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 谈谈如何拯救世界》羌笛一曲

4、白瑾瑜的御人之道

　　若说前面几位是在感慨，到了白瑾瑜这，画风就有点不太对了。

　　这座屋子位于极偏僻之地，荒山野岭，与世隔绝。也不知道白瑾瑜是怎么在半小时之内跑到这地方来的。

　　从外表看上去有些面目全非,内部陈旧,带着些被时光细细抚摸的温感，光线被阻隔在顶部弧度弯曲的窗子外，只有那散发惨光色泽的白炽灯在脱漆而粗糙的旧木地板上切下一溜狭长的明亮。

　　屋内光线极亮却显得有些阴森,青苔隐现的墙上有着留痕般的印记。

　　而白瑾瑜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腿，双手环胸，手指轻点臂膀，发出规律的“哒哒”轻声，嘴角嗤着抹笑看着眼前的三人。

　　这时的他才是那个真正不再掩饰，挟势弄权，翻手是雨合手为云的白老板。

　　白瑾瑜身旁站着一人，同样戴着一副眼镜，与白瑾瑜不同的是镜框是黑色的，只看上一眼，给人的初象便是精明干练。

　　他是唐渊，白瑾瑜的私人助理，也是白瑾瑜目前为止唯一真正信任的人。

　　此时唐渊也看了看几人，用手抬了抬眼镜，今日之行，他的确有些意外。

　　站在白瑾瑜面前的三人是他的替身。不过卸下妆后，面对面时，他们只是眉眼或唇形较为神似。

　　当初的打算本来是直接整形。但后来白瑾瑜考虑的更为全面，大量的整容很有可能会留下记录，虽说他也不是没本事将那些知情人和资料销毁，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而且若真是模样与他完全相同，那就不太方便去帮他处理其他事了。

　　最后三人被分别送去深造各种技能。也算是培养暗卫了。

　　首头的青站在最左边，低垂眼睑。

　　白瑾瑜笑了笑，“知道我今天我为什么过来吗？”

　　没人回答。唐渊也不明其意。今日白瑾瑜与魅简和尘珝的聚会是本人亲自去的。他的替身的确能帮他忽悠一些人，但是那两位就比较悬了，而白瑾瑜无意于暴露这三人的存在。

　　白瑾瑜有些无趣他们的反应，伸手从怀中拿了指尖般的细小刀刃，把玩在手指间，“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荼，你过来，拿着它。”

　　站在最右的那人缓慢出列。

　　但以白瑾瑜强悍的观察力，自是发现了对方身体细微的颤抖。

　　“你一向是最弱的，今天我只留两人。而你，或青，”言未尽，但意已出。

　　唐渊很是意外，你说要杀吧，除了白瑾瑜和他，没谁知道他们的存在，想要毁尸灭迹又何必自己亲自来。不过他没说话，在白瑾瑜身边那么多年，他多少能明白些对方的想法，但今天……眸色黯下，他能站在这个位子上，自是有自己的一套处事规则。

　　青顿时跪下。

　　剩余的苍也是一愣，却立刻反应过来，跟着跪下来。

　　白瑾瑜知道了。

　　最开始接受培训的并不只有他们三人，他们自己也记不清了。但想要活着，就拿出你的天赋自己去拼。

　　因为你可以不争，那你就死。

　　最后，他们从中脱颖而出，达成了白瑾瑜的期许，成为对方在黑暗世界里的替身，游离在世界边缘，规范行踪举动，不能有任何出格行为。

　　且为避免被人发现这个秘密从而威胁到白瑾瑜身上，他们只能存在于这四方天地之中。也只有彼此知道所谓的“真名”。

　　他们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人际关系，包括他们彼此之间。因为杀手有了情感，那这把刀就钝了。谁知道他们这些被饲养着的替身会不会为了谁动不该动的心思，对曾经的主人痛下杀手。

　　“跪着干什么。”疑问的语句陈述的语气。

　　荼条件反射性的止住了身体的战栗，但逐渐蔓延上眼球的血丝暴露了他的绝望。

　　白瑾瑜扬了扬下颚，示意他快一点。

　　荼拿过白瑾瑜手中的刀，平日里如同自己臂膀般顺手的武器仿若千斤，向来冷漠的他也只是安静的跪了下来。

　　“请您留下青。”

　　三人中，他的天赋最差。在四面楚歌岌岌可危的环境中，他采用冷漠来包装自己。久了，他也记不清这到底只是一层面具还是他本来的真面目了。但是他爱青。他拼尽全力活下来，是因为他知道还有人需要着他。

　　而对于苍而言，即便最初是要制彼此于死地的对手，但是那么多年在这方土地里也算相互扶持，他们之间更像是相互的一种信念，可以交负背后乃至于生死的伙伴。

　　白瑾瑜的这个要求，无疑是在把三人都往死路上逼。因为无论谁死去，剩下的两人也必定会与白瑾瑜离心，而白瑾瑜从不会留下掌控之外的东西。

　　但荼只能这么说。

　　差距由此体现，荼甚至不知道这个“游戏”的目的，无论怎么想，都没有道理。

　　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任何逾越之地。哪怕是青和荼的关系被发现，反而可以更好的利用这等关系来掌控他们中能力最强的青。

　　但如果白瑾瑜并不满意于他们之间生了情愫，那也应该完全毁去他们，否则留下的人也会对他们的主人心生怨念。也许第一天第二天不会表现出来，但是以后呢，人心异变难测。以白瑾瑜之能，不可能不知道。

