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岁晚同归

29、爱你

　　元徐吟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许微之不爱吃饭。

　　那是他从前从来都没想过的问题。

　　因为许微之相比之前，肉眼可见瘦了太多。一开始元徐吟只觉得是他胃病被拖了太久，可随着病情的好转，许微之对他挖空心思做来的饭菜仍然爱答不理。这让元徐吟觉得很挫败。

　　他想让许微之看起来是健康的状态，而不是像此刻，一副风一吹雨一打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一次找回许微之，元徐吟对他的态度改变许多。元徐吟曾经几次告诉许微之，我们可以试一试。但通通都被许微之拒之门外。

　　强迫别人喜欢自己这件事，终究是不现实的。

　　许微之对他的态度显而易见。他可以让自己碰他，让自己照顾，那也许是出于他现在身体不适生活不便做出的妥协反应，等他再好些，说不定想走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没什么，我没胃口，还有点头疼想吐。”许微之缩在病床上，有些难受地看着元徐吟。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我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那怎么行——”元徐吟将餐盒打开取出热乎的饭菜摆放在桌上，回头去看许微之已经躺下了。

　　元徐吟叹气，轻步走到床前将床摇平，让许微之可以平躺入睡。

　　医生说过许微之的情况注意饮食少饮酒平时多休息，胃病的问题可以很好解决。身上的皮外伤也是如此，所以元徐吟换着花样亲自动手做了些菜，不过有些菜也是阿姨做的。

　　他想许微之多吃点，总不至于长不胖。可是没成想到许微之根本就不想吃。换从前，元徐吟哪怕是灌都能给许微之灌进胃里，可他现在不能这么做，他应该学会尊重。

　　元徐吟关上房门，决定去问医生，他想带着许微之出院。

　　医生对元徐吟的疑问有自己的看法，他们无法从血液报告中了解许微之曾被注射过何种药剂，况且许微之本就虚弱的身体与拒绝回忆那段经历的态度，纵使华佗在世也无法对症下药。

　　医生有些无奈：“还是尽量让他吃饭吧，营养液是可以输，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的手指伤得很重，正是要补充营养恢复身体的时候。病人还是比较听你话的，你可以试着多开导开导他。他要是对这件事心里有个结，可能会影响他的精神状况，这对治疗会有影响。至于出院的话，身体没有大碍的情况下，出院倒是可以，不过一定要记得来复查，手指出现问题也要及时联系。”

　　元徐吟点点头，谢过医生的建议。

　　他沿着走廊走回病房，确定许微之是真的在睡觉而不是装睡实则乱跑乱动后松了口气。

　　许微之哪里会真听他的话，一切不过是权宜之策罢了。

　　他回想起替许微之洗澡，他脸色差得几乎要跳楼。最后元徐吟说我帮你叫护工，你洗不洗。

　　也许是因为他的丑态元徐吟都见过，最后他还是点点头，同意让元徐吟来洗。

　　这件事让元徐吟开心一小阵，但只过了几小时他就觉得失望。

　　这并不是因为相比护工，许微之更亲近他，而是因为他们曾经在床上坦诚相见过，某一种关系来说他们是床伴。

　　元徐吟在过道里的椅子上坐下，捏了捏自己太阳穴。

　　他决定再坚持一会儿。

　　下午他征求到许微之的同意，办好出院手续后带他回了市区的另一套房子。

　　其实之前那套挺好的，里面衣物都一应具备，许微之看了他一眼却说。“你是想再囚禁我一辈子吗？”

　　元徐吟噤声，失笑说了句。“不敢。”

　　他得做点什么能让许微之高兴的事，以便让他们有个好的重新开始。

　　市区那套房子，元徐吟不常住。他想过带许微之回自己真正的家住，可万一许微之想一个人清净，询问他能不能住客房呢？

　　左思右想，元徐吟觉得市区那套房子是最佳选择。当时刚装修他就设计好只要一间卧室，其他房间都用来做别的用途，至于客厅的沙发，他会努力不让自己今晚睡的。

　　许微之伤在双手，最痛苦也最折磨，这意味着他的饮食起居细小琐事都得麻烦身边的那个人。

　　下车时他想试试自己的手能不能打开车门锁，于是车刚停稳，他的手还没碰到锁就被元徐吟一把拉住。

　　元徐吟看着他淡淡的表情，真想问他是不是不怕疼，嫌自己手指伤得还不够重。

　　“你想干什么。”元徐吟忍住想要骂出口的脏话，转而用就事论事没有责怪的语气道。

　　元徐吟会错意，他以为许微之等不及想跑路，但许微之只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打开车门。

