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制造》奈亞

1、醒来

　　她感到自己处于一段黏稠而沉重的长眠之中。

　　仿佛是在寂静的深海中悬浮那般，阴冷而无处不在的黑暗始终将她淹没着。当然她此刻并没有去思考深海究竟是什么，或者什么地方，因为她的思绪一片混沌空白。

　　但奇怪的是这样的深海之中也偶尔会有微弱苍白的光线照射进来。她在一些无意识的时刻能偶然掀起沉重的眼睑，视线中是静谧的光芒。而隔着深蓝色的水波，她能隐约察觉到前方站着一个人。

　　虽然她无法看清这个人的面孔，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性别，但是在这样漫长的沉睡之中她仍旧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本能的亲近。来自于陪伴的亲近。

　　直到有一天，沉重感突然抓住了她的身躯，干燥而陌生的空气顺着她脆弱湿润的呼吸道冲进干瘪的胸腔。她猛地咳嗽起来，这种陌生的痛苦迫使她从沉眠中惊醒，睁开眼睛迷茫地大口喘气。

　　一只苍白的手将那些湿漉漉的头发拨到一边，迫使她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她看见了一张年轻男人的面孔。

　　“早上好，克拉拉。欢迎来到这个世界。”那个人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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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拉将手伸进一件白色外套袖子里，神情迷茫。她身上残留的水迹将布料染湿，勾勒出一幅美好的身体曲线。但她丝毫没有感到羞涩一类的情绪，或者说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克拉拉虽然已经拥有了一具成熟的女性身躯，但是心灵上仍然空白如同新生婴孩，不懂得羞耻。

　　这件白色外套来自他身边的那个男人。虽然克拉拉什么也不懂，但是男人却有几分体贴和绅士，用外套将她包裹起来。

　　“克……拉拉？”克拉拉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有些生疏笨拙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音节。奇妙的是，虽然她的脑海是一片白纸，但她却能够理解男人所说的话语，就好像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一般。

　　“是的，克拉拉。”男人的声音很温和，并且十分耐心。“我是托马斯，你要记住。因为我是你的制造者。”

　　克拉拉理解了他的话，她立刻专注地看向对方，将这张面孔记在脑子里。男人生得十分俊美，有着乌黑的头发和一双湛蓝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男人的语调十分温柔，但是她却本能的从那双眼睛里感到冷。他的眼睛像是凛冬北极的冰川一般，透彻却令人被冰峰割伤。克拉拉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并不能意识到北极是什么地方，凛冬又是什么季节。她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冷。

　　“站起来。”托马斯命令道。

　　克拉拉此刻身处于一个巨大的玻璃罐之中，四周滑腻湿润。而她的四肢还很虚弱无力，但是托马斯站在一旁并没有扶她一把的意思。所以克拉拉只好自己扒拉着玻璃门爬起来，裹了裹身上的唯一一件外套。

　　“你现在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但是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教你所有东西。所以它会照顾你。”随着一阵扑翅声，一只雪白的生物落在了男人抬起的手臂上。是一只雪鸮。

　　雪鸮姿态优雅而高傲，和它的主人托马斯如出一辙，发出的声音却是电子男声。

　　“我的名字是亚当，原本是埃尔金斯先生的管家。现在您的起居也由我负责。”

　　克拉拉茫然地听着雪鸮管家说话，倒也不觉得一只动物说话有多么惊世骇俗，只是顺从地接受对方所说的一切。

　　“我知道你现在感到很虚弱，但是我仍然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些检查。可以吗？”托马斯的声音带上一些诱哄，克拉拉自然同意。

　　她撑着无力的身躯，任由托马斯将一些不知名的仪器放在她身上，毫无反抗。

　　“……我是谁？”沉默地克拉拉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她歪了歪头，美丽的蓝眼睛天真而纯粹。

　　“你是克拉拉。”托马斯回答，将仪器上的数据录入另一台机器中。

　　“克拉拉是谁？”她又问。

　　托马斯却仿佛是被这样的追问逗笑了，他浅浅扯了扯嘴角“克拉拉是……我制造的人造人。”

　　不等克拉拉继续问出人造人是什么，他转过身，手掌轻轻抚摸克拉拉的脸庞。

　　“你是最完美的作品。”

