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之花》七七安

13、第13章

　　短短两星期，已是物是人非。
　　石磊搬了出去，搬走了属于他的那些东西，剃须刀，衣物，鞋子，房子空了大半，许婷的心也空了大半。
　　这个时候她倒羡慕起人家所说的“心如死灰”。
　　若“心如死灰”就不会难过。可是现在她心里空空荡荡的，心头好像硬生生的被扯走了一块。冷风硬生生的往里面呼呼的吹着冷气。这种感觉，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白天黑夜，折磨着她。
　　许婷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窗帘被拉上屋内昏暗一片，分不清是白天的什么时辰，许婷蜷缩在被子里，困在这小小的昏暗的房子的。希望全世界都能忘掉那些，忘掉她这个人，忘掉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闹剧”。其实，人们早已习惯身边来来去去的这些闹剧，人们哪里有空记得别人，忘不掉这些闹剧的从来都只是当事人而已。
　　可是越想忘记，就记得越清楚明白。
　　闭上眼睛，那些片段像电影一样在脑子了一遍遍的放映。
　　罗通老婆的掌掴，周围的人们在窃窃私语，嘲笑着她，鄙视着她，她们捂着嘴，或两个，或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将脑袋凑在一起，手掩着嘴：“看不出来，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也是这样的人”。
　　Nancy用眼神瞟着她：“还当真以为有那么高尚呢，原来早就有金主了，怪不得呢”
　　从小到大，她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父母离婚，贫穷自卑，抑郁寡欢，也曾经做过“万众瞩目”的梦想，可惜在学校里也一直都是成绩平平的那一个，今天，她成了这里无形的舞台中的焦点，周围人的目光就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束束的从四面八方扫射过来，将她狠狠的，死死的，牢固的定在了这场闹剧的中央。
　　“真看不出来哦……小三……”
　　“情妇……”
　　“不要脸的……”
　　“破坏人家家庭……”
　　“哦哟……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要脸啊…”
　　周围窃窃私语着，她站在舞台的中央，这些角色一个个的安在了她的身上。由不得她辩驳半分。
　　她成为了她曾经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还有石磊那一番话。字字诛心，犹言在耳，
　　原来如此啊，原来在他们看来，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全世界都可以不相信她，可是为什么连石磊也不相信她呢。
　　这四年的相处，这四年的努力，为什么抵不过一瞬间，一个小小的差池，小小的行将踏错呢？
　　上大学四年的努力，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凭自己的劳动力工作，挣钱，洁身自好，为什么一夕之间全部都被否定了。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
　　“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呢”
　　“为什么……”
　　“石磊……石磊……”
　　就这样想着，许婷喃喃自语，或自我发问。眼泪是不断的。蒙着头思索着。
　　有时累了，便睡过去了。
　　有时醒了，也就醒了。
　　有时醒了，又要开始想了。
　　有的时候，她都要开始怀疑了。
　　“难道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么？”
　　“许婷，你是这样一个人么？”
　　“你是么？你骨子里就是婊子么？”
　　“是么，婊子？”
　　“我是么？”
　　就这样自问自答，没有答案，没有回答。
　　有时候饿了，凭着本能起来去冰箱里找找快发霉了的面包。
　　有时她又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是小时母亲出门打牌，把她一个人关在房子里的情形么？
　　她是害怕的。一个人，笼子似的房间。笼中鸟似的自己。
　　又没什么的。
　　恐惧上了心头。这种孤寂和恐惧，折磨着折磨着也就惯了。
　　她是习惯了的。
　　没什么的。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许婷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以为意，叮咚叮咚……，门铃还在不依不饶的响着。
　　许婷再三确认，是她的门铃在响。
