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同人）空蝉》夕林

4、星沉月落夜闻香

　　那座山峰是翠绿的。
　　正是盛夏时节，峰顶一片碧绿，绿树成荫、鸟语蝉鸣，处处显露着一股蔚然的生机。几棵雄伟的苍松肃穆地守候在山脚下，面对着和煦的春风，傲然挺立，松枝随着山风微微摇动，发出簌簌的声音，这样富有生机的美妙处所，除了青鸾峰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像这样的地方往往是避世不出的人们的不二住所——会这么想的人不止一个。
　　“呼……这里的道真是复杂死了。”
　　像是为了驱除不安地刻意地放大声音，桂霆搓了搓手，不安地对照自己手中的地图。
　　他是来盗墓的。
　　盗墓本是惊扰死人的做法，不过现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本是住在即墨的居民，而当地的狐仙每年的压榨愈演愈烈，高龄的老母卧病在床无法耕作，他一家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记得有一次听某个朋友说过青鸾峰这里有避世的高人的陵墓，而且是个剑仙，想必陪葬之物少不了仙丹灵药以及金银珠宝，只要他能拿到手，他们桂家就有救了。
　　所以，就算折寿也没关系——他就放纵这么一回，然后就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话虽如此，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克服道路的问题。青鸾峰不知道是上天的玩笑还是神仙的修整，道路错综复杂、扑朔迷离，而且漫山遍野都是妖怪。妖物也就罢了——他花重金砸下的驱魔香还能顶上一会儿的作用，反倒是道路的诡异简直超乎想象——他明明拿了地图对照，却还是深陷林中不知方向，更不要提找到什么仙人的陵墓了。
　　“没关系，高人嘛，总是喜欢安静和隐蔽的，只要再耐心点就可以了。”他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重新拿出地图对照，确定自己现在的所在方位，然后对准了北方的位置，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
　　“呼哈、哈、呼……”
　　在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桂霆停下脚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回头看着自己走过的道路，多少有些狼狈地咬了咬牙，微微怒道：“该死的，这里怎么这么邪乎！”
　　青鸾峰严格来说并不能算大，目测起来从山顶到山脚也就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但是或许是因为常年的久无人迹，道路上布满了荆棘、峭壁上爬满了纠结的藤蔓，这给搜索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他打量一下自己现下的处境，然后忽然觉得心惊胆战——自己是不是又走回来了？
　　“邪乎，真邪乎！”
　　眼看着天边斜阳已经开始泛红，他愤愤地跺脚，然后蹙眉跌坐在地上，思索着究竟如何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音，像是纱制的衣物摩擦发出的声音，伴随着一起传来的是他已经听了几个时辰的、脚踩在落叶和青草上发出的咯吱细响。
　　神经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的他立刻坐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器具。
　　是人吗？还是妖怪？
　　如果是人的话，他可以找个借口和对方一起同行——就算找不到出路，两个人一起也好过一个人困死在这里；如果是妖物的话，他恐怕凶多吉少了——能无视驱魔香跟着自己的妖怪，道行一定不是一般的精深。
　　带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屏住呼吸，只等着来者一现身的瞬间判定是否安全然后进行攻击。
　　沙沙、沙沙——
　　那声音更近了，就仿佛只要转个弯就可以见到脸。
　　沙沙、沙沙——
　　近得仿佛是连呼吸都听得到的距离，他恍然觉得自己闻到了淡雅的冷梅香。
　　沙沙——踏踏——
　　哒。
　　脚步声停住了。
　　他的动作和思维，也跟着停止在了这一瞬间。
　　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事物；肌肉和身体都是僵硬的，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这样举着锤子站在原地张大嘴的样子一定很傻——可是他根本无从注意自己的样子，或者说，除了那个来人，他将一切都遗忘了。
　　包括自己的存在。
　　蓝天、绿树、黑发、紫眸。
　　在斜阳的照射下，一身白衣的少女从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现身。柔软的黑色长发镀着金红的光晕，裹在身上的朴素服装衬托着窈窕的身姿，雪白的肌肤泛着琉璃一般的光泽，像极了他近来几天都在肖想的稀世珠宝。
　　一双魅紫的瞳，是破晓一瞬的沉寂夜，抬眼之间波光流转，将天空最美的瞬间收录当中，只消一眼就能让人忘却呼吸。
　　风吹过来，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衣袂一起翻飞，金红色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又散落在地上，像是高贵的红玛瑙。她站在原地看过来，魅惑的眼眸中有灿烂的光芒一闪而逝。
