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系画妖师》木随风

36、36

　　“这个小画师……他……他是少司命……”
　　话音未落，便见到一个白色的东西扑面而来，盖在他的脸上，一下子眼前就变白一片。
　　飞过来的是白溶裔的真身抹布，顾离人在笼子里的道士说出“少司命”三个字的时候，迅速抓了白溶裔，在它身上画了个忘身咒，甩了白溶裔过去让道士忘记眼前所见。
　　果不其然，在白溶裔“舍生取义”之后，那道士眼神呆滞，茫茫然地左顾右看，旁边的同伴推了推他，他也不做反应，果然已经忘记了刚刚所说的。
　　玄阳看着顾离人魂魄离体居然还能接触到凡间事务，顿觉此人之强大绝非自己能应对的，当下已然心如死灰，放弃了打败她的希望。
　　待顾离人蓝色魂魄飘到玄阳跟前的时候，她居高临下问：“你可认输了？”
　　玄阳已无话可说：“早知你是少司命，我便不和你为敌了。”
　　顾离人瞥见云中君往这边瞧，心头一跳，摇头否认道：“我不是什么少司命。”
　　“那你为何会婆娑大咒？”
　　“少司命爱收徒弟，我从她的徒弟姓白的那位道长那边学过来一些咒法，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婆娑大咒，你手头上的《白泽图》也是那位白道长给我的，严格算起来，我是少司命的徒孙罢。你瞧，若我是少司命，我还会如此狼狈地被你们抽离魂魄，还让你们关入锁妖炉差点被炼化，少司命能被你们欺负到这地步吗？”顾离人狡辩，凭得便是少司命的威望。
　　玄阳一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若他是少司命，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收拾自己，又怎会化身成为一个这么懦弱无能的小画师？
　　云中君徐徐收回目光，这时候外面的风和沙都停了，周遭瞬间安静了许多。
　　少司命么？
　　曾经镇压她的那个道士？她曾经的师傅？
　　她一勾手指便将小鬼阿狗的魂魄拉了过来，捏成一个圆球，收在一个酒壶里。
　　“这臭道士要如何处置？”云中君在征询顾离人的意见。不知不觉间，云中君在听从顾离人，但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仿佛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在深埋的记忆里，她曾经这样做过。
　　白溶裔趴完这个道士又趴另外的道士，如果他是红色的，就像是新娘子的红盖头一般盖在这些道士的脑袋上，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至极。
　　等收拾好笼子里的围观者，白溶裔坐在笼子顶上歇息的时候，发现大殿中间的形势变得有些微妙。
　　魂魄化的顾离人悬浮飘在玄阳面前，云中君站在她的身侧手里捏着装着阿狗魂魄的酒壶，陆道人丢掉临时当做武器的铜脚，而他们对面的玄阳颓丧地跪坐在地上，道冠已经歪歪斜斜，几缕头发丝儿散乱，非常潦倒的模样。
　　挡风鬼已经消失离开，外面的狂沙和风暴也停歇，大殿内只留下一片大战过后的寂静。大家应该都累了，都不想动了。
　　“云中君，拜托你帮我魂魄推回去罢。”顾离人微微笑道，态度温和，言辞恳切。
　　云中君眉头一挑，看着顾离人泛着蓝色的光的魂魄半晌，随手一挥，一阵强光过后，果然就将顾离人的魂魄给送了回去。
　　顾离人回到自己的身体，动动胳膊和腿脚，好一会儿才适应，回过头和玄阳摊手道：“一手交给你魂衣和魂魄，一手交给我们蒲扇。”
　　玄阳瞅了眼云中君手里的酒壶，迟疑着将扇子交出。
　　顾离人拿回扇子，扭头转交给云中君处置，顺带拿回装着阿狗魂魄的酒壶，在给玄阳之前顿住，对他说：“我可以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但是他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要超度它让它去到该去的地方。”
　　玄阳悲愤道：“你言而无信！”
　　顾离人是个厚脸皮的，完全不理会他的愤怒，继续淡淡道：“你和阿狗造下的杀孽过多，世间不容得你们继续存在。即便今日我放过你们，你们以后也会遭受反噬。”
　　玄阳伸手从顾离人手中抢回了阿狗的魂魄和魂衣，放它出来后让它显形。
　　小鬼阿狗心中早已认定顾离人就是少司命，听完后说：“你以前也带着妖怪行走人间，为何我们不可以？反噬是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们管。”
　　顾离人摇摇头：“言尽于此，希望你们不要后悔。你们快走吧，我要将地牢里的人和妖怪以及大殿内的道士都放出来。”
　　在笼子里的道士们虽然对顾离人的身份失去了记忆，但还记得是玄阳等人将他们关押起来，听见顾离人要放人，纷纷叫嚷起来。
　　“你不可以放走他们，快将他们抓起来！”
　　“你不是道门中人吗，除妖无罪，快把他们都杀了！”
　　“姓顾的，如果你们不动手，以后休怪我们告状！”
　　叫嚷声不绝于耳，顾离人掏掏耳朵，觉得他们太呱噪，早知道如此，直接将他们弄晕了会安静许多。
　　见阿狗和玄阳还在愣着，顾离人淡淡说：“还不赶紧走？”
　　再不走，等地牢里的人和妖怪都被放出来，他们就彻底来不及逃走了。
　　于是阿狗扶着玄阳，两个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大殿。
　　顾离人目送他们离开，眉间隆起的褶皱一直没有松懈，直到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消失，顾离人再一转身，就看见云中君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脸。
