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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情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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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仁延再一次提起重选婚期时,遭到了肖沉南的反对。
肖父劝阻几日无果后大发雷霆,要不是心里知道自家儿子的身子骨弱,定要狠狠上一顿家法。
打不得,就直接关了禁闭,老两口亲自去孟府道歉。
“孟兄,我这儿子啊糊涂得很,怕是前段时间病坏了脑子,婚事暂且延后再议吧。”
孟老爷心里也正在发愁该如何说出口,自家姑娘也成天叫嚷着要退婚。
哪知黎一突然就冒了出来,“爹你看,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呀!”
孟夫人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了出去,孟老爷也立刻前去向肖仁延道歉。
肖仁延呆住了,合着这不是一个人闹着玩,这是两个人闹着玩?
肖夫人只能说道:“既如此,那就让两个孩子冷静冷静,怕是最近闹了什么矛盾,说不准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呢?”
“好好。”孟老爷也十分同意。
肖孟这桩婚事,算是作罢了。
只是这双方父母都很纳闷,这俩孩子自小就没有斗过气,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婚都不结了?
“黎一,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自你从哪不知名的小村庄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孟家二老看着黎一蒙着被子躺在床上,对肖家是既有愧疚,又有不甘。
沉南这孩子打小就心善,怎会平白无故甩掉自己姑娘,黎一自幼鬼点子多,定是她又在盘算什么主意。
“你再好好想想,沉南对你那么好……”
黎一猛地把被子一掀,打断了他们的唠叨:“不必再说了,这婚我确定不结了!”
坊间传闻,自从和肖家解除婚约,这孟家小姐就仿佛得了失心疯,神神叨叨的。她整日里会在寺庙门口走来走去,口里还不知念叨着什么,日复一日。
阿喜会一直陪着她,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抽空去端杯水,披个衣。
一个月之后,肖仁延终于不再去管肖沉南,放他出门了。
肖家公子依旧温柔儒雅,言笑自若,丝毫未见一丝难过,大部分时候会去肖门酒行,只是阿香偶尔会看到自己少东家在看书的时候,翻着翻着就望着远处发了呆,顺着视线看过去,也是,除了孟黎一,还有谁能让他这样呢?
也怪自己眼神太好,即使隔着一条街,肖沉南依然读到了黎一的唇语。
回去?回白云村?
“阿香,”肖沉南突然出声,“城东有个八斗书斋,你去找那位姓陈的斋主,借一本山水注来。”
“好。”
山水注是标注整个国家各个山川河流的著作,找到了白云山,那一定就知道白云村在哪里了。
肖沉南看着远处喃喃着的背影,再一次出神了。
云景这几日瞧见了一只纸鹤的异动,它经常性地不听自己的命令,焦躁地飞来飞去。情识与本体相距太远又到达一定时间之后,那姑娘八成会精神错乱。
“阿环,纸鹤如今已不受我的控制,得快些找到法子将孟姑娘带回来。”云景举着手中囊袋,里面鼓鼓的,只装了一只纸鹤。
“它怎么了?”曹环倚坐在树旁,伸手接过了那囊袋。
“它吃了人的情识。”
“人的感情也能被吃掉吗?难不成是吞了孟姑娘的?”
云景点了点头。
曹环脑子捋了一遍,原来她态度突然的变化是因为这个?
“师父怎可这样?我还以为……”
“你以为她真爱上你了?”云景笑着说,“阿环,感情是相互的,你对她若无真心,是不可能换的回真心。”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无非是希望能尽快去池香镇。可师父为什么这样做?你并不是无缘无故去害人的人。”
云景哑然,想了一会还是开了口:“再过几个月,你就满十八了。”
“阿环,你在我身边长大,就像是我的孩子,我总想时时刻刻保护你,却知道总有一天你要独立,你要学会自己面对。”
“我本不想说出来,可你这样不配合,我们找到真正情识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
“阿环,你的体内曾被人种下情蛊,它吞灭人的本识,种下蛊中被强加的情识。你自小对我感情不一般,便源于此。一年前我才将那蛊毒暂时引了出来,只是它早已与你情识相融,与你的情识一同引出,即使这样,竟都暂缓不了那毒对你的影响。”
“那人是谁?”曹环心里咯噔一下,这么爱你?
“只有找到与你命定之人,将她情识取出与你的相融,方能融掉那蛊毒,将你情识归元。”云景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
曹环脑子一团乱麻,仿若在听天书,“情识是什么呢?”
“但凡产生男女之爱的人类,都会有情识,情识中尽为对另一方的爱,如果将情识拿走,爱自然就会消失,距离近的话还好,若与自己情识相距太远,时间一久,被取走情识的人类都会感情错乱,疯癫致死。”
“几月前,承载你情识的纸鹤突然亲近孟姑娘,我再三确认,才将她情识取出,哪知竟不是她。”
“孟姑娘与情识相距甚远,十分危险,需尽快归还她。至于真正可救你之人,我们也得再找。”
“我只能凭着纸鹤去找,可你若愿意,效率定会翻倍……”
“这蛊竟如此有趣。”曹环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既无性命之忧,解它作什么。眼下还是找找怎么去池香镇吧,如此说来,黎一也是被我们师徒给害了。”
云景一直注视着他,看着他起身,思索,趴在地上找东西……
他没有说的是,蛊毒只是暂时离开宿体,最多两年,若无人替他融蛊,蛊毒便会回归侵蚀宿体,到时就连神仙都没办法了。
正当二人焦虑又无助时,那树恍若动了一下,曹环惊喜抬头:“师父,是这里,这里有机关!”