　　许婷惊讶不已，第一反应：“石磊么？”她摇摇头，石磊应该回景德镇考公务员了吧，“难道是罗通的老婆？”“不会吧，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天在公司，她不都打了么？”“难道是房东？现在房东都管的这么宽了么？是啊，小三，人人得而诛之啊”“不会吧，我交了一年的房租啊，平时也不管这些事的”
　　许婷胡思乱想着。
　　门铃声停了。
　　许婷即松了一口气又心中一阵落寞。“走吧走吧，都走吧，全世界都不要来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吧，是啊，在昌城除了石磊也没有别人了，相处了四年的室友，说散就散，就好像聚在一起的浮萍，大家从四处飘荡而来，借着一点外力相聚在此，又因这点外力散了，就各自又飘飘荡荡而去，匆匆相聚，又匆匆分离，什么都不曾留下，就像徐志摩诗里写的那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许婷倒下本欲起身的身子，将自己搂的更紧了。往被子的深处挤了挤。
　　这时，却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许婷，是我，开门”门外传来一阵女声。
　　许婷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反正不是罗通老婆凶神恶煞的声音。那声音刻进了脑海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既然不是她，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
　　许婷起床，开门。只见杨娟站在了门外。
　　两人在门口对视了一下。许婷张了张嘴，欲开口说，又顿时感觉无力，还是算了，什么也不想说。
　　许婷转身向屋内走去，留下了开着的门。
　　杨娟进来。
　　两人一阵沉默。谁也不肯先开这口。
　　“许婷，你，你还好吧……”
　　“……”许婷并不做声，杨娟是来报仇的么？笑话她的么？她都不在意了，此刻她只是想重新回到被子里。
　　“许婷，你这房子里是什么味啊”杨娟说着一边拉开窗帘，一边捡起地上的垃圾桶欲收拾屋子。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许婷冷冷说道：“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杨娟一阵沉默
　　“你走不走？”许婷冷道
　　“许婷，有的时候，你也许没有发现，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许婷沉默
　　“你不是自己主动踏上的这条路，但是结果都一样了，我猜那个男人一开始应该也是对你很好很好吧，嘘寒问暖，只要你开心，不求回报……，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女人啊，是最经不起“感动”的了，一旦被感动了，便就动心了，便就以为，那是爱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婷开腔。
　　“一开始李阳对我很好，那个时候我刚刚到昌城大学，我去他开的店里打工，他处处照顾我，处处帮助我，交不上学费了他帮我交……那个时候我才多大啊，刚刚19岁，刚刚高中毕业，从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样的好，爸爸妈妈也没有，谁都没有，第一次，我是心甘情愿又默默期待，发生第一次的时候，我是把他当做了我的男朋友那样的心态来对待的，想想，女孩子的第一次多疼啊，若不是真心实意的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男人，怎么可能把那么宝贵的第一次，那么疼痛的第一次给那个男人呢？”
　　“……”许婷想着杨娟的话，联想罗通的种种行为，不禁一阵无言冷笑。原来如此啊。
　　“可是后来久了，就慢慢发现……原来他是有家庭的，可是我却再也离不开他了……我说我爱他，你信么？”杨娟缓缓说道。
　　“我……”许婷艰难开口，是啊，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可是……。
　　“是啊……，没人信的，没有人信的……大家只会觉得我们这些小姑娘都是贪慕虚荣的拜金物质女孩，为了钱，做了有钱有妇之夫的小三，情妇，只是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不要脸，破坏人家家庭。谁也不会理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有钱老男人的手段多高杆啊，只要对你好一点，有了感情，就什么都好办了对不对？”
　　“……”许婷张了张嘴，还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她知道，杨娟说的都对。
