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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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殿下，宫人已准备妥当。”赐福又细细检查了一遍马车，确认没有问题了，便进屋向子昭禀告。
“好，那便走吧。”
子昭抬腿跨出四象殿的大门，看了看眼前森然的宫门，又抬头望了望天。阳光晴好，风和日丽，真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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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
“陛下。”如意从宫殿门口进来，朝子元行了个礼。
“你怎么来了？”子元抬头却看见如意手中托了个匣子，“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回陛下，殿下今日动身去清河郡，让我回两仪殿伺候，可是陛下同意的？”
“朕没有同意，朕不知道这件事。”子元愣了一下，心有所感，忽然看向如意手中的匣子，问道：“你可知这匣子里放的是什么？”
“这奴婢也不知，是殿下临走时让奴婢带过来的，奴婢不敢私自打开。”
子元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字一顿，“将匣子打开。”
“是。”如意将匣子放到子元面前的书桌上，轻轻掀开盖子，却见半枚白玉虎符静静地躺在那里。
“陛下，是虎符！”
子元看到虎符的一瞬间，心便狂跳，脑袋发懵，“皇姐走了多久了？”姐姐她都知道……
“殿下刚刚动身，应该没走多远。”
“陛下，陛下，你去哪！”
子元夺门而出，留下如意在身后焦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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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有些摇晃，子昭有些昏昏欲睡，思绪也飘飞起来。
原本是打算在和繁姜子元说过之后，隔个两日就要走的，但是子昭虽已醒来，但是毕竟是重伤，身体恢复需要时间，再加上公主府修葺需要时日，便耽搁了小半年。现下终于动身了。
清河郡，繁姜最富庶的地方之一，而她母后出身的崔氏，便是清河郡的一方大家。
崔家长子延忠入朝堂，封云麾将军，二子崔延孝科举及第，朝堂初露锋芒，之后小女崔氏星河入主中宫，崔家更是盛极，风头一时无二。一直到……崔家灭门。
据说是江湖上的仇家，可倾尽帝国之力也找不到凶手……巧的是崔氏灭门正是隆康八年，也就是帝后亲征那年，在皇后崔星河病逝之后的第三日。
她在清河郡的府邸，就建在原先荒废的崔府之上。
“姐姐！”
一声呼喊打断了子昭的胡思乱想，“停。”掀开布帘，走下马车。
御马疾驰而来的少年。
“姐姐！”子元一把抱住了子昭，将头枕在她的肩上，缩在她的怀里，神情可怜的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狗。
“参见陛下。”一众婢女侍从跪倒行礼。
子昭拍了拍他的头，对周围的人说了声“起来吧！”子元有些手足无措的从子昭怀里退出来，“姐姐……对不起……”看到那半枚白玉虎符的瞬间，想也没想便追了出来，可是，人在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子昭看着面前的少年，笑了笑，抬手擦去了他额间的汗。
子元眼睛一酸。“姐姐……我舍不得你……”姐姐我错了，我不该猜忌你的。
终归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可是生在帝王家。
子元从子昭怀里退出来，却仍揪着子昭的衣角不放，一如从前 。
子昭轻轻把衣角从子元手里拉回来。抬手想拍一拍子元的头，却发现面前的这个少年已经比她高了，只得转而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不要哭。”
又微微笑了笑说道：“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这个繁姜王室，照顾好你父王母后姐姐拼死守护的天下。
子元愣了愣，“嗯。”抬起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回以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姐姐保重。”
翻身上马，离去。
子昭看了一会儿子元离去的背影，转身上车。
繁姜子昭，你的弟弟长大了足以成为繁姜王室的优秀的继承人，你父王当年要你做的承诺结束了。
你想要的自由，来了。
而我的自由，要等找到杀死你的凶手之后……
子昭眯了眯眼，对着身旁的赐福说道：“走吧。”
“是。”赐福答道，然后转身向着一众婢女侍从喊了声：“出发动身！”
“是。”一众人回应道。
马车疾驰，子昭坐在车里有些摇晃。
凝神，聚气。她看着手心里泛起的淡淡的绿光。妲己，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儿来。
她知道妲己是妖，一直都知道，也知道是她迷惑自己的父王，害死了自己的母妃，最后还亡了她的国。
她，本该恨她的！
可是……母妃死后，她被送到妲己身边，养了十二年。若是妲己对她不好也就罢了，可偏偏妲己很疼爱她，像是疼爱自己的亲生女儿，毫无芥蒂，纯粹而又不含杂质，甚至到了最后把自己的千年妖力全给了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恨妲己，还是该感激妲己。
