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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赴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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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沅把自己那把椅子拉到姜启旁边,坐下身:“小时候见父皇周旋于各宫妃子,而那些妃子又各个搔首弄姿的模样,就觉得厌烦。再加上父皇在我刚出生便立我为太子,你想想,我能长这么大没被她们祸害致死也算是个奇迹。”
姜启的手指支着下巴笑了起来,歪着脑袋斜睨着他:“你打小心眼就多,她们能活到现在才算是奇迹。”
陈沅却不满意了,倏地站了起来:“她们只需防着我一个,我却要防着她们十几个,这能公平吗?”
姜启很淡定地说:“你哪里是一个,你身后有皇上,这就够了。”
陈沅听罢袖子一甩,又坐了下去。
“直到十五岁那年,父皇为我举办了一场生日礼,晚宴之后醉生梦死的,随便拉了一名进献来的人儿就回了东宫,当时只记得他模样清秀,可爱得很。”
陈沅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继续道:“第二日醒来才发现竟是个男孩儿,本来想着偷偷将他送回去也就没事了,可偏偏让父皇发现了,然后就下令处死了他。”
姜启扬了扬眉毛,这种事他见惯了,也听惯了。
杀人而已。
“你懂我当时的心情吗?我允诺放他走却被父皇驳回了面子,我很生气,晚上就带人去了象姑馆,当时只是赌气,没成想就断不掉了。”
“从此就不喜欢女子?却还是娶了太子妃还生了孩子?”
陈沅笑了笑:“我并没有那么去区分,在我眼里,模样长得好,哪管什么男女?”
姜启皱了皱眉,对这些王子皇孙的私生活表示了嫌弃。
“可你不一样。”
陈沅望着姜启,那眼神,可谓深情款款。可姜启没见着,他依然低着头,将摸着下巴的手指移到了嘴唇。
“姜启,我没怕过什么人,却怕了你。我怕你不高兴,怕你难过,怕你躲着我,怕你、疼。我甚至在想,假如你愿意,我即位后立刻把你接入宫中,给你名分,给你地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姜启瞥了他一眼道:“皇上如今身体健壮,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别说了。况且,”姜启笑出了声,“给我什么地位?你的男宠?或者最多是皇后?我志不在此,你还是去象姑馆里寻些,大把人想去呢。”
“我自然知道,你愿意做驰骋沙场的将军,我陪你,哪日不想做了,就回来。普通夫妻的琴瑟调和,相守白头,你我一样可以做到。”
“男的和男的,也能长久?”
“有什么分别?”
姜启思考了很久才说:“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对我而言,你是上级,是兄弟,是战友,可却再也没有别的感情了,以后也不会。”
陈沅盯着他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刚才谈起未来时的光亮,一点点浮上了失望、难过,他并未强求,起身说:“随你吧。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姜启虽然知道他出宫身边跟着的人必定不少,却还是心存些许愧疚地补了一句。
陈沅摆了摆手,刚走两步又被叫住。
“太子,”姜启终于将一晚上都在嘴边的话说了出去,他稍稍拱低了身,双手交叠置于前方:“宫中有一位神医,当年皇上遇刺险些性命不保,听闻他将已经断气半刻钟的人救了回来,可否带我见见他?”
陈沅闻言回了头:“你不舒服?”
“不是我。”
“镇北王?”
“只是家中小厮。”
“小厮?最多不过是死,死了再换一个,这也配让宫中御医看?”
姜启原本低垂着的眼皮抬了起来,竟有些凶狠。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带你去见他的确不难,你随时来东宫就行。可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否则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毁人大夫名声。”
“有道理。太子慢走,月黑风高的,我就不送了。”姜启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将屋内贵客留给了将军府的下人。
这可把陈沅气坏了,他气哼哼地走出了屋。
走到大门口时早已有人为他将门敞开,可他还专门绕了一小段,朝门上踢了一脚。
寂静无声的将军府门前,陈沅大声叫嚷了一声:“来人!”
小太监战战兢兢上前,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来什么灾祸。
“奴、奴才在。”
“给我去查姜启身边是什么小厮生了病,值得他这么费心思!”
屋内的曹环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小厮,正睡得酣甜,连姜启进来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两个人挤在一起睡有些奇怪,便去了外屋的床上,摊开铺盖睡了觉。
一夜无梦,睡到了第二天。
姜启睁开眼时,屋内屋外都还很黑,他先坐起来清醒了一会,随后起身去桌边喝了一口水,顺便看了一眼漏刻:卯时刚过。
就在他回床边拿起衣服,准备出门练会功时,却受到了阻挠。
轻飘飘的一件衣裳拎起了一多半,只剩个角却拿不起来,多半是上面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直接下手一推,上面的东西被推到了床内的墙边,同时传来了一声闷哼。
“曹环?”姜启下手的一瞬间已经发现那是个热乎乎的人了。
“嗯。”曹环的脸埋在被褥里,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我以为是压了什么……”
“那边冷。”
曹环睡着的是内间,门口摆着炭火炉,再怎么也比这外间暖和。
姜启想了想说:“我回来太晚了,就没去打扰你。”
“好。”曹环慢悠悠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尽量去寻找姜启的眼睛,“你起这么早?”
“睡不着了。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曹环摇了摇头。
“你再睡一会,天亮了就随我去京师。”
“又出什么事了?”
