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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前尘 ...


  •   “姐姐!”一路被牵着飞檐走壁,林书英刚被放下,就第一时间看见了四合院前左顾右盼的红玉。于是轻唤了一声,声音近乎温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红玉转动的头一顿,泪水刹那模糊了双眼。

      她缓慢地转身,总算在院中看到了那个叫她日夜辗转不忘,万千担忧的人。

      想要开口说话,却道不尽心中千言万语。最终,所有思念与心忧化为一个温暖的拥抱。

      抱完之后,方记起男女之别,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让姐姐好好看看你,怎么瘦了那么多?那边是不是亏待你了?”

      “没有,只是太想你了。”

      是想你想的。

      林书英轻声回应,耳尖却红的明显,和之前与贺兰雪闲聊的时候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屋顶上的贺兰雪看着眼前这姐弟情深的一幕,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

      她抬眸望月,撑开眼帘,用力不眨眼。

      曾几何时,她也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

      贺兰雪平复了心情,待下面两人叙话叙得差不多了,才将红玉的卖身契和一万两银票扔了过去:

      “如果你想,那就做回林书瑶吧,相信以你的经商天赋,养活自己和你弟弟应该不难。”

      林书英率先接过,又递给了林书瑶。姐弟俩相视一眼,同时向声音传出的地方叩拜起来。

      林书瑶道:“奴婢谢过小姐,小姐对奴婢恩同再造,奴婢无以为报,请小姐将奴婢留在身边继续服侍您吧。”

      贺兰雪诧异地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你可想好了?”

      “是,请小姐收回成命。”林书瑶的声音铿锵有力。

      贺兰雪却摆摆手,笑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又岂会收回来?找时间去官府消去奴籍吧。”

      不走也好,正好她缺人手:

      “你们也别跪着了,书瑶,你以后就以伙伴的身份呆在我身边如何?只是要委屈你扮演一段时间我的奴婢了。”

      这个“一段时间”就很有灵性了,总之贺兰雪是下定决心不在贺兰府久待。

      “谢谢小姐。”林书瑶喜极而泣,先前的泪痕还没干透,转眼又染上了新的痕迹。

      她依言站了起来。林书英却依旧直挺挺地跪着。

      姐弟同心,林书瑶哪里不知道林书英的打算?只是,她支持她弟弟的一切决定。

      “林书英,你这又是做什么?”贺兰雪目光清泠地看着林书英的清透的眼睛,明知故问。

      林书瑶能想到的,她又怎么猜不到?只是她也有意向同意,顺势为之而已。

      闻言,林书英眸色湛湛,毫不退缩地迎上贺兰雪逼人的目光,语气坚定地道:“我想拜您为师。”

      贺兰雪摸摸下巴,并不推拒:“也可,不过我只能先收你作记名弟子,要等拜过祖师爷,你才能正式习武。”

      闻言,林书英眼底满溢欢喜,高兴地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着,对贺兰雪拜了三个大礼。

      贺兰雪点点头,对林书英的行为不做评价。不同意也不拒绝的样子,像极了现代社会那些欺骗女子感情的渣男。

      林书英却没什么不满,高人收徒总是有着各种各样苛刻的条件。相较而言,他拜师的过程简直莫名其妙的轻松——虽然目前只成功了一半。

      见此一幕,并不懂的具体情况的林书瑶,在看到林书英向贺兰雪行师徒之间的叩拜礼后,也为他感到高兴。

      她并不奇怪为什么贺兰雪会武,问这个问题,不仅仅是逾矩,还是多此一举。

      简直像问为什么贺兰雪是小姐,而她是奴婢一样愚蠢。

      贺兰雪不说,自然有她的原因,由不得下人来置喙。

      是的,即使贺兰雪放了她的身契,林书瑶还是以奴婢自居。多年以来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那就先这样吧,待我挑个好日子,再带你去拜祖师爷。”

      “你五感敏锐,反应迅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虽然不能马上就练习,但先记一下功法还是可以的。”

      贺兰雪在脑海中搜寻上一世的内功法诀,精挑细选后才眼睛一亮道:“就《玄心诀》吧,非常适合你的性格和根骨。”

      “弟子谢过师傅。”

      将《玄心诀》教给林书英后,贺兰雪细心嘱咐他熟记内容,将林书英留在小院子里,之后才带林书瑶使轻功离开。

      冥鸿天际,一抹鱼鳞白悄悄倾吐天光。

      今天是贺兰氏寿宴,时间已经不早了。

      两人匆匆回到荧雪阁,简单梳洗过后,才和冬暖一起赶到了长乐院。

      虽然行事匆忙,但三人都神采奕奕的,看不出任何不妥。

      贺兰雪是因为有武功,熬夜不算什么;林书瑶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觉得累;而冬暖就是实实在在休息的好。

      因为贺兰雪近些日子的态度,府中又传闻她为了老夫人的礼物辛辛苦苦准备了五日。所以尽管她是最后来的,老夫人也不曾责怪她,反而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与此同时,府中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由冬暖和林书瑶一起抬着的,由红布包裹着的礼物。这其中,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好奇,也有的泰然处之。