　　“开门。”许微之看着元徐吟皱起的眉毛，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试试我这双手现在能做什么。”

　　元徐吟将他抱起，伸手打开车门，搂着他大步向前走。“你不要太急，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下我帮你看看。”

　　许微之没说话，靠在元徐吟怀里。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发怔。

　　痛，怎么会不痛。他是在清醒状态下，亲眼看着查奈一根一根地把他手指掰断的。

　　许微之想到那一幕，头忍不住向元徐吟怀里蹭。

　　太疼了。

　　元徐吟能够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蹭着他的肩头，但他只微微一顿，没有再说话。

　　等到了屋里，他让司机把东西放下就走。

　　元徐吟将许微之放在沙发中间，捏住他的手腕向上轻轻一抬。

　　就一个这样的没有碰到他手指的动作，许微之都接连喘了几口大气，不自觉发出感受到疼痛的喉音。

　　元徐吟盯着他其中一根肿胀的手指，看着许微之因为疼痛泛红的眼睛。“还乱动吗？”

　　许微之吃一堑长一智，他连忙摇摇头。

　　“总之再在我眼皮下乱动这双手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元徐吟恶狠狠放出这么一句话后，才低头继续看向许微之的手。

　　对于许微之来说，那是双丑陋不堪的手。除了肿胀之外，还布满尚未愈合的细小伤痕。

　　那不再是白皙修长指骨分明让许微之招摇得意的手。

　　他甚至不想让这双手在明亮的灯光下被人仔细检查。但因为刚被元徐吟警告过，他只能听话。

　　他一边有些别扭地张望别处，一边将手伸出打平，任元徐吟仔细看着。

　　他的指骨骨折处多有移位，实在不适合石膏固定，于是只能通过使用钢板和克氏针等固定器材来固定在体内。

　　手术之后那几天许微之没少吃苦，元徐吟陪在他身边，看着他麻药效果过后忍痛和痛哼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是一根手指，疼痛或许能忍，但他伤的是十指，是连心的痛楚。

　　许微之疼得直冒冷汗的时候，元徐吟掀开被子将他拥在怀里，他以前从没觉得疼痛能让人虚弱痛苦到这种地步，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抱着许微之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许微之还认得他是谁，当元徐吟将唇贴上他冒汗的脸颊时，许微之经不住痛呼。“元徐吟...别—”

　　元徐吟看着他薄汗涔涔的唇周，轻声说了一个字。

　　“嘘。”

　　他周身都是疼痛，只有唇间像被甜稠的绵蜜包裹。

　　一瞬间他分不清元徐吟是有意还是无心，但他只觉得痛感似乎真的减轻。元徐吟按着他的头，将他埋到自己的怀里。

　　那一天许微之不记得元徐吟到底抱了他多久，他只记得自己朦朦胧胧睡着在元徐吟怀里。

　　“...知道了。”许微之自知理亏，也没敢跟元徐吟辩驳什么。

　　元徐吟打开电视让许微之一个人坐会，自己则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卧室。

　　他先是多加了一床被子，后将各种药瓶药罐摆到桌上，反正一时之间不管是他还是许微之，都少不了这类东西。

　　他清理了一下柜子，将之前存放在这里的东西搬放到其他房间，接着把许微之的衣服挂了进去。

　　忙活了一阵，元徐吟有些困乏，最终决定还是两个人一起泡个热水澡，这样省时又省力。

　　他回到客厅时，许微之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电视里播放着柔情甜蜜的外语片，元徐吟只瞄了一眼就关上电视。

　　他轻轻抱起许微之，将他放到浴缸里。睡着了也好，省得因为这些琐事而相觑不自在。

　　元徐吟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前胸残留的疤痕，转身时看到许微之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许微之盯着他的赤身目不转睛，半晌问了一句。“你那儿的伤...还好吧？”

　　元徐吟下意识低头看，随后意识到自己这样看上去很蠢。他随手摸着前胸的疤痕，踏进浴缸。“没事。”

　　元徐吟在水里坐下，许微之绷直身体坐在浴缸里，他摸着许微之的蝴蝶骨然后慢慢贴了上去。

　　许微之总觉得这样很奇怪，他坐在元徐吟前面，根本看不到后面的人在做些什么，他只觉得背上又酥又麻。

　　元徐吟问他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许微之摇摇头。元徐吟又将手指游移到他结痂的鞭伤处轻轻按压，许微之也是摇头。

　　蓦地元徐吟笑了笑，拨动水波问“那你饿吗？”