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我喜当爹了》草头苏

6、第六章

　　与池彦的冷俊不同，方卓轩给人的感觉是温润如玉的淑人君子。若把这观点说给吴倩倩听，她必定会嗤笑一声附带一句“伪君子”的评价。

　　门后的吴倩倩一手叉腰面色难看，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嫌弃，方卓轩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说，“我偶尔会过来住，”临了又补了句解释，“今晚在这附近见客户。”

　　她与钟小俞情同姐妹，他是知道的，她对自己的敌意从哪来，他大约也清楚，不过她毕竟代表不了钟小俞，你情我愿的事与旁人无甚关系。

　　门外的方卓轩英俊非凡，头发打理得顺滑光溜，一身浅灰色高档西装，标准的都市精英范儿，身上还隐隐散发着酒味。

　　到底房子是人家的自己也是客，饶是再不情愿还是侧身让开了，吴倩倩转身径自去客厅处理醉酒的钟小俞。

　　沙发上的人兀自睡得香甜，她弯腰正打算再次架起人。

　　“我来吧。”

　　不知不觉间方卓轩已至身后，脚上还未来得及换上拖鞋，越过她打横抱起钟小俞，高大挺拔肌肉结实的身体抱起娇小纤弱的人来毫不费力。

　　钟小俞犹在醉梦中，身体突然失重，条件反射般伸手搂住他脖子，头抵在他胸口蹭了蹭，方卓轩见状轻笑了下，笑得温柔缱绻。两人举止亲密，自然而流畅。

　　吴倩倩在一旁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一路跟在后头进了卧室。方卓轩把人轻轻放下，盖上被子，又到床尾帮人把袜子脱了，这才转身离开。

　　连钟小俞在家不穿拖鞋喜欢穿长筒袜踩地板的习惯都了如指掌。

　　“你喜欢她？”吴倩倩把卧室门带上。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锋利无比，语气带了七八分肯定，双眼紧盯着他，目光锐利，像只护崽的母狼，似乎只要他的回答稍有不妥她就会立马上前撕了他。

　　走在前方的方卓轩脸色微僵，眸中有复杂神色悄然闪过，不过一瞬又恢复了谦谦君子的状态，转身坦然回视她的目光，浅笑道，“我把她当妹妹。”

　　吴倩倩恨不得拿放大镜在他脸上寻找细微破绽，半晌无果，最后只能警告他：“你最好是。”

　　“我去洗漱了，早点休息。”方卓轩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去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洗手间。

　　镜前只放了一套粉色洗漱用品，窗帘也是粉蓝色的，到处都充斥着女性柔美的气息，他打开镜柜拿出自己的东西，不多时，浴室传出“哗啦啦”水声。

　　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方才那问题着实将一向杀伐果断的他难住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有人无数次擦肩而过不相识，也有人初初见面便觉一眼万年，就像他和唐皙。

　　他本科期间与池彦一样都是学校风云人物，虽然风格迥异。外人眼中的方卓轩气宇不凡、温文尔雅又多金多情，是众多女生的梦中情人，而他也不吝啬自己的优势，曾经交往过几任女友。

　　唐皙是他交往的第一个男朋友。

　　他自外面实习回来赶去上课，不期与人一撞，手里的书散落一地。墨色短发下一张白皙脸庞，似水丹凤眼波流转，自他手中接过课本的刹那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他好似被电了一下般不可抑制地心动了。

　　尽管相遇方式俗套，并不妨碍他们之后在一起了，唐皙身体不好，两人又都是初次出圈，鉴于世俗的眼光都选择了缄默。

　　钟小俞可能是校园里第一个撞破他们恋情的人。因为她走近时，他二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她惊慌失措地想逃开，却晕倒在小树丛里。

　　起初坚持在病房里等她醒来，只是想威胁她不要泄露秘密。哪知这姑娘一点就透，主动承诺会封口，倒让他和唐皙互看一眼，都看到对方的些许窘迫，小人之心了。

　　慢慢熟悉之后，发现彼此很聊得来，尤其是当他和唐皙拥抱照片被人挂在校内网置顶时，她挺身而出，毫不畏惧地把自己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下，保全他“院系之光”的名声。他的一颗心再次软得一塌糊涂。

　　他和唐皙在病房外等了一宿，终于等到她被推出来，她精神尚可，见到他俩浅浅一笑，晃了他的眼，甚至心底燃起了一丝嫉妒，有那样一个男人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之生子而毫无怨言……
　　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糊涂些好，方卓轩微叹，闭上眼任流水尽情冲刷，杂念却似野草，春风吹又生。