掌心的绿光更甚。
养在她身边之后，她开始了解妲己，明白妲己，甚至……同情妲己。但她不想，也不敢承认，可是，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妲己只是一个傀儡而已，神和百姓的傀儡。
天神总是高高在上，赐福还是降罚，都在他们一念之间。妲己，是降给商朝暴虐的罚，是民心所向的红颜祸水。妲己是怎么想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会在意。
可偏偏，她知道妲己。
“唉……”子昭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妖啊，可真是讨厌。
握拳，将绿光攥入掌中。
马车一路疾驰，未作耽搁，不出两日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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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郡，镇国公主府。
子昭站定，抬眼。三扇并列，透着深沉的朱红色大门紧闭，门上的铜环带了着一点森然的绿，静待着人来扣响，威严的石狮子分立两旁，抬头，黑底鎏金的匾额上刻着镇国公主府五个大字。
巍峨、华丽。
子昭勾了勾唇。自她说要走到现在，差不多已有半年，这府邸是在这半年内完工的，看起来修葺的效果还不错。
“扣扣扣……”赐福上前敲响了门上的铜环。
“吱……”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谁啊？”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儿从门缝里看出来，许是眼神不好，他又眯起了眼想仔细瞧瞧来人是谁，老脸皱成了一堆。
“是殿下来了。”赐福回到。
“啥？你说啥？”老头儿把脸侧过来，耳朵贴近了些。
“是公主殿下来了！”赐福提高了声音。
“哦哦哦！公主啊，快进！快进！”老头儿连忙把大门打开。
“吱呀……”沉重的木门发出绵长的声响，晃晃悠悠的老人用他枯瘦的手打开了这座被遗忘的大宅。
尘封了十三年的崔府大门终于再次被打开，迎来了新的主人。
被打开的大门扬起细小的灰尘，刚刚修葺过的宅子显然未能盖过十三年的冷清，此刻孤零零站在大门前的老头儿是十三年前侥幸逃脱崔家灭门唯一活下来的人，崔府的管家崔季。他的背有些佝偻带着些苍老与腐朽，看向子昭的眼神却有光。
门外的宫人正在叮里哐啷的收拾搬运行李。
“进去吧。”子昭抬脚进门。
“是。”众人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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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
“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崔季颤颤巍巍的行过大礼。
“起来吧，赐座。”
“是。”赐福忙给老头儿搬了张凳子，然后又退回子昭的身边，恭敬的垂下头。
子昭顿了顿，问道：“你叫什么。”
“回殿下，老奴崔季，”他将手端正的放在膝盖上，挺了挺佝偻的背。“是从前崔府的管家。”
“嗯好，崔伯，这些年崔府这座空宅麻烦你看管了，如今，”子昭顿了顿，“本宫回来了。”
崔伯有些浑浊的眼睛半眯了起来，声音有些哽咽，“好……好好，奴才安心了。”
“母后去时本宫年岁尚小，崔伯你给本宫讲讲，从前的母后是什么样的。”子昭喝了口茶，“还有十三年前崔府发生的事。”
“老奴也算是看着三小姐长大的了，从前未出嫁时，便是家里的开心果。她总是十分活泼，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让人一见到她，便不自觉心生欢喜。她总爱去逗两位少爷玩儿，还有每次大少爷和二少爷吵架，三小姐都会一本正经地从中调停，再笑他俩都老大个人了，还不如自己成熟，哈哈哈。”
苍老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怀念，“从前在清河郡，提起崔府的三小姐，人们都知道，是崔府那个最爱笑的姑娘。”
“母后离去时，本宫虽年纪尚小，但本宫记忆里的母后端庄稳重、遇事波澜不惊，待我与阿元却十分慈爱，本宫总是会想起小时候，她为本宫轻轻梳头的样子。”
崔季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从前崔府受尽宠爱的调皮小姑娘，变成了端庄的崔皇后，也变成了殿下最慈爱的母亲。人都会长大。”
“至于那桩事……老奴这十三年来从不敢回忆那段日子……得想想，想想……”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崔季攥紧了膝盖，枯瘦的手上冒出青筋。
“老奴是崔府的管家，家里被……”他稳了稳心神继续道，“被灭门的那天我临时被二少爷派出去做事了，侥幸逃过一劫。”他虽说对殿下说他是幸运的，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当年他妻子为他做的一套衣衫已经缝了一半，当年一双儿女方才六七岁，还等着他办事回来给他们带的知味斋的芙蓉糕。后来他办完事提着刚出炉的点心回来时，迎接他的却是满地尸骸。
那一包散落到地上的芙蓉糕后来被他捡起来吃了，凉透了，苦的涩的带了些许血腥。他想许是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吃芙蓉糕了。
已经过去十三年这么久了，那芙蓉糕的味道依然未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