　　“唉……”杨娟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后来，我自己也看了网络推文，为什么老是遇见”渣男”啊，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缺爱”啊，是啊，谁叫我们爹不疼娘不爱呢，所以啊，一个人“爱”你了，你就当做全部了，那我们也总得活着吧，唉……那么行吧，那我就好好活着，趁年轻漂亮，多弄点钱，像李阳他不就是只图我漂亮的脸蛋和年轻的身材么？那么我们就各取所需咯……什么爱啊，情啊，呵呵呵，哦，也不对，他是爱我，他爱我年轻的身体漂亮的脸蛋。”
　　“我现在也存到了钱，不行我就回老家开一家店面，或者考公务员，反正那里也没有人知道我在昌城发生了什么，凭什么就不能重新来过呢？我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了？”。
　　“你也一样啊，许婷”杨娟坐到床上，许婷的对面，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脸说道：“不行就回去吧。或者去北上广，再不济还可以出国。这世界这么大，难道还没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么？”
　　“我不想回去”许婷低下头道：“我不想回老家”
　　回去干嘛呢，许婷忧伤的想到。父母早在她中考的那一年离了婚，早就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
　　自打高中开始到考上大学，一直住校。
　　老家，老家，却早已不是家了。早已没有家了。
　　“要不，你去北上广也行啊，实在不行，出国也行啊，现在出国也不很难”杨娟建议。
　　“出国？”许婷苦笑，她倒是真的想出国，可是也得要有这条件啊：“出国留学那得多少钱啊”许婷摇摇头。
　　“不一定非得去留学啊“杨娟说道：”我之前有在网上看到澳大利亚开放五千打工度假签证，你可以去打工啊”
　　“打工度假签”许婷眼前一亮：“这个到真的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许婷变得非常的充实，闭门不出，专心考雅思。准备签证所需要的各项材料。
　　唯一麻烦的是出国保证金要五万块。
　　这澳大利亚政府倒也乖觉，想的甚是周到，怕你到了澳大利亚以后，一时找不到工作，饿死在了澳大利亚。
　　许婷正为这犯着愁。
　　微信却响了，许婷低头一看。竟是杨娟往她微信里转了五万块钱。
　　“我也查了一下网站，去澳大利亚需要五万块钱的保证金，这五万块钱就相当于我跟你借的，到了澳洲好好保重，努力赚钱，据说在澳大利亚搬砖一年可以存二十万呢”
　　杨娟又拍拍拍的上传了许多“澳洲打工攻略，澳洲搬砖一年二十万不是梦”的链接。
　　许婷心里感动。
　　“谢谢你，杨娟，可是这钱我不能要啊……”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你能找谁要啊？拿着吧，等你搬了砖还我，就当给我个机会，谢谢你当时救了我”
　　许婷沉默。
　　“拿着吧，当我求你，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事的，到了澳洲好好搬砖”
　　许婷盯着屏幕又一阵沉默。
　　“好的，谢谢你，我会的，好好搬砖，等一有了钱，我就还你。”
　　许婷办完了国内的一切事宜。
　　飞机缓缓的降落在了“悉尼国际机场”。
　　“当谁想看我碎裂的样子，我已经顽强重生一次”许婷戴上耳机，Hebe的歌一字一句的敲打着许婷。
　　飞机在悉尼国际机场缓慢滑行。
　　跟国内完全不同的街道多了一份发达国家的井井有条。人人都是“中产阶级”的谦卑少了一点底层人民众多的只能自顾自的吵杂喧闹。
　　出国前，许婷在“今日悉尼”上找到的房子。
　　据说在Eastwood，那是位于悉尼的华人区。
　　许婷拖着箱子，坐在悉尼国际机场里。
　　想着问一问谁如何去到Eastwood。
　　人们形色匆匆，似乎谁有顾不上她。
　　到了夜晚11的时分。她才几经周折的来到Eastwood。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静谧而安静。
　　许婷却百感交集。心中直想哭。
　　“不许哭，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啊”
　　这是第一次来到异国他乡呢！
　　许婷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空荡的街景照。发到朋友圈里：“11点才到地方呢，真是好找！”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在“今日悉尼”上找工作了。
　　加了许多的微信和电话。
　　前不久她还想着要找一份和自己的旅游专业对口的工作。
　　但是人家都要求要说粤语才行。最后就只好不了了之。
　　她发现，住在Eastwood的人大部分都是广东人，太多的广式和港式茶餐厅。
　　一连两个礼拜都没有找到工作。
　　没办法，悉尼太多的华人留学生了。
　　在Eastwood，来这边读书的硕士一抓一大把。
　　可尽管是硕士。
　　也只能是在餐厅里端盘子。
　　超市里收银。
　　没有办法，在两个礼拜后，在一家华人餐馆找到了一份“洗盘子”的工作，一小时九刀，包一餐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