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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紫鸡刨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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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合上眼,我就踏踏实实睡着,浑厚的灵力像潮汐一样反复涤荡带走骨肉里残余的涩与乏,浑身都舒坦起来。我舒服的窝窝身子,却在此时感到丝丝冷意。
睁开眼,视线里是单调的天空和无垠的雪山。
重重雪白山峦的腹地中央,一条冰涧源头孤立着一朵冷冽的九瓣晶花。花萼之下冰蛇流转,绕过巨石踏过碎土插进皑皑白雪里不见踪迹。
这时出现一个身着金缕霞衣的绝美少女,她慌慌张张飞落盆地,见到晶花目露欣喜想要采下。柔荑伸出却又流露出不忍,“我为躲避追踪却采你性命,与那群老顽固又有什么分别。”
她咬破手指挤出数滴炽热的血珠拢在手心,手指翻飞捏个诀,周围温度又降下来了。
“苍娴之血与你相冲,现在火气已除,以吾血浇灌予你,还请原谅我取走晶花一瓣。若能逃过此番追缠,苍娴翱翔三界不胜欢喜,百年之后必寻得冰芝雪草来此还恩。”
说完她便将血珠悉数送进晶花底部。
叮铃一声脆响,九瓣缺一,冰涧倒缩,晶花合拢。这冰雪之灵竟主动舍了瓣本体。
冰雪精粹滚落女子脚边,她美目含泪,神色愈加坚定。
穿透云霄的凤啼中一只华美的五彩金凤翱翔盘旋。
“追我的人要来了,晶花,我们有缘再见。”她双翅大展掠起漫天飞雪掩盖住晶花,做完这些便衔起花瓣振翅飞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睡梦中看到这些,还如此逼真,难道是因为与本体的血脉相关吗?
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阮姨,找翡婆婆解惑,实在不行问消失不见的不候也行,我和他是羁绊,他总不会害我的。
“小水,姐姐有事要先离开一下。”
说走就走。
哎哎哎?这是什么!哪来的一双爪子?我怎么觉着自个儿有点不良于行了?我手呢我胳膊呢?怎么全是大羽毛?这石台本来就小,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就突然不是人了,根本站不住。这爪子又不给力,根本没法站稳,整个鸟身都在水里扑腾,满头满脸的荷叶残花。凤凰它不会踩水啊,啊小水哪去了?是不是去叫人了?完了,我会不会淹死啊!
“月姐姐,这池子很浅的,刚没过我头顶……”
啥?我收脚不再乱蹬,然后没一会屁股就沉底了。
“呵呵,这池子它里面是漏斗形的,我可能,也许,刚刚踩空了……”
真的好囧啊,我现在像一只紫巨鸡,缩着爪子屁股沉在漏斗里,整个鸡身往后仰,想伸手扒住泥巴吧又没手。算了算了,浅水淹不了巨鸡,再说我也没做鸟的经验,仰着就仰着吧。
放过自己,两翅膀慢慢收拢到胸前,这姿势跟泡泥水浴似的,变成本体后的毛还挺厉害的,泡在泥水里一点都不带湿的。
“小水快去叫阮姨来,这底下不平好大一个坑我站不稳…”
真的站不稳啊,这爪子再大它也扒不住这滑溜溜的斜底啊。
小水咬着唇,好一会才说:“月姐姐,这是你自己刨的呀…”
啥?
天哪!我绝不是什么五凤我是五猪我是佩琪,我除了能吃能睡我还无师自通刨泥坑!
我不想说话,可是我不会变形啊,不是说不能变形吗?怎么说变就变!
“那个小水,你还是快去叫阮姨吧。”
“哦,她们早就来了啊。”
“啊?”
“在你后面。”
……
转过我的鸟头,周围的雕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远远的搬到一边,就在雕像旁边站了七八个认识的不认识的,老少皆有,其中几个年长的表情十分凝重。
怕不是以为我是个傻的吧?
这能怪我吗?全是星污惹的祸,我能怎么办,还能找个断崖跳海来个灵魂出窍吗?
也不知道不候在哪,到现在就没看见过他,真是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螭吻渣渣!都告诉他了我什么都记不得什么都不会,他也知道我是个残废鸑(yue4)鷟(zhuo2),就不能腾点时间教教我怎么做妖,教教我作妖的常识吗?一来就玩消失,现在好了,我怕是要被当成傻子了,他堂堂惑主、逍遥海一把手找了个心脉缺损又傻呼呼的羁绊,呵!
我真的是又尴尬又气恼,主要是气自己,这世上有我这样的鸑鷟吗?化形的妖不会走路估计就跟拉屎不知道脱裤子的人一样,好了,不用担心我被仙使拐走了,什么样的仙使才能拐动一个猪精鸑鷟呢?
我低下头,不再言语,一时间憋屈伤感茫然齐聚心头,若是他们因此笑话我或是疏远我我也接受,毕竟我的本质是人,我也有过被当成异类的经验。只是那一刻的温馨让我有些难忘……虽然只有短短两天但真的很开心,我又有什么立场生他们的气呢?是我自己不小心定下了羁绊,自己的问题与别人何干呢?
气氛有些沉闷,一位发须皆白的老爷爷走过来,拿出一套银项圈,大的项圈在他手中变大直至与我的大鸡脖子相匹配。
不会是要把我锁起来吧?