　　白老板从来不只是个称呼。他代表的，是高高在上、玩弄权术，毫不费力的同时亦能全身而退。

　　荼只想他们三人能活着。

　　青向来是其中独占鳌头的那位，他没有怜悯同情之心，就算以前还留存一些也在那些灭绝人性的生死存亡中彻底覆灭了。但是这一刻，看着那个向来高傲不屈的身影脱力般的弯折跪下，手上的刀刃刺得掌心鲜血淋漓，代表心脏的那一块像是被钝刀一片片割开，疼痛凄入肝脾。

　　但是他们没有谁想过反抗，也不敢反抗。换做任何一个人敢这样对他们，他们绝对会让对方明白活着不如死去是怎样一种痛苦。

　　除了白瑾瑜。

　　那是他们任何人都无法违逆也不敢违逆的存在。

　　曾被他亲手教导过，他们很清楚这个人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更清楚这个人丰神俊朗、言笑自若之下冷酷无情又观隅反三的本性。

　　他们敢肯定，只要有一丝想要反抗的动作就会被当场击杀。白瑾瑜做事万全，从未失手，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毫无防备的只身前来。更别说白瑾瑜身旁的唐渊，能呆在白瑾瑜身边那么久，他的身手绝不会弱于他们三人。

　　“都跪下干什么？荼，你不想活下来吗？”

　　“想，但是您说了，您只留下两个人。我不会杀青。”

　　白瑾瑜勾了勾食指，“过来。”

　　荼膝行到沙发旁，又重新低下了头。

　　却被修长的食指勾起。

　　荼是最不像他的一位替身了，长相愈发精致，气质也是愈加冷凝。

　　“知道吗？你的容貌越来越不称职了。长得这么出众，我本来打算让你去魅简那帮帮忙的。”这身冷淡又引人注目的禁欲气息在自持身份的上层人士里可谓是最好的交易物品了。

　　荼只是抬着头，任对方动作，不言不语，只是不经意间看见了白瑾瑜扫过来的眼神，脑海中霎时闪过什么。

　　反而是他身后的青想起了今天这场聚会的邀请人魅简，抖着声音道：“老板……”

　　白瑾瑜松开手，又笑了，“放心，我要是真那么想，他可就不在这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

　　荼轻轻摇了摇头。

　　白瑾瑜用手撑着上颚，他看着荼，苍白的脸色无损于他日渐绝色的容颜，还要那即便下跪也傲骨不折的怜意。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存在。

　　白瑾瑜想着，倒也还是有些相似之处。但那样潋滟秋色恍若九天的气质，就完全是霄壤之别了。

　　“之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他笑着，这次笑意却不再只是浮于表面。

　　就如林泽般，那眉目霜雪，如冬日里最初的那一捧新雪，因为清澈而美丽。那身泛着灵气的气质又如何能是世俗之地可以养出来的。

　　略略有些破旧的窗户开着，屋外早已是一片漆黑，没有闪烁星星，没有蝉声鸣鸣，没有月光明明，只余黑洞般的死寂。

　　“这个世道，有个喜欢的人也不错。”

　　荼垂着眸，愣然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眸中狠狠一颤。他想起来了，刚才白瑾瑜的眼神，像是透过他看着谁，就像青最初看着他时的眼神。

　　“就那么想活着？”

　　荼知道这是有希望了，他猛然抬起头，直视他的主上，眼睛里散发着夺目的光采，“想！”

　　一个字，铿锵有力。荼跪在地上却气势不弱，他的脊背从未真正被弯折。

　　顿时白瑾瑜笑了起来，他本身的气质便极为温润，现在一笑，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可在场几人却已无心力欣赏。

　　但是白瑾瑜这次是真的满意。毕竟想着某人，白瑾瑜的心情明显上升了不只一个台阶。

　　余光中看见白瑾瑜站了起来，荼条件反射的将背挺得更直。

　　“想从这里出去吗？”淡淡的一句话。却激得几人霎时看向他，放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的白瑾瑜比之往日截然不同。唐渊眼里也透着几丝深思。

　　有些人跪着跪着，心理也就习惯了，也就再也挺不直背脊了。可这里的三人不一样。都说养狗就是要养出奴性，可惜白瑾瑜就是喜欢反其道而行，“不辣”的他还不喜欢。

　　白瑾瑜倾尽全力教导他们，丝毫不限制他们的才能。而这究竟是白瑾瑜对自己有着完美自信还是根本不在意这些，又或者这才是白瑾瑜的御人之道，就不得而知了。

　　而今日，是有什么大动作吗？

　　果然还是在白瑾瑜身边呆了多年，就算不能深解其意，但也多少能感知到什么。

　　今日注定不同。

　　“很好，现在，自己出去弄一个全新的身份，忘记过往。以及，如果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便自己重新取吧。”

　　几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保持你们今天的状态。都起来吧。”白瑾瑜勾唇，最好能保持到末世之后。

　　的确，如果是在以前，他绝不会留下已有异心的棋子。其实今日他本就没打算杀任何人，因为在末世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会成为最深的羁绊，而为了生存，自小的经历也会让他们更加明白依靠一个强大的首领，一个强大的势力有多么重要。

　　不过，他也不是非他们不可。起码在想起那人希望他们多帮些人之前他是这么想的。大不了再花点时间重新培养。

　　但是有那么一个人，舍下自己的世界又付出诸多，来到一个走向末端的异世。如果可以，尽己所能达成对方的期许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