姜启笑了一下,坐在了床边:“以后怕是要在京师驻军了。”
京师禁军分为中央禁军与戍边禁军,中央禁军镇守京师,负责保卫皇城,戍边则负责抵御敌寇入侵。
中央与戍边驻军的将领隔几年会换,既防止权力膨胀,大量收拢地方民心,也是为了各位将军更全面的发展与进步。
姜启作为没有大官衔与战绩的镇北王之子,却被调去作了中央禁军首领,镇北王则留在池香镇,无需陪同。
曹环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也没有继续问,只是拉住了姜启内衣领子,上前亲了一口:“无所谓去哪,都行。”
姜启渐渐适应了黑暗,也慢慢看见了曹环的脸,长眉挺鼻,眼睛不算大但却很亮,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不得不承认,自己依然不习惯这样与男子亲密,却很奇怪地并不抵触。
慢慢来吧。
他就这样在黑暗中与曹环对视着,脑中一件件回想着他们相遇,初识……当时他的身体似乎还很好,整日无法无天的样子,可却一点也不惹人厌,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像沉南吧。
姜启想到了肖沉南,突然发现曹环现在几乎变了个样子。
他迅速下了地,点着了灯,回到了床边,照亮了曹环的脸。
四目相对,一般清澈。
“看什么?”曹环轻声问。
“你的皮肤真好啊。”
“噗,姜启,你脑子里要是想着我的皮肤,我名字倒过来写。”
“环曹,也不是很难听。”姜启转身将油灯放到桌上,继续道:“我在想当时见你还很像沉南,如今却大变了样,你我朝夕相处,我竟没发现。”
“要不你去瞧瞧肖沉南?或许他现在和我一个样呢?”
“他年纪比你大,按理也不应该再有变化了。”姜启忍俊不禁。
可曹环年纪也不算小了,五官却还是变了。
“这回也来不及去见他和黎一了,下次吧。”
“我见了,”曹环摸了摸鼻子,“应该是成亲了。”
“真的?”姜启眉毛都要飞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真的。”曹环也披了衣服下了地,无奈地点点头,“你要什么时候看见我也这么开心,我就死而无憾了。”
“好好的说什么死啊活的。”姜启一把拽下曹环搭上自己肩膀的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背:“先去收拾,天亮了就走。”
“喔。”
“我先去和我爹娘说一声。”
“行。”
王府渐渐有了声响,佣人们已经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准备和收拾,与此同时的肖府,同样也嘈嚷了起来。
黎一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从肖沉南想到曹环,又是许恪言,接着又看向了床边睡着的肖沉南,她过了睡觉的点就很难睡着,心烦意乱地睁眼到了天亮。
“沉南。”她推了推一旁的肖沉南。
没有反应。
她想着肖沉南可能昨晚喝多了,便准备跨过他下床。
可沉南睡得太靠外,她并没有下脚的地方,一不注意,脚下一滑,屁股跌坐在了肖沉南腿上。
她不顾自己屁股疼连忙回头看肖沉南,担心自己把他压着了,可肖沉南却依然睡着,没有反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太不正常了。
“沉南。”黎一用了大力气又推了一次,依然没有动静。
她慌忙跑出去,迎面撞上了端着脸盆准备叫自己起床的阿喜。
“小姐,你小心些,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阿喜,沉南又昏迷了,和上次一样!”
阿喜手中的脸盆也顾不上了,转身就往肖老爷房间方向跑:“小姐,我去通知老爷夫人。”
“诶慢着慢着。”黎一把阿喜拉了回来,“先别去,以免他们担心。”
“那怎么办?”
“先去找大夫。”
上次为肖沉南看病的大夫们再一次登了门,七嘴八舌商量一气得出了和上次一样的结论:脉象正常,并无大碍。非要找个原因的话——再一次邪气入体。
“好端端的怎么总是出事呢?”黎一问大夫。
大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医术浅薄,无从得知,
“小姐,再去找一次云师傅?”阿喜悄悄凑到了黎一的耳朵边说话。
“云师傅并不懂医。”
对啊,阿喜想起来上次要和他们来池香镇的人其实是曹环。
可是怎么找曹环呢?去找许恪言吗?
真是头疼。
“阿喜,你先暗中去各个客栈找曹环,他如果还在,应该会住店。我们再等一天,明天沉南还是这样,就去找恪言。”
“好。”
天空逐渐现出了白色,姜启随了十几名亲卫就出发了。
此时正值天寒地冻,他自己穿了一身轻便的加厚外套,却给曹环套上了毛领披风,里外一共穿了五层衣服,生怕冻着他。
搞得曹环不得不装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将鼻子以下埋在毛领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姜启。
“冷?”姜启问道。
曹环摇了摇头:“你只带这么点人过去啊?”
“够了。”姜启说道。
京师的兵马都是皇帝亲信,且禁止官员私自养兵,自己这么年轻,又是从偏远地区调来管理他们,要是再带大规模的队伍来,怕是都不想活着了。
“嗯。”曹环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他单独上了一匹马,慢悠悠走在了队伍最后,几乎是机械般地,前面的马走得快些,他就加速,前面速度慢下来,他就减速。
脑中不知在想什么,连走在最前方的姜启因为担心他离自己太远而与他并行都没有发现。
姜启也没说话,沉默地与他一起走着,时而快,时而慢。
“前方就是客栈了,大家停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吧。”姜启眼看客栈就在前面,大声朝着前方说,将一旁出神的曹环吓得回了神。
“今日要住这里吗?”曹环扭过了头问姜启。
姜启抬头看了眼头顶渐渐偏向西方的日头,照理下午是要赶路的,可错过这个客栈,下个驿站起码要走一天,这就意味着要走夜路。
冰天雪地,山间又冷,距离自己去赴任还有十五天,应该来得及。
姜启便决定在此地休息,他点了点头后下了马:“第一天少走一点,大伙先适应适应,明天再开始赶路。”
曹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跟着也下了马。
姜启在店里忙前忙后,把大家都安顿好了他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曹环。
“怎么站着?”姜启向曹环走来。
“还不是很饿。”
“我也不太饿,出去走走。”姜启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