仰头姚望着夜空，眼神空茫的不知落在何方。

　　是啊，他是谁呢……

　　这个问题，曾在无数个黑夜里，他也曾这样问过他自己。

　　小心翼翼、深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慢慢的翻开，重重的枷锁被褪下，谢明远终于记起曾经那个无限风光的自己。

　　“谢、琅……”

　　“我的名字，叫谢琅，”谢明远垂下眼皮，森冷的目光直刺叶昭，这一刻，他终于褪下所有的伪装，寒芒尽露，杀意滔天。

　　“谢氏嫡长子，谢琅，字长林。”

　　苍老而低沉的声音落下，停在宫门前的几人被骇在原地。

　　无他，只因当年那个魏京之中，名满天下、年轻一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今日竟再次响起在耳边。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着从喉间溢出一句话来，“世有琳琅满目，不及谢氏谢郎，华玉无双。”

　　“你是谢公长子，谢长林！！！”

　　谢明远淡淡的撇过一眼宫门前的几人，不辨喜怒，“难为你们还记得这个名字。”

　　“天枢，那些年，多谢你的照拂了。”

　　“呵……”误把炸弹放在身边好些年，叶昭也是不禁自嘲一笑，“哪儿用我照拂，怪只怪我当初多管闲事，错把珍珠当鱼目。谢氏天骄，果然名不虚传。”

　　当年谢长林虽才名远扬，但素闻身体不好，长年养于府中，鲜少有人见过其长相。

　　没想，谢府被灭门时，阴差阳错之下，被天枢误认为是谢府纨绔子弟掳进府里的禁脔。

　　这可真是……误会大了。

　　所有人都以为的天大的恩情，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虚情假意的伪装，底下真正掩藏着的却是血海滔天的深仇。

　　无怪乎有今日的谢明远反水了，一切不过是顺理成章。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个被人掳进府中的谢明远，而是生在谢家、长在谢家的谢家嫡长子——谢长林。

　　“谢长林，你真是个很可怕的敌人。”叶昭面沉如水，冰冷的目光直指谢明远。

　　谢明远，不，应该说是谢长林，缓缓露出了个笑，“你教会了我很多，天枢。有很多东西，都是你教给我的。”

　　他回忆道，“还记得吗？曾经，你带我出谢府的那一天，你跟我说，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那所有的反抗都不过是一种愚蠢，只有活下去，才有变得足够强大的一天。”

　　“你把我带在身边，让我看着你，跟你学。天枢，你真是……”谢长林嘴边的笑容慢慢拉大，“我最好的老师啊……”

　　叶昭抿着唇看着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被他带在身边的魏阳却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手的力道变大了几分。

　　“这算不算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叶昭自我调侃了一句，眼中却没有任何轻松之色，他突然扯开话题。

　　“你扶持太子登位的阴谋失败了。”

　　谢明远当然能看见底下密密麻麻包围他的士兵，却不见其有丝毫慌乱。

　　“是。但天枢，你还记得你曾夸我什么吗？你曾说，我心思缜密，凡事总喜欢做两手准备。”谢明远慢慢的道：“这次我也一样。你猜猜，若太子不能上位，我还做了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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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么看着叶昭，样子太过平静，平静的如同一片死水，眼中除了一片幽深和黑暗再找不到其他任何情绪。

　　这幅样子让叶昭心里的预感很不好，亦有一点熟悉，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玉石俱焚。”

　　谢明远笑了，还是那种轻浅的微笑，看起来很是平和，却依然不减他人心里的沉重。

　　叶昭知道自己猜对了，可他却猜不准谢明远做了什么，于是问，“你打算怎么做？”

　　“你不在的这几十年里，我幻想过无数种复仇方法，可直到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实施我的计划。”谢明远的目光变得暗沉无比，声音慢慢沉下去，“我要让你痛！要让整个魏国欠我的统统还回来！”

　　“凭什么你做英雄被人敬若神明？天枢，在你的脚下踩着多少无辜之人的尸骨，你数的过来吗？”

　　“你心系百姓，视世家之人皆为毒瘤，可我的父母亲族何错之有？稚子何辜！”

　　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被卷进风里，隔着经年的不甘和怨气，一遍遍的叩问着人的心弦，叫人听来只觉沉重。

　　“赞我慈悲，颂我心善，可转头又能将所有的恩情尽数抛之脑后，拍手称快，人云亦云，仇怨加身，百姓多愚，可笑我谢家往日从未行恶之人，倒真是枉为良善了。”

　　英雄生于白骨，乞丐死于孱弱。

　　“这满目繁华的天上京啊，在我看来，不过是染了我世家成千上万人鲜血的假象而已！”

　　谢长林幽幽的说道：“若今日重回当年魏国之景，天枢，你还能否再一次救世民于水火？”

　　在场之人心中皆是一咯噔，叶昭已知自己猜中了。

　　他看着谢长林的目光有些复杂，“你要毁了这天上京吗？”

　　谢长林：“我早已看腻了这虚幻之景了。”

　　“唉……”叶昭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他的声音显得很平静，慢慢的叙述道：“北越的兵是进不来魏国都城了，他们被拦在了边境。”

　　谢长林的神情一顿，后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在看到你仍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心里已有数了。”

　　“你挑拨北越跟大魏之间的关系，与其里应外合放兵入魏的计划失败了，你不可惜？”

　　谢长林：“他们没本事杀死你，我早已有所预料。”

　　如此，叶昭心里更加不妙了。

　　他定定的看着对方，说道，“我开始有些忌惮你留的后手了。”

　　谢长林直到此刻也不见丝毫慌乱，可见他的底牌足够大。

　　叶昭视线扫过太子身边被包围的众兵士，他终于发现了不对，眼神一凛，“你把另外一部分人派去做何了？”

　　“你应当能猜到才对。”谢长林不急不缓的说道，“既是玉石俱焚，又怎会是我一人下地狱？”

　　“你、还有这天上京的数万之众，我们一起上路吧。”

　　脑中飞快思索着对方可能施行的举动，叶昭的表情有些凝重，“你派人在天上京的水中投毒了？”

　　“不。”谢长林嘴角带着神秘而诡异的微笑，“我用的是你当年说给我听的一种东西。”

　　他说：“火药被我研制出来了，天枢，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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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真是，好大的一个惊喜啊！

　　叶昭浑身发凉，他是真没想到谢长林竟有这般能耐，真把火药给研制出来了……

　　他连想勉强的扯出个笑都做不到，目光冷冷的注视着那个面带兴奋的老人，“你真是够疯。”

　　“亲手将自己的骨肉至亲送上断头台，抄灭自己的亲族世交来换取你的信任，花了那么多年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地位，天枢，你说我疯？”

　　谢长林的目光阴冷如毒蛇，满是阴翳，“我早就是个疯子了。今日，一切都该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