      唯一与众不同的一股投向贺兰雪的视线,来自她最想见又最不敢见的一个人——原主的弟弟——贺兰远。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和原主亲密相处过八年,很容易被发现破绽。

      还因为前世,她有个也叫贺兰远的堂弟。

      两人相差两岁,懵懂稚龄,她年方五岁,家族中却突逢变故,年幼的她却已经懂得了怎么保护才三岁的堂弟。

      逃跑时,两人幸运的被孤儿院收留,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为了保护贺兰远,过惯锦衣玉食的她学会了跟狼狗抢食、学会了跟其他孩子斗法、学会了坚强、学会了隐忍……

      她自以为将贺兰远保护的很好,直到七岁那年,她才明白,哪里是她在保护他?分明是他在为她有一容身之所,忍受欺凌,承受祸事。

      直到现在,她仍旧无法想象才五岁的贺兰远是如何面对孤儿院院长的威逼和凌虐的。那是一个畜生,比豺狼虎豹更为可怕。因为他披着人皮,却做着禽兽不如的脏事。

      她已经很少去回忆,稀疏的记忆里,每一次,只要想起她曾在贺兰远身上发现的被鞭打被揉掐出的痕迹,就会感觉心尖都仿佛在颤抖。

      再后来,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三年。她刚满十岁,孤儿院就因为资金周转不周,要将一批孩子扔进荒山老林自生自灭。

      很倒霉的,第一批被选入的就有她和她堂弟。

      现在想来都觉得可笑,他们一次次为了活着而妥协,无论是尊严、清白、身体还是灵魂……可命运却从来不肯为孤苦无依的人留出一条光明的路来。

      或许正常人做梦都无法想到那样的日子。为了生存,他们相互依偎,斗野兽,吃生肉,为了一口吃的而倾尽所有。

      每一秒,都是在苟且偷生。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他们最怕的,便是生病发烧。

      每一次生病,都是一场生与死的拉锯战。因为没有任何人给他们医治,所以即使最简单的发烧,也有可能要去他们的性命。

      一切的痛苦都要靠他们自己挺过去,几死回生。

      或者说,若不是有对方,若不是有守护的信念,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在不知名的荒山呆了一个月,他们幸运的碰上了在外云游的一个大人物——飞羽宗掌门莫琛。

      机缘巧合之下,她和贺兰远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也许这是从菩萨指缝溜出来的施舍,可即使贺兰雪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它是这段艰苦岁月里的一次救赎。

      尽管蜂蜜里掺着毒,甜里渗出苦。

      在飞羽宗,由于贺兰远天赋过于出众,又是最被看好的掌门继承者,所以经常遭到同门师兄的算计。
      但因为都只是小打小闹,她和贺兰远就忍了下来。

      她天真地想着: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只要彼此都活着不就很好了吗?

      直到几年后一次出任务,贺兰远命丧五行山,贺兰雪才被迫取下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面纱。

      那年,贺兰远才13岁,流言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妒英才,可她才不信呢!

      贺兰远每次出任务都十分小心,因为他知道宗门有她在等他。因此,这件事背后,肯定是有人算计。

      她暗地里瞒着师傅偷偷在查这被盖棺定论的事件。

      耗时半年,她终于查到了真相,原来一切的争端都始于掌门继承人——同辈第一人的位置。

      贺兰远天赋强,下一届最有可能被选的就是他。

      算计他的那些人就是为了这,才设计于他。

      然而造化弄人,师傅看好的其实是性子公正,随和又不较真的她。

      这件事贺兰远也并非不知情,甚至为了保护她,故意显露锋芒,为她挡下劫难。

      得知真相,她一怒之下斩了那些算计过贺兰远的师兄师姐。

      诛杀同门,论罪当死。

      那一天,
      晴空无云,烈日昭昭,
      她手持染血诛邪剑,
      缓缓步入飞羽宗执法堂,
      自请责罚。

      一袭白衣,无骨红梅,朵朵盛开;
      宗门福地,执法堂上,血流成河。

      师傅并未怪罪于她,但是师徒俩终究因此生了隔阂。

      她自知对不起师傅的教养,但报仇的心愿更加强烈,她妥协了太多,唯独在贺兰远这件事上,她不愿妥协。

      认罚以后,她想随着贺兰远一起去。可是她不能,她必须带着两个人重量的生命活下去。

      她变得很爱笑,真的。笑的开怀,笑的坦荡,却没有感情。

      在贺兰远离开以后,她很少有什么东西是在意的了。

      ——你见过没有灵魂的躯壳吗?

      她曾经对着手底下一个关系还算亲近的师妹说:

      “我的灵魂向死而生。”

      听说,人一生中,珍宝易得,有情难守。

      一份明透如琉璃的感情,她曾经有过,可惜没福分,又没了。

      怪谁呢?
      ——谁也不怪。

      事实上,飞机爆炸的那一刻,她想的是解放。
      是的,解放,终于解放了。

      她并不是不能面对这个贺兰远,而是无法面对那张和前世堂弟一模一样的脸。

      到底啊……
      前尘往事俱如云烟,
      不可追究。
      也无可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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