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情节》青枫M

21、Chapter 21

　　数码城在地下，空间很大，手机、电脑应有尽有，维修手机的店铺居多，当然也有卖新手机的地方，梁思音拉我进一家手机店，我粗略扫了一眼柜台里那些手机的价格，咽了咽口水。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买过新手机了，被范小田摔碎的手机，是我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带在身上的，时间久了，情感也深，虽然有些卡，但完全不影响使用，如果不是今天的突发情况，应该能用到我高考结束呢。

　　“舒怀风，看一个。”梁思音站在手机柜台前，招呼我过去，我走近，透过展示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炫彩的手机，都是最近新上市的，轻薄的，大屏的，超高清摄像头的，我看了眼梁思音，她颔首，示意我选一个。
　　我摇了摇头：“不想买。”
　　她的眼神冷了起来，她不喜欢欠别人的，我知道她的脾性，古怪的很。但我不想花费她的几千块钱，去弥补一个根本不是她错误的事情，哪怕这几千块钱可以减轻她的内疚，从那些她从未开口的言语中，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但我不需要，不需要这样的道歉方式。

　　“阿音”我顿了顿，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她，略有些拗口，我鼓足了勇气，看向她有些发愣的眼神，梁思音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叫她吧。
　　“我想把它修好，而不是用一个新的东西替代它。”我说道，拉拉她的衣袖，冲她笑。
　　梁思音低头看着我破碎的手机，几乎是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听到她小声嘟囔着，说我是头倔驴。我弯弯嘴角，把她从手机店里拉出来，往旁边的修手机的店里走。梁思音拦住我，说她知道一个修手机的店，靠谱一些。

　　我们俩走过转角，往数码城更边缘的地方走，临近走廊，有一个很老的店铺，店铺很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招呼人的柜台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不是那些闪人眼睛的玻璃，而是木质的，擦得发亮。
　　店里的墙壁上满满当当的挂满了手机配件，耳机，手机壳子，还有些老旧的游戏机，大多数东西是我见都没见过的。
　　一个斑白头发的老爷爷的坐在柜台里面，带着老花镜，嘴里叼着中华，吞云吐雾，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听着广播里的内容，和走廊那边热火朝天介绍新出手机的聒噪仿佛是两个世界，生意估计是不太好，我心里想着。

　　“老头子，你看看这个能修吗？”梁思音丝毫不客气，看上去和这个老爷子颇为熟稔的样子。
　　我把手机掏出来，放在木质的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老头子像是没听到，还是半眯着眼睛侧着身子听广播，那是一个老式的铁皮收音机，老实说我都没见过这东西，广播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传出说书人的语调。

　　我靠近，寻思着什么广播这么吸引人，身子刚探了过去，老头清脆的咳嗽了一声，半眯的眼睛睁开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吓得我把刚刚探出去的身子又收了回来。老头随即把目光转向梁思音，捻了捻大拇指和食指，意思很明显。
　　梁思音撇撇嘴，小声说老头记仇，但还是乖乖的掏出自己的钱包，也放在柜台上，抬眼问老头：“可以了吧，这手机你到底能不能修啊。”

　　老头这才把我手机拿上，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边点头一边说：“能修，但是你这只狐狸还是要防的。”说完斜眼看了眼梁思音，透过老花镜的目光带着些戏谑打趣的味道，弯起嘴角的样子也很慈祥，嘴上说是狐狸，眼睛里倒映出的梁思音，在他眼里，估计还是个小女孩。
　　“人嘛，吃一堑总要长一智的呀。”老头慢悠悠的从柜台下面摸索出工具箱，修理起来。
　　梁思音皱皱眉：“每次来都要提上一次，就你这记仇的性格，怪不得生意少的可怜！”梁思音拉我走到小店里面，从角落里搬出两个凳子，示意我坐下：“这老头慢着呢，等着吧。”