云景连忙向他走去,却被席卷而起地面罩住了脸,蒙住了眼,刹那间尘土飞扬,地动山摇,曹环眼见云景与自己越来越远,随后身子一轻,就失去了意识。
“啊!!!!”
孟黎一看着突然跌落的男子,发出了尖叫。
“阿环,你怎么样啊?”黎一连忙上前扶起了他,还一边回头和阿喜说,“他来找我了,阿喜。”
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喜吓着了,眼前明明……空无一人。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对面的肖沉南。
肖沉南来了之后,黎一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这孟家姑娘啊,唉!”
“可惜了!”
“多漂亮的姑娘啊,怎么就疯了?”
肖沉南穿过交叠的身体,来到了黎一面前,只见她摆出了一副抱着什么东西的姿势,又哭又笑地不知在小声说着什么,他连忙上前蹲了下来。
“一一,”他小心翼翼开口,眼中满是心疼,“还认识我吗?”
黎一抬起了头,漂亮的桃花眼因为激动产生的水汽而稍微发红,“沉南,”说完就笑了,“你看,他来了。”
肖沉南并未顺着她低下去的眼神去看:“一一,对不起。”他一只手轻轻抱住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怀里,“我不该答应你退婚的,我早该想到,你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
“嗯?”孟黎一挣脱了肖沉南,却不小心把肖沉南推倒在地,“你在说什么啊?”
“公子。”跟上去的阿香连忙将肖沉南扶了起来。
“沉……”黎一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名字,就被一股神力带了起来,将正欲起身的肖沉南再一次撞倒。
“公子,怎么了?”阿香看到肖沉南捂着自己的脚腕,紧皱着眉头,难以起身。
“没事。”肖沉南忍着疼痛,额上的汗珠却渐渐渗了出来。
阿香连忙将轮椅推了过来,扶着肖沉南坐下,焦急地调转方向:“我带你去医馆。”
“等一下。”肖沉南挥了挥手,抬起了头,执拗地伸出双手,“一一,跟我走。”
黎一扭头正对上了他的视线,明明周围挤满了在看热闹的人,可他依然不管不顾,与周遭之景格格不入。
她眼眶发酸,尽力平稳着自己的语调,刚张开了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反应,曹环就已经帮自己合上了下巴,咽了下去。
“什么东西?”
“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曹环松了一口气,还好那装纸鹤的囊袋没弄丢。
“你喂我吃了什么?你放开我!”
曹环的脖子突然被捏住:“黎一,你冷静,我想办法让你吐出来。”
黎一却仿佛听不见,“都是你,要是没有你,我也不会退婚,我也不会离开他,可是怎么办呢,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曹环只觉得被她捏着脖子晃来晃去的自己才是真的要吐了。
这不行,得赶紧带她去找师父,这情识到底怎么归元,直接把纸鹤吃掉到底行不行啊,她怎么好像越来越疯了,而且她的力气还变得这么大?
“唉,黎一你放手,放手再说,行不行?”曹环耐着性子与面前人说道。
眼下艳阳高照,平整的地面一览无余,曹环眼角一瞥,突然发现这空旷的地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一袭红衣。
“兄台留步,快来帮帮我。”曹环朝那人招收,从牙缝里往出挤字。
那人望过来,冷哼一声,胳膊一挥,曹环只觉一股气浪扑来,压到自己喘不上气,他连忙扯着黎一想离开这个地方。
黎一十分抗拒,吱吱呀呀的一阵扑腾,二人的位置眨眼间就掉了个个。
“砰——”
捏着曹环脖子的手渐渐松了,黎一胸痛难忍,直接晕了过去,嘴角逐渐渗出血迹。
“黎一!”
“一一!”
曹环和肖沉南同时出声。
肖沉南立刻前去将黎一揽住,与此同时,红衣人当机立断,上前给了曹环一掌。
肖沉南横抱起黎一就跑向了医馆,丝毫不见有什么病痛,留下原地推着轮椅一脸震惊的阿香。
天空中的云来来去去,偶有鸟叫叽叽喳喳,高挂的日头渐渐下移,在天边铺起了层层红纱,围观群众早已散去,驻足原地丝毫未动的红衣男子一直细细观察着躺在地上的少年,迎着风微眯着的眼正好对上了一双刚刚醒来的眼睛。
“你终于醒了。”
“你是谁?”
红衣人并未回答他:“你体内没有情识?”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
“丢掉情识的人无法分辨什么是爱,而你竟还是爱上了他。”
那人的眼睛似一汪井水,黝黑透亮,看不见底,曹环慌忙错开了眼神,也不想再纠结这些事情:“想必这里就是池香镇了,竟然这么冷清,荒无人烟的。请问你可曾见过一个气质出挑的男子?青衣黑发,大约三十岁。”
曹环硬撑着酸软的四肢,刚要爬起来,就再一次被踢翻在地。
“呵,就凭你?”红衣男子冷笑了一声,眼周细纹挤作一堆,本就不好看的脸显得更加诡异,“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云景当年为什么要救你?”
曹环脑子嗡嗡的:他认识师父?
“你和他相处十几载,总是有感情的,我要真杀了你,他永不会再原谅我。这条命我先留着,你最好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妄想根本就不是你的东西。”
红衣男子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几步就被曹环抱住了脚踝,“我要见他。”
“你想见谁?我告诉你,你谁也见不到,没错,这里的确是池香镇,可你看见了谁呢?这里没有人看得到你,你也看不到任何人。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吧。”红衣男想再补一掌,抬起的手掌悬在半空许久,最终还是收起来,将腿边人蹬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