　　床里侧的美人呼吸均匀，睡相极好，乖乖巧巧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惜。吴倩倩脑子里一会闪过那张讨人厌的脸，一会又是池彦的样子，中间还夹了个方卓轩，辗转反侧，不知想到什么，翻身面对钟小俞，愤愤捏了下她微翘起的唇，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钟小俞第二天起来果然头痛，吴倩倩起来就看到她在岛台边猛灌蜂蜜水。

　　瞧见次卧房间门大开着，努努嘴，“人呢？”

　　“学长出去跑步了。”

　　吴倩倩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她并不关心他是跑步还是干嘛了，只要不在她面前晃悠就行。

　　早餐刚端上桌，方卓轩就回来了，知道吴倩倩不待见他，离她坐得远远的。

　　钟小俞看得好笑，这两人向来不对付，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吴倩倩主动攻击，方卓轩只负责防守。

　　“学长，你怎么过来了？唐晳呢？”

　　“昨晚在附近见一个客户，太晚了，又满身酒气……”方卓轩无奈地耸耸肩。心里却莫名有点吃味，都是学长，她却与唐皙更亲近，看称呼就知亲疏了。

　　仿佛已经看到顶着一张妖艳俊脸的唐皙狠狠训斥方学长的场景，钟小俞呵呵直乐，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再一看低头与食物奋战的大姐头，自己家都快成情感避难所了，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饭毕，她叫的车已经在楼下催了，顾不得收拾碗筷，丢下一句“放着我晚上回来收拾”便匆匆出了门。

　　中午忙完，早习惯果冻跑来约饭的她，等了会，才想起果冻今天休假陪海军哥哥去了。她也懒得去食堂了，就在楼下便利店热了个饭团，转到常去的小花园，悠哉悠哉吃起来。

　　手机里躺着一条新消息：“池彦请求加你为好友”。

　　这句话已经激不起她内心多少波澜了，点了下，消息由红变灰，便退出刷剧去了。

　　“嗡嗡”

　　“池彦请求加你为好友”附加验证消息:严女士威逼，救救孩子。

　　“咳咳咳”钟小俞一口奶喷了一屏幕，实在想象不出来池彦一脸冷漠地说“救救孩子”是什么滑稽的样子。

　　严女士？她凝眉想了想，有点耳熟。

　　忽然就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前几天舅妈在电话里有提到她同院的严老师家有个儿子，一表人才，26岁母胎单身（舅妈原话，她想以舅妈的修养说不出口，大约是男方家的自述），现在国外工作，说是想介绍他们认识一下，让她考虑考虑。

　　她当时一心想着小禾苗的事，没心思去相什么亲，又不好拂了舅妈的好意，随意应应付了两句。

　　大学时听别人说过池彦父母好像都是江科大的教授，严女士莫不就是舅妈的同事严老师？前不久在舅妈办公室里见过面。

　　灰蓝色针织长裙、保养得当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子一见到她便拉着她手不放，嘴里连连夸：“唐老师，这就是你家那个外甥女吧？长得是真水灵，瞧瞧这皮肤又白又嫩。”说着还捏了捏她的脸和手。

　　小禾苗一声“漂亮阿姨”成功解救了她，这位严老师抱起小禾苗，连亲了几口，喜欢得不得了。

　　当时舅妈在旁边忍着笑，显然是习以为常了，她笑得脸都要僵了，阿姨似乎太过热情，语录也挺时髦的……

　　钟小俞想象以这位严女士的作风，恐怕是真能干出逼儿子相亲的事儿，不过是加个微信，一再拒绝反倒太不礼貌了，况且池彦连“救救孩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于是爽快地点了通过验证。

　　那会她还不知道她是池彦的妈妈，想起严阿姨抱着小禾苗高呼“你们家小禾苗真可爱”的画面，不由打了个冷颤。

　　另一端，许峰左手夹烟，右手握着手机，一脸得意。

　　“看看，老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不就加上了！”

　　对面闭目养神的池彦听了这话，猛地睁开眼，一把夺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斜了许峰好几眼，并不想承认是他的方法奏效了。

　　这厮拿着棉花糖的名片，煞有介事地分析了一番，说既然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肯定也懂网络梗，现在国内网络文化这么发达，无论男女都要学会卖点萌，比如这句“救救孩子”，会因为与他本人的形象截然不同而形成反差萌，说不定就戳中了对方的萌点。再者加上严女士的名号，对方碍于长辈的威严，多少会给点面子。