　　我坐在椅子上，那老头回过头来，又看了眼我，冲我笑了笑，老头年龄虽大，但精神矍铄，眼睛明亮，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圣诞老人。我也弯弯嘴角，向他示意，老头点点头问道：“你在哪里上学啊，读高几啦？这小兔崽子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哦。”
　　“临川一中。”我回道。
　　老头笑意更明显了：“一中好啊，一中好，那可是省重点嘞。那兔崽子和你没法比，上个十六中，半途还休学。”
　　“得了得了，您老好好修手机吧，别拉着我朋友唠家常了。”梁思音瞥了老头一眼，又拽了拽我。
　　老头叹了口气，知道梁思音的臭脾气，显然又拿她没有办法，可不一会还是转过头来，又问：“这姑娘手机怎么碎的，你是不是又惹上麻烦了？”
　　梁思音的和我聊天的语调突然像水闸一样堵上了门，梁思音没吭声，但也没和我再说一句话，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相顾无言，我不敢问些什么。
　　即便我的心里面也充满了疑惑，什么叫‘又’，什么是‘麻烦’？

　　梁思音就像一本书，是放在角落里有灰尘也盖不住精美封面和烫金字体的精装书，等你把书打开了，泛泛的扫上一眼的时候，你是看不懂的，倒不是你不懂那些文字，只是语言太晦涩了，你甚至根本不能理解语句之间的逻辑关系，你只能细细的去品，慢慢的看，一点一点的琢磨，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一颦一笑，才仿佛有了章法。

　　“阿音，我饿了。”我打破宁静，摸摸肚子，它已经不止一次的发出咕咕的声音了。
　　“等他修完，我们去吃饭！”。我弯起嘴角，点点头。
　　老头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话，没一会哼起歌来，是我没听过的调子，老一辈人会喜欢的京腔调调，听着倒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没一会老头修完了手机，梁思音看了眼，拿了张红钞出来，老头横眉瞪眼看她。
　　梁思音摸摸鼻子：“没惹麻烦，钱你收着。”
　　老头的表情柔和了些，但还是不愿意要梁思音的钱。梁思音把他手按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这铺子一天到头也没个人呢，生意差的要死，我愿意给，你就拿着啊。”
　　老头知道拗不过她，也没再说些什么，挥挥手，让梁思音这个小兔崽子赶紧走。

　　梁思音笑笑转身挥了挥手，拉着我往家的方向走。
　　太阳已经落的只剩一半了，路灯一条街一条街的开始亮了起来，我们一步一步的走，心照不宣的不想坐车，甚至我希望面前的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能一直走下去，但终究是不能的。
　　还是大家经常去的那家老馆子，在烧烤一条街的顶头。
　　“老板娘，麻辣牛舌，超辣。”梁思音一进门就忍不住了，饭店的香味还没进门就直喇喇的钻进人的喉咙里，不自觉的就分泌出了口水。
　　我正要开口，梁思音又指了指我：“她，蛋炒饭。”说罢回头看了看我，我点点头，示意就要这个。
　　梁思音扒拉开凳子，递给我筷子，我接过，冲她笑。

　　“舒怀风，你讨厌我吗？”她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我从茶碗中抬起头来，诧异的看向她：“讨厌你，为什么和你做朋友。”
　　“也许一开始不讨厌，现在觉得了，也许一开始就讨厌，但忍着做朋友。”梁思音的声音缓缓地传过来，很冷甚至没有感情，她拿食指一圈一圈的在桌子上画，好像自己就在那个圈中，压抑的她无法呼吸。
　　我摇摇头：“我不讨厌你。”我说的很坚定。
　　又是良久的沉默。

　　老板没一会端上来麻辣牛舌和蛋炒饭，梁思音轻声的道：“谢谢。”
　　老板诧异的看了眼，我理解，这姑娘在这吃了这么久，估计没说过这两个字呢？老板娘随即放大了微笑，更仔细的招呼着。
　　老板娘走后，我却又听到了一声极轻的谢谢。
　　这次，是对我说的。

　　梁思音，你身上有伤却并不妨碍别人喜欢你，你满身尖刺也并不妨碍别人靠近你。
　　但是心里面的门若是关上了，就谁也进不去的。
　　我不会讨厌你，只会心疼你。

　　“阿音，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好吗？”
　　“……好”许是麻辣牛舌的味道太冲了，梁思音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