“这是我炼的九变,你带上它可以变成九次不同的人形。这本来是为将来出去的孩子做准备的,没想到这么快排上了用场。只是用了九变锁形,期间无法动用灵力。若用不上它需提前摘下,时间到了自然会恢复原形。”
这……
老爷爷轻轻一掷,细细的银项圈套住我,熟悉的手脚又慢慢回来了。紧接着剩下几个小圈叮铃铃的自动套在我左手腕上,在微不可查的断裂声中,一只小圈应声断裂,我的身形拔高成了一个高挑的女子。
“你通体紫羽,竟是凤凰一族已经断脉的正统鸑鷟,龙神留下的藏书不会记错,你的身体里一定有凤凰最纯正的血脉。按道理,凤族内部分支虽多也不至于让凤凰蛋流落在外,你明明身体有大损伤却被锁到封印附近那神鬼不近的地方,老夫劝你有实力前暂时不要暴露,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竟是……在关心我吗?虽然老爷爷很严肃的样子,但真的和想象的不一样,鼻尖微酸。
“谢谢老爷爷。”
“谢什么谢!你可知你现在是谁的模样?”翡婆婆见我抬头气的扶额,很是恨铁不成钢的问老爷爷:“你这九变里的人像是不是采了藏书阁三楼那本神女录?”
“这,我也没有其他参考啊,再说上面除了人影息像只有名字,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丫头你好好看看吧,说起来她还算是你的伯母,也是你同族长辈。老渠你过来点!”
翡婆婆塞过来一面镜子,转身就揪住老爷爷的白胡子,“你也过来仔细看看,知道现任天帝老婆长什么样吗?看看,就是这样。苍音,帝后,同时还是凤族的裁决长老。说一不二,杀伐果断。”!
阮姨和石头叔几个人一听,齐齐数落老人“老渠你干的什么事,躲还躲不及的人你给整一个双胞胎出来。”
老头子气的直吹胡子。我忙提议,“要不我们再换个形变变?”
“月丫头说的对,老渠你这九变里头还有什么人说给翡婆婆听听,我们换一个稳妥的,再遮上面纱不就行了。”
老头面色发堵,“换不了,变一次短则月余长则两月。再说这九变里又不只是仙子,若是,若是变成个男魔头还怎么举行大典。”
为强行被自家人弯的不候点蜡。
石头叔后面走出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婆婆,拄着拐杖,从脚步蹒跚走到步履窈窕,每走一步就多一分娇嫩多一分妖娆。
美艳的女人手持木杖狠狠戳碎一块顽石,“谁要是敢挟持你,打不过就来我长生岛,我让他长生不死做我的花肥!这个戒指你戴着,万花摄魂阵可阻强敌,哼!敢动手,当我逍遥海还是软柿子吗?”
美女染了豪气总是别样美丽,我想她道谢,她却别过脸,“你是月后,保护好自己便是最大的谢谢。”
“好了好了。”旁边一个身形健朗的大哥塞给我满满一沓符纸。“小蝴蝶没有恶意的,我这有很多保命的符,你都收着,到时候灵力一点就能用。”
老头翻着白眼,“九变锁形,都锁形了灵力自然一点都用不了。”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内我与凡人无异了。看看镜子,里面的美人肤如凝脂,明丽端庄,竟然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吗?这样的人知道与不候为羁绊的人和自己相貌一样恐怕不会不管不问吧。
“不用想了,一个月之内他们肯定会到,血咒不可违逆但不能表示月姑娘就是安全的,你们这几百年琢磨的东西能用的都拿出来吧,从私心而言也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以前逍遥海虽然无主但有老天帝以精血打下的封印,也算是一种保护。现在封印破了,但只要不候和月拙在,至少明面上无人敢染指逍遥海。至于暗地里的……哼!”
这些话翡婆婆是面向他们说的,说完转过身对着我非常郑重得一拜。我赶紧弯的更低扶住她,婆婆并不起身,“逍遥海数千年封闭,包括我身后几位在内的近千有智生灵从未与外界有过接触,他们是三界想食不得的肥肉,一旦你和不候性命有虞就等于捅破了最后一层纸,那这些岛屿恐怕会立即成为各界争相抢夺的修仙圣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会成为待收割的食材。”
我愣住,有些腿软,那些可爱的孩子会,会被当成食材?
婆婆深色淡漠似是回忆,“我曾在仙界和人族呆过一段时间,贪婪不曾在两界绝迹。若是有人知道小龙虾这孩子食其肉可强化骨肉无畏剧痛,训练死士最佳;炼其甲可造就防御力强横的护甲,可反击千钧之力。你说,还会在意他傻憨憨的幼童模样吗?在这些人的眼里,他们是田地里强行催生出的稻穗。石头、阮阮、吹晓他们又能护住多少?不候与我说过,他有心算无心却因你一时怜悯成全了他的执念,他不想因为羁绊禁锢你,所以一直在龙息鼎炼化老天帝的精血,这是想要变强的最快办法,也是最痛苦的方式——螭吻化龙。他想用实力护住这里,但这是有命的前提,所以他给了你这个。”翡婆婆捞起我胸前的白玉,细细摩挲良久,松手。
“难怪……唉,明日日卯时三刻你去看看罢。”
翡婆婆像是还有很多未尽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