　　克拉拉仍然很迷茫，但是却在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明智地闭上了嘴。

　　托马斯并不是多话的人，而克拉拉还是一张白纸。名为亚当的雪鸮管家也像是一只真正的雪鸮一般一直诡异地盯着房间里某处。因此他们在一阵沉默中做完了所有检查。

　　“你的身体状况很好。”托马斯神色冷静，看不出满意或者不满意。实验室屏幕的光芒映得他的脸色像是吸血鬼一样苍白。

　　很好吗？克拉拉不适地挪了挪大腿，只觉得疲惫和虚弱一阵阵上涌。她强忍着不再次陷入沉睡，脑袋却一点一点下垂。

　　那个坐在巨大屏幕前的身影逐渐模糊，消失在黑暗中。

　　等托马斯回头观察克拉拉的状况的时候，她已经睡过去了。金发因为还是湿润的而显得颜色深沉，贴在人雪白的脖颈和胸脯间，显得分外香艳。

　　但托马斯对着这样一具完美的躯体却没有任何冲动的感觉。他永远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此刻他再一次伸手描摹对方的面容，最终还是将女孩拢到怀中横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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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克拉拉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之前那间实验室中了。

　　她身上盖着温暖的被褥，身下是像云朵般柔软的床铺。克拉拉眨了眨眼，观察起自己周围的环境。她正躺在一个黑黢黢的房间里，说是黑色的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从壁纸到床单都是这样单一的颜色。唯有地板和家具色调稍浅。毫无色彩的装修透露出一股子压抑而沉闷的风格，不难想象其主人心理状况恐怕也不怎么积极健康。

　　之前实验室里面没有窗户，而此刻卧室中仍旧没有窗户。克拉拉感到有些奇怪，从柔软得几乎能够将她半个人陷进去的床铺中爬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面。

　　“克拉拉小姐。”电子男音响起，克拉拉这才注意到雪鸮站在房间中央的木架上，它的爪子上带着一只精美的金属环。

　　“您好，管家先生。”克拉拉微笑着同雪鸮打招呼“我应该称呼你先生吧？”

　　雪鸮矜持地颔首。

　　“我现在在哪里？”

　　“你在埃尔金斯少爷的房间里。”

　　“埃尔金斯？”克拉拉疑惑问道。

　　“托马斯·埃尔金斯。”雪鸮耐心却冷淡地解释“是少爷的姓氏。”

　　“哦。那我的姓氏是什么呢？”

　　“……”雪鸮琥珀色的眼瞳直直盯着克拉拉片刻“你没有姓氏。你只是一个人造人。”

　　“……”克拉拉沉默，到也说不上为这个事实感到难过，只是一瞬间有些无言以对。她到现在对于自己人造人的身份仍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认知。只知道也许托马斯对于她来说是一个类似于父亲一类的角色。

　　“少爷希望你能在醒来之后能自己回到实验室找他，我会为你引路。”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克拉拉突然问道。

　　“现在是上午九点。”

　　仿佛有一小片碎光在克拉拉脑海中闪烁了一瞬间。她想起了一种温暖的，金色的光线，还有拂过脸庞的微风与其中夹杂的淡淡青草气息。

　　克拉拉一下跳了起来奔向门口。她无暇去关注这栋房子里其他地方的装横摆设，迫不及待地冲出大门。

　　“……”

　　她盯着头顶上一片黑色，甚至不见一丝星辰的天空，神色空白。雪鸮扑打着翅膀落在她身后。

　　“这个，一直都是这样吗？”克拉拉伸手指着天上问。

　　“这里的天一直都是这样。”雪鸮不带感情地回答“如果克拉拉小姐准备出门，还希望你换好衣物，以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克拉拉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还真空穿着那件白色外套。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只好又乖乖转身回到这栋房子里。

　　等到克拉拉换完衣服，又好奇心旺盛地探索完这栋房子，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不得不说这栋双层小洋房，就和那间卧室一样单调而无趣，克拉拉甚至找不到一丝人生活的痕迹。但是每个地方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在这期间雪鸮始终安静地看着克拉拉的一举一动，既没有开口阻拦，也没有催促她赶紧出门。

　　托马斯的衣帽间是一个很庞大的宝库。这个男人从上衣到鞋帽整整占据了好几面墙，甚至连腕表都有一个专柜。克拉拉转了一圈才从一面墙上找到了给她准备的衣服。从总数来看或许有些少得可怜。

　　她兴致勃勃地将那些衣服翻来覆去，最终选了一套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她甚至找到一个抽屉里面装着不少发饰和手链。

　　“这是托马斯给我准备的吗？”

　　“当然是我准备的。少爷很忙。”如果可以，雪鸮现在大约是翻了个白眼。

　　但是克拉拉仍然很高兴。她从发饰中挑出一条天蓝色带挂坠的发带，将自己的金发高高竖起——她认为这个颜色很衬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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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和大家见面，还请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