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云依洄

8、第 8 章

　　“传出去怎地？”孟梦眼皮一翻，没给他好脸。

　　秦风吃瘪不敢回话，默默低头不语，黄樱怕不好收场，连忙打哈哈让孩子们回去休息，并拉着孟梦也回了房间。

　　“怎么回事啊你，秦老师初衷也是为了我们好，你不该把气都撒在他身上，再说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孟梦抱着水杯，深深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但还是气不过。你说学校派他来是保护我们的，可现在人家蹬鼻子上脸，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他却一点气性都没有。”

　　“嗨，你还指望他呀。”黄樱嗤笑一声。

　　“不然嘞。”孟梦转而又道：“你不是当初还让我考虑考虑他么？”

　　黄樱显然也心有芥蒂，摆摆手道：“得，当我看走眼了，他配不上你。”

　　孟梦认同地苦笑了下，走过去拍拍黄樱肩膀道：“别人越是笑话，咱们越是得争气，好好练，到时候一定要拿个名次。”

　　黄樱作为音乐老师，一直对这次比赛寄予重望，今天闹着一次，估计对她的冲击也不小。

　　“嗯，加油。”黄樱用力点头道。

　　夜里，孟梦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回想今日的种种，突然发觉，本打算做个鸵鸟，得过且过的自己，怎么又开始在乎名次、在乎学校声誉了呢？

　　这样的转变，又一次是因为这帮孩子，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这里？喜欢上这个职业？

　　不不不，也许是教师的虚荣心在作怪。

　　可教师的虚荣心，归根结底，还是教师呀。

　　她想得有些头疼，实在睡不着，干脆起来去外面走走。

　　她从走廊这头踱步走到另一头，转角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是陆亮亮裹着厚外套，像是要出门。

　　这么晚了，他一个小孩单独出门多不安全啊，孟梦迟疑片刻，便抬脚在后面跟着。

　　不用问也能猜到，陆亮亮一个人出门，八成是去找他哥了，正因为如此，孟梦不想暴露自己，只是在后面悄悄跟着，不想让他们知道。

　　果然，陆亮亮走进一间露天烧烤店，坐在靠路边的一张桌子上，而桌对面坐着的，头戴棒球帽的男子，就是陆遇。

　　孟梦下意识地躲到墙边，又紧张又好奇，不住地偷偷打量着陆遇。

　　已经将近两三个月没见，他瘦了许多，但并不显颓废，反倒精瘦精瘦的，皮肤也黑了些，像是有心事似的，笑容淡了许多。

　　既然陆亮亮安全见到他哥，她也算功成身退，于是打算回旅店休息，可当她转身看向一排排陌生的街巷，脑袋翁的一下，蓦然发觉出事了！

　　刚才她跟得太认真了，完全没有记路，现在可就悲剧了。

　　她该怎么办？继续等着陆亮亮么，看他们这架势，没有两三个小时完不了，可自己回去吧，万一迷路了呢？

　　她一阵懊恼，早知道，出门时应该带好手机，方便联络，哦不，她个穿书的山村教师，并没有手机，苦笑.jpg

　　正犹豫不绝的时候，一个端着盘羊肉串的大妈，一边给陆遇他们上菜，一边热情问道：“呦，那边那位丫头，是不是和你们认识呀，我见她一直朝你们这边看。”

　　顺着大妈手指的方向，陆遇、陆亮亮还有其他桌吃瓜群众的目光齐齐朝孟梦身上猛戳过来，她感觉支离破碎，如果目光是把箭的话，她已经成个筛子了。

　　好在陆遇反应快，连忙道：“是的，老板，麻烦再加盘烤串。”说完，陆亮亮也跑来拉着孟梦坐下，还贴心的为她摆好了碗筷。

　　孟梦欲哭无泪，感觉自己跟个游魂似的，已经尴尬到麻木。她一言不发，默默拿起杯子喝了口饮料，想想，不知该说什么，就再喝一口，再喝一口，再……

　　陆遇抢过了杯子，目光融融，又递来一根烤羊肉串：“吃点东西吧。”

　　她依然不知说些什么，就顺手接过，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吃完一根，陆遇又递给她别的，她也没有拒绝，两人默契十足一个吃一个递，旁边的陆亮亮倒是看不下去了，笑着调侃道：“孟老师，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还要我哥喂？”

　　“啥？嗝，我……我……”孟梦语无伦次。

　　大家都抬起脸看着她笑，倒是陆遇大大方方，眼里像藏着一片星河：“这哪能呀，你们孟老师啊，是在生你哥气呢。”

　　“生气，为啥呀？”

　　“因为说话不中听，态度不好，惹着她了。亮亮啊，你可要记住了，对待女孩还是要温柔些，不然，喏，就是不搭理你，不就很惨了么？”陆遇像是没事人般说着他和孟梦之间的过节。