　　云中君冷冷道：“他们折腾我们还差点把我们炼化了，你当真要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
　　“外面的黄沙不散，当中还有怨灵。”顾离人从容走过云中君的身边，衣袂轻轻飘动，她正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脸上一片平静，她正打算去释放地牢里的人和妖。
　　“他们要走出去，谈何容易。”
　　既然是他们自己造下的杀孽，就让这些杀孽来给他们一个结果。是生是死，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不过外面的怨灵数量如此之多，怨念如此之重，只怕凭一个并无道法护身的道士和一个披着魂衣的小鬼无法全身而退，顾离人心中十分清楚，他们走不远就会被活活撕裂。
　　“云中君，若有闲暇可否帮我一个忙？”顾离人笑眯眯地问。
　　“要我做什么？”
　　“背我去地牢放人。”
　　云中君：“凭什么？你不会自己走路吗？”
　　顾离人指着云中君手中的蒲扇道：“我知道释放妖力回去的办法，你若背我，我就告诉你。”
　　云中君虽然愤恨无奈，但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好再度背着顾离人前往地牢。
　　“等一下。”顾离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停下来。
　　“陆道长，白溶裔要给我带路，麻烦你在这里看守这些道长，等我们回来再释放他们。”
　　陆云深点头应下。
　　地牢。
　　由于白溶裔和云中君都不能接触符咒，于是只好让顾离人一个人到处去撕，有一些高的地方不得不让云中君驮着让顾离人去够，几番折腾下来后，累得顾离人气喘吁吁。
　　“这是最后一张符咒了，揭开后他们都能出来。”顾离人指着一张明黄色的符咒道，“外面的有些妖怪比较棘手，劳烦二位保护我。”
　　云中君抱着手臂靠在边上，她不用出手，那些妖怪看见她就会自己逃走。
　　白溶裔则是个摆设，他躲在云中君身边不用愁。
　　于是当顾离人揭开了最后一张符咒后，耳边各种嘶叫声骤然响起，尖锐异常。顾离人捂住耳朵，云中君眉头稍蹙，白溶裔惊吓到打回原形。
　　一时间，各种妖怪倾泻而出，飞的飞跑的跑钻地的钻地，偶尔有些闻着人的味道想要过来吃掉顾离人，却被云中君瞪眼吓退。
　　顾离人心里想着云中君真是好威风，不愧是大妖怪，若是画下来驱邪辟凶一定大有销路，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找机会替她画个肖像画。
　　等一些乱七八糟的妖怪全都走了之后，顾离人才去揭开被困在铜墙铁壁一般的牢房里面的凡人。
　　虽然说都是凡人，但等他们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个畏光怕热，饿得脚步虚浮，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乍看之下，比鬼更像鬼。
　　有个穿着破烂华服、披头散发的年轻公子走了出来，微微仰头看着日光，眼睛眯了起来。他看见门口的一个人影，从侧影看份外像是他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少司命。
　　等挪到那人的身边，他才发觉自己应该认错了。
　　“在下姓金，不知恩公姓名？”
　　顾离人回过头看着他，脸上表情纹丝不动，笑着道：“我叫顾离人，是个画妖师。”
　　“多谢。”金公子道，“待我回去道门，一定会将此事禀报。”
　　“有劳公子。”顾离人心道幸好云中君没有注意到此处，目送金公子离开远去之后，她又回过头去地牢敬老爱幼。
　　等顾离人扶着一个老婆婆出去之后，自己居然没力气回到牢房，扶着门口的墙壁慢慢坐下来喘气。看着外面的一团黄沙，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抹白色的身影静静停在她的身边，她悄然开口问道：“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
　　顾离人托腮凝视远方：“他们好像已经被困住了。”她说的是玄阳和阿狗，若是当时硬心肠一点，自己下手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总要比这些怨灵稳当利索一些，至少他们不会太痛。
　　“云中君，把蒲扇交给我，我替你拿回妖力。”
　　顾离人拿到了蒲扇后，正准备解开咒法让妖力回到云中君的身上。
　　“等等。”云中君拿回蒲扇，跃然腾空到高处，对着黄色的一团沙雾挥动了手中的团扇。
　　骤时狂风乍起，团扇卷起一股极为凌冽霸道的风朝着远处的黄沙雾气堆积之处吹去，直接击中了黄沙雾气之中的那团怨灵。
　　片刻后，风平浪静。依稀瞧见黄沙之中站起来一个小小的影子，在原地孤零零转了一圈之后，终于一个人远离而去。
　　顾离人瞧见了这一幕，不禁看着空中的云中君微笑起来。
　　云中君徐徐落定在她身边，把扇子交还给顾离人，趾高气扬道：“我试一试扇子威力而已，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顾离人笑吟吟道。
　　“帮我恢复妖力吧。”云中君交出扇子。
　　“好。”顾离人笑得灿烂。

　　顾离人：我不是少司命，我只是个平凡小画师；
云中君：你觉得我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