　　她显然也看到了他，张嘴喃喃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然后缓缓地绽放一个微笑。
　　就带着那样蛊惑人心的笑容，她再度开始移动，准确地朝着他的方向只踏了一步就停住，然后像是邀请一般地向他伸出了手。
　　白皙的、修长的，有着完美的轮廓，就像是羊脂白玉雕刻出的精品，连指甲都带着珠宝的润泽。
　　那简直就是以男性为生的山魅精灵最激动人心的蛊惑。
　　他确实受到了蛊惑，一脚踩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到地上的铁锤，呆呆地向着她走过去，接受了那来自黄泉地狱的甜美邀请。
　　在他的手要和她的手重叠的瞬间，他看到她张开了嘴。
　　“真是……非常抱歉。”
　　宛如金银在碰撞时的脆响，凛冽而好听。
　　——那是他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瞬间。
　　然后，如置母胎的混沌和黑暗，像是涨潮时的海浪一般呼啸着将他吞没。
　　×××××××××
　　脉搏的鼓动。
　　血液的奔流。
　　心脏的奏鸣。
　　那是熟悉的乐曲，而接下来是——
　　——能让人疯狂的、震撼神经的汹涌快感。
　　×××××××××
　　从几分钟前开始，空蝉就察觉到了有他人的存在。
　　她一向对“人”的存在特别敏感，在长年累月的接触中她甚至能从空气的鼓动中分辨出人类和动物的心跳，从而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目标，然后准确无误地……进食。
　　是的，进食——吃人。
　　她是不正常的，这一点从一开始就知道。
　　以人为食，食人为生——她活下去的唯一途径就是不断地吞食身边的人来保持体力。
　　自从明白了道德伦理开始，她就努力地去选择即使消失掉了也不会对社会造成影响的存在作为目标——每晚都在城市中不断地游荡，如果碰到企图不利于己的登徒子就当做食物，这样的生活她一直过了十几年，并且为了不被人怀疑到什么而不断地搬家——如果没来到这里的话，她在一个月之后大概也不会住在那里了。
　　她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正如他人烹煮动物当做食物从而活下去一样，她不过是将目标换成人类，况且也选择了不会对社会造成影响的目标不是么？
　　可是这次不同了，这个世界不同了。
　　她对于环境的陌生不允许她每日每夜的游荡，这样诡异到对于魑魅魍魉司空见惯的时空也不晓得究竟有没有人会将她选定为目标杀掉……一切都是不同的。
　　逃离那两个人，不想吃掉那两个人，就只是希望这个世界当中能多两个人知晓自己的存在而已——又或者根本就是雏鸟情节，她下意识地不想吃掉这个世界中第一次对自己伸出手微笑的存在。
　　所以，那个不认识的人就成了她的目标。
　　普通的平凡人。
　　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特色，脸也好气质也好举动也好，一看就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
　　其实在他出现的时候她是想笑的——这样快就出现了目标让她不需要因为太过饥饿失去理智而回头，况且还是个盗墓者——即使消失了，也没有关系是吧？
　　然后她忽然就像到了一句话，并且毫无根由地喃喃了出来。
　　“Dieu et mon droit……”（注：法语：天有上帝，我有权利）
　　没错，她有那个权力。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和人们无情地屠杀异族一样，她有权利吃掉自己的食物。
　　他的呆愣是在预料之中的——她知道自己映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形象，她也知道自己在极度饥饿时无法控制的魅紫色虹膜对于他人有着怎样的诱惑作用——那就仿佛是为了食人而存在的颜色，已经有无数人因为这双瞳而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意识从而被她毫不费力地吃掉。
　　她不需要内疚，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但是——
　　“真是……非常抱歉。”
　　她道歉了。
　　然后是呼啸着穿过神经的快感，像是酥麻的电流穿过神经。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就只看到空荡荡的灰黑衣衫失去里面人的支撑，在空中滞留一瞬之后掉落在地。
　　同样掉落的，还有一块青铜打造的、贴身而带的圆形项链坠。
　　上面用不大整齐的小篆歪歪斜斜地刻着两个字。
　　——桂霆。
　　那是……他的名字？还是说，是他的亲人或是爱人的名字？
　　空蝉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叹一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吊饰收入怀里。
　　——那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记住自己吃掉的人的脸和名字，那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青鸾峰的山麓，向着山下地图标记的名为“太平村”的小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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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补课我恨你，你打乱了我的全部更新计划TAT……
只能在明天疯狂码文了……妈妈啦，人家要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