　　一开始他是坚决拒绝的，转而想起严女士那恐怖的中老年妇女综合征，就算过年勉强让他进了屋，这事怕是不好过去，到时候耳根不清净的还是自己，于是眉头拧成“川”字强忍着不适发了过去。

　　既然已经加上了严女士那里也可以交差了，池彦把手机扔在一旁，话锋一转，“还是聊一聊你为什么半夜跑这来了吧。”

　　许峰一听这话，立马收敛了方才的得意忘形，捡起桌上的烟头吧嗒吧嗒吸了两口，深情款款：“为了个女人。”

　　池彦从身后捡了个抱枕狠砸了过去，笑斥他：“说正经的。”

　　许峰没想到自己难得的一往情深竟惨遭兄弟鄙视，叹气：“真的，昨晚我一路追到机场，没想到还是让她跑了。”说完又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拧眉愁思的脸隐在烟雾缭绕中。

　　池彦这才完全相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许峰摇头，心想大哥本科期间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会认得她，嘴上却说：“说起来，她跟你们家钟小俞还是同一个系呢。”

　　听到他将钟小俞归属于他家的，对面的人心情莫名愉悦几分，一向不好过问这些的，破天荒开了口：“是嘛，叫什么名字？”

　　许峰颇为吃惊地瞥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老实回道：“吴倩倩，我不知道她跟钟小俞是不是……”

　　“吴倩倩？”池彦跟着念出这三个字，故意顿了下，而后淡淡说，“我昨晚才和她通过话。”

　　此刻许峰极像个二愣子，表情惊愕半张着嘴，加上双目泛着没休息好的血丝，全然不见平日该有的帅气，随后便夸张地一个猛扑，扑到池彦脚下。

　　本想扑到他身上的，被眼疾手快的池彦不客气地抬脚挡住了，斜眼觑他：“戏瘾又发作了？”

　　“不是，大哥，快跟兄弟说说怎么回事？”许峰是真急了。

　　“她是小鱼的闺蜜，但是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昨晚两人正要约定时间谈一谈，那边突然有事，之后吴倩倩再没联系他。

　　许峰闻言神情难掩失落。

　　两年前，他还未来得及留下她的联系方式便被人丢在酒店，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周他在北市一家酒店内偶遇吴倩倩，那里正在举办一个银行业封闭式大型培训，他没法打听出她具体是哪家银行的，只问出了培训结束日期。

　　于是特地请了假去机场守株待兔，还真让他捉到了，不料人都跟到了江市机场，却被她以去洗手间为借口悄悄溜了。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她跟钟小俞的关系，总好过他在江市海里捞针般寻人。至于钟小俞，他转头看向池彦，要想追女仔还是得抱兄弟大腿。

　　“你跟钟小俞怎么样了？”

　　“被拒绝了。”池彦苦笑。

　　“什么？”许峰激动地惊呼。

　　遥想当年，仗着“三好”——家世好长相好学习好，池彦常年霸占学校论坛风云人物榜首，多少女生前仆后继，都被这位经院“高岭之花”彻底无视，落花飘进水里连个小水花都没溅起来。他与几个室友看得直乍舌，这人真自律到令人发指，连带着他们几个游戏也不打了跟着埋头苦学起来。

　　后来大四下的某一天，猛然发现他到哪屁股后头都跟着个小尾巴，一打听，居然是外院的钟小俞，才大二的小姑娘，听说在院里是出了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远远看到过两人并行，小姑娘脸长得是不错，就是身材太单薄，站池彦身边像只顺毛的小猫。当时大多数人都不看好他们，只有他们宿舍几个看出了点道道。

　　以池彦的脾气，要是不喜欢，能忍着让她一直追着跑？从自习室追到图书馆，从食堂追到饭馆？两人简直是形影不离。

　　要是不喜欢，他能看到向来不近女色的池彦一脸温柔地揉人家小姑娘的头发？天知道他只是想抄近路却无意瞥见这一幕，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一不留神就被塞了满口狗粮，单身汪幼小心灵遭到十万点重创。

　　不说江大人都知道，至少他们经院同届的，谁人不知当年钟小俞爱池彦爱惨了。所以他见小姑娘追了一个多月这人都没点头，忍不住提醒他别伤了人家的心。

　　这货当时怎么回答的？他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手里“劈里啪啦”敲代码，完全不当回事。

　　所向无敌的池彦竟然被拒绝了，他觉得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