　　孟梦别过身子，恨恨咬了口肉串，不理他们两,陆遇俯下身子，抬眸认真与她对视一眼。

　　孟梦问：“干嘛？”

　　“没事。”陆遇端起啤酒喝了口，对陆亮亮问道：“过两天就你生日了，有什么想法？”

　　陆亮亮懂事的摇摇头：“到时候哥你能来陪我就好了。”他顿了顿，又看了孟梦一眼：“孟梦老师也来。”

　　孟梦放下签子，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孟老师打算调到省城工作了，以后也不知道见不见得到。”陆亮亮识破惊天一句，令孟梦和陆遇都瞠目不已。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和黄老师说话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大家也清楚，我们那破地方，外来老师根本待不住。”

　　孟梦想到，估计是自己和黄樱平时聊天时的内容被同学听到，误以为她也和黄樱一起要走，她开口想要解释，可看了陆遇一眼，又瘪瘪嘴，不想说了。

　　未来怎样，她真不好说，又何必在这里信誓旦旦？

　　“哦，这样啊。”她听到陆遇有气无力的声音，紧接着，一杯饮料举在她面前。

　　“孟老师，恭喜。”陆遇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悲伤，可却依然说着祝福的话。

　　孟梦被他的反常连带得也有些心思郁结，不禁在想，如果自己真的离开山村，那么陆亮亮和陆遇的人生，还会改变么？

　　送他们到达旅店后，孟梦叫住陆遇，并对陆亮亮道：“亮亮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有几句话跟你哥哥说。”

　　陆亮亮哎了一声，噔噔跑上了楼。

　　陆遇背靠着围墙，情绪有些低落：“孟老师，还有什么事？”

　　孟梦从口袋递出一张纸，上面清楚的写着一个地址和联系电话，并且还有要带的材料。

　　“我帮你打听清楚了，这是个人报名参加高考的地址，上面还有要带的材料，你如果还想考的话，陆遇，就放手一搏，一切都不晚。”

　　陆遇诧异，“小老师，你干嘛还帮我，明明都生我气了。”

　　“因为我人好又大度，哼。”孟梦扬了扬发梢，转身给了陆遇一个潇洒的背影。

　　又过了两天，他们去参加了正式彩排。

　　因为这次是正式彩排，基本上所有的比赛队伍都到了，后台被挤得水泄不通，好在黄樱和孟梦都会化妆，只好他们为孩子们简单涂个口红。

　　等候入场的时候，黄樱显得十分紧张，孟梦拍怕她后背，安慰道：“别紧张，我们准备很充分了。”

　　“你不知道这几天的情况。”黄樱声音一哽，眼底突然闪过一片晶莹。

　　“这几天训练下来，孩子们状态非常差，几乎倒退到一个月前的水平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黄樱说着，按了按眼睛：“好几次连调都跑了，精气神也不如之前，大家都心不在焉，我好话也说了，批评也批评过了，可还是没什么效果，真不知道如何帮他们。”

　　孟梦懵了，这几天她忙着帮萧宏远卖东西，没怎么来得及顾排练，不知道会出现这种问题，连向来乐观的黄樱都在她面前哭了，可见问题的严重性。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黄樱摇摇头，道：“那天老师们来说的话，孩子们当真了！”

　　这时，大喇叭响起，通知他们上台彩排。黄樱连忙上前跟着孩子们，快走上舞台时被工作人员拦下来。

　　“对不起，带队老师不能上，让孩子们自己去吧，总要放手的。”

　　黄樱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可这更加重了孩子们的紧张。

　　大家慢慢吞吞终于站好队形，执行导演把主唱王念念叫出来，因为开唱前有个自我介绍环节，主要是报来自哪个学校，辅导老师叫什么等等，按理是非常简单的几句话，可王念念却因为紧张的缘故，结结巴巴，就是说不顺溜。

　　导演有点着急，嗓门也跟着大了几度，呵斥道：“怎么回事啊，能不能行哇？”

　　台下师生轰然大笑，王念念彻底崩溃，哇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外跑：“我不要唱了，我不要比赛了。”

　　黄樱连忙追了出去，导演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随手指了位同学执行介绍环节。

　　一场彩排草草收场，大家都垂头丧气，毫无斗志。

　　“不是都说了我们重在参与么，那么认真干嘛。”

　　“我们赢不了的，这种省里的比赛我们学校从来没赢过，况且，之前那些老师不是说了么，我们又土又没看头，上台只能让别人笑话。”

　　“就是，还不如趁着来城里，留出点时间，好好玩一玩呢。”

　　听着同学们的议论，孟梦的心，越来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