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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买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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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死,简直是在找死。
他平日里什么品性?怎么今日就不管不顾了?
凌解春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缝了他的嘴。
沈衔霜话有不妥,但沈萧辰这样当面落他的颜面,更是大大的不妥。
毕竟他们还身在人家的屋檐下。
若说他这不是在与凌解春怄气,鬼才信。
气归气,倒也不能真的看他寻死。
凌解春刚想出声替他解围,沈萧辰却突然转身,不再看向凌解春,竟是个不欲让他插手的姿态。
更出乎凌解春意料的是,沈衔霜的目光如刀,明明已经能让沈萧辰身上插了千百,末了却心平气和地微微颔首:“不错,是我欠考量。”
反而是凌解春这个局外人顿觉五味杂陈。
他险些忘了,他曾经的主公,如今是沈萧辰的兄长。
他恍然有了一种沈萧辰走入他的世界的实感。
他们的世界因果纠缠,势不可挡地而二为一。
阴云蔽月,只余檐下微光,与沈衔霜掌中烛火相映,将沈衔霜苍劲的面容勾勒得纵横交错。
沈萧辰陷在他的阴影中,那张本就昳丽得不够真实的面目显得更为神鬼莫测。
“这辣椒长得真好。”一阵窸窸窣窣后,沈萧辰指前面前的青苗道。
“嗯。”提到他的辣椒,沈衔霜顿时来了兴致,语气明显与方才不同:“这是我今年新种的。用那两株嫁接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喏,就是那株,是前年我从山上移下来的。”
“种在山下,味道便淡了。”
又指了指附近的一株:“这是我从辰州带过来的,种的最多。”
他顺手摘下来一颗怼到沈萧辰嘴边:“尝尝。”
这一段突兀的插曲让凌解春莫名放松下来,抱着臂在不远处看热闹。
此时的辣椒在北方尚不多见,不知沈萧辰是否曾尝试过。
他的思绪飘得有些远。
他当然晓得,宣王这里的辣椒到底有多辣,可是,他不打算替他解围,他突然发现,沈萧辰的过去于他而言,其实已是一团迷雾。
他看不清这个人。
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吃辣。
那边的沈萧辰已经面不改色地接了过来。
烛光下,耳畔和原本雪白的脖颈瞬间红的滴血。
那红在朦胧的光影下,方才让一直处于恍惚之中的凌解春有了些许实感。
倒也不是不心疼,只是,这心疼如今太复杂。
连觉得心疼,都仿佛是种罪过。
风是暖的,手心甚至有些席间沾染的粘腻触感,蝉鸣不已,伸手触向额角,有一层薄汗。
“凌小哥也来尝尝?”
在真与幻的交界,沈衔霜倏地扭头看向他,在凌解春耳中,无异于惊雷一声。
凌解春一愣,这才知道自己立在檐下,早被他二人察觉,只得认命地上前请罪,自他粗砺的指间接过鲜红的辣椒,亦不免有些汗颜。
“很辣。”沈萧辰轻声道,声音微暗,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凌解春不假思索地塞进了嘴里。
“辣么?”
蝉鸣仿佛停了。
凌解春已然讲不出话来,一抬首,便是泪如雨下。
“辣。”
他深吸一口气,嗓子也有些哑:“太辣了。”
沈衔霜大约也没想过会有人这般不耐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局促,搓了搓手,无意识地转头看向沈萧辰。
却被沈萧辰此时的目光微微震撼了一下。
不是多深情的目光,只是被压抑在深渊下的海啸,尤令人心惊。
他什么都未讲,只是又伸指掐了一颗辣椒放入口中。
他嚼得很慢。
“殿下既然有粮。”凌解春低声问:“为何不愿驰援河东道?”
“今冬的饥荒举目可见,您襟怀天下,不应坐视不管。”
“如果今日只有小哥你一个人来此。”沈衔霜睨了沈萧辰一眼,沉声道:“我不会不借。”
“您在忧心什么?”
“忧心我的粮食。”
沈衔霜肃声道:“没能进得了天下万民之口,却成了你谋位夺权的手段。”
沈萧辰的脊背渐渐绷直。
“沁水之事是人祸还是天灾尚未可知。”
“若是人祸……”
他冷冷地瞥了沈萧辰一眼:“我亦不能凭借你的一面之词便认定是沈凝霜所为。”
“毕竟行过这三千里路……你还能好端端地站在我眼前。”沈衔霜挺直了肩背道:“我不能不疑你。”
此路何其凶险,他纵使不刻意关去心天下大势,但常年在西南岭南,又岂能不知这路途诡谲?
沈萧辰垂下眼。
他无法解释他的野心。
也不能解释他的用心。
件件桩桩,都是他的罪状。
沈衔霜依然睨着沈萧辰:“你这样有主意,又与凝霜针锋相对,是想做太子么?”
“不,我看你是也不想做太子。”沈衔霜蹙着眉:“你是想做皇帝。”
“是又怎样。”凌解春道。
沈萧辰浑身一震,讶然看向凌解春。
凌解春抬首望向沈衔霜,目中清明,看不出方才一丝的泪意:“我且问殿下,倘若是如今京中有难,天下有难,殿下还会安然立于岭南,坐视不管么?”
“殿下广囤粮,拉拢地方,仅仅只为护佑一方么?”
沈衔霜脸色铁青。
“我知晓殿下并无野心。”凌解春缓声道:“只是居安思危,为天下计。”
凌解春双膝点地,郑重向沈衔霜行了一礼道:“不管殿下是否相信,我二人所谋,心与君同。”
“我知殿下心有顾虑。”凌解春道:“我愿出银向殿下买粮,绝不让岭南这数年心血付诸东流。”
“买粮?”沈衔霜上下打量着他,显是并不信任:“你知道按市面上的价格算,那要多少银子?”
“殿下尽可着人打听。”凌解春直起身来:“我是淮南侯三子,舅氏家乃是金陵白氏。”
“富甲江南,足解岭南赋税